五日后。
这天平城天气极好,流云聚散,和风煦日,是个吉日。
十九接了干净的水,准备给他家主子擦擦身子。
那大夫说主子的伤没什么大碍,但就是没醒过来,十九心里很是担忧,连迎月邀他出门都拒绝了。
十九放下盆,怔怔站在原地,贺砚随还昏睡着,面色已经红润了不少。
“主子,你也该醒了。”十九幽幽开口,“景王殿下擒拿了淮安县令,也算是大功一件,昨日我还看到他进了太守府。”
谁也没想到私盐一案牵涉这么广,淮安县令庄尘不仅包庇人丁贩卖,还胆大包天买卖私盐。
更没想到本该是贺砚随负责查探的案件,最后被贺沅安抓到了犯人。
造化弄人呐。十九摇摇头,拧干净巾帕,往贺砚随脸上抹,只是还没碰到,就被贺砚随躲开。
十九吓得一哆嗦,手上的帕子掉落,盖在贺砚随的胸口处。
十九快速调整了表情,挤出笑意,“主子,您醒了。”
贺砚随“嗯”了一声,示意十九把他扶起来,后背的伤还很刺痛,尚且能忍受。
贺砚随昏睡了七八天,嗓子干痒得很,忍不住咳嗽几声,十九三步并两步去给贺砚随倒水,“主子,喝口水润润嗓子。”
喝了水后好了很多,只是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哑,贺砚随瞥了十九一眼。
“方才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贺砚随不悦道。
这一觉睡得久了,贺砚随混沌之中,竟然梦到了他和莲玉荇相处的点点滴滴。
画面飞速翻转,贺砚随梦到自己侥幸从战场上活了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京都。
京都也不太平,到处都是百姓流民的尸体,长安街和朱雀大街上军队来来往往,十分戒备。
贺砚随虽然疑惑,却不能做什么,趁着混乱混进了皇宫,有人带着士兵直奔宣政殿,看上去来者不善。
这时候,莲玉荇应该拿着他的私印指点江山,潇洒威风。
可等贺砚随尾随一行人进了宣政殿,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莲玉荇华服加身,饮下鸩酒,口吐鲜血软倒在地,格外狼狈。
又格外真实。
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贺砚随说不出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莲玉荇痛苦的脸,心脏一阵阵抽痛,眼睛慢慢地红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有人在他耳边喝道:“什么人?!”
……
贺砚随难耐地闭上了眼睛,这梦也太真实了,他刚才为了救莲玉荇受伤,总不至于在梦里想置她于死地。
“主子,庄尘被端王殿下抓住,送进太守府的地牢里了。”十九弱弱说话。
“嗯,知道了。”贺砚随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了,贺沅安对私盐案势在必得,之前跟他放话说“各凭本事”,不奇怪。
来平城的这段时间,他也找到一些证据,足够证明庄尘的罪名了。
十九看贺砚随这副淡然模样,有点着急,刚想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迎月风风火火进来,拱手行礼,“主子,我听说您醒了,立马赶回来了。”
贺砚随:“有什么事?”
迎月敬上卷轴,“这是莲姑娘临走时交给我的,让我一定要交到主子您手里,想来里面的内容很重要,我也不敢耽搁。”
贺砚随接过卷轴,没有立刻打开,反而问迎月:“莲玉荇回去了?”
贺砚随心里泛起淡淡的失落,真狠心,他为了莲玉荇受了重伤,她就这么走了。
“是。”迎月答道:“莲姑娘听大夫说您已经没事了,便回了楚府,三日前已经赶回京都了。”
贺砚随没再听了,缓缓打开卷轴,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账目。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莲玉荇舍命才保住的账本,庄尘拐卖人口、买卖私盐的证据。
贺砚随眼底情绪浮浮沉沉,复而合上了卷轴。
这下可以给庄尘定罪了。
**
太守府地牢。
庄尘已没有之前的气派和嚣张,整个人缩在牢房的角落,像斗败的公鸡,嘴里还不停喃喃自语。
“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没有证据!”
庄尘忽然拔高了声音,巡视的狱卒被吓了一跳,手上的鞭子猛地挥了过去。
“给我老实点!”狱卒啐了一口,走远了。
庄尘抱着身子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忽地顿住,看向牢房门口。
因为庄尘所犯的案件重大,太守亲自下命令,把庄尘单独关在一个牢房。
此刻牢房门口多了一个狱卒,窸窸窣窣开着锁,庄尘猛然扑上前,脸上堆满了激动之色。
“你是来当我出去的吗?”庄尘赶忙问。
那狱卒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没回答庄尘的问题,自顾自开着锁。
“咔哒。”
锁开了。
庄尘想冲出去,被狱卒伸手拦住去路,“别急。”
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有点阴森,庄尘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没有多想,往后退了几步。
狱卒终于抬起了头,庄尘也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的容貌,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庄尘连连质问,背后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狱卒冷笑出声:“你之前怎么说的,‘那些人一个都留不得了’,我帮你解决了难题,现在是不是也轮到你帮我了?”
“怎么帮?”庄尘咽了咽口水。
狱卒不答,慢慢靠近庄尘,鞋子落在稻草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手起刀落。
庄尘还没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就翻着白眼,倒地不起了。
“你死了,就是帮了我大忙了。”狱卒留下一句话,悄无声息没了踪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狱卒了放饭,看见庄尘背对着他睡在地上,“开饭了!”
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狱卒进门,才发现庄尘死了。
“来人呐!快来人呐!犯人被杀了!”
太守府正厅,太守江轩正和贺沅安畅谈,听到狱卒通报之时,声音都变了调,“什么?!”
犯人在太守府堂而皇之被人杀了,这简直是在打他平城太守的脸。
得赶快将此事告知丞相大人,他总觉得事情背后有更深的阴谋。
江轩用尽涵养才忍住没当场发飙,立马命人去善后。
而后转过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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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贺沅安,面带歉意,“景王殿下,今日是我招待不周了。”
贺沅安颔首,“无事,江太守有事就先去忙吧,本王就不叨扰了。”
贺沅安往外走,步履沉稳,不疾不徐,与太守府的焦急慌乱相比格格不入。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贺沅安抿唇,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账本,眸色渐渐暗了。
看来京都有些人按捺不住了,是时候回去了。
**
莲玉荇回京那日,丞相府派了人来接她,只是眉眼间都是喜色,丝毫掩饰不住。
问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高兴,下人也不说,连连摇头,“小姐你回府就知道了。”
回府就知道了。莲玉荇摸不着头脑,想了一路,心里痒痒地,下了马车就往府内散,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
莲玉荇疼得一下子捂住了鼻子,眼里泛起泪水,下一瞬就要落下泪水。
莲玉荇抬眼,正想看看来人是谁,不料怔在原地,呆呆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怎么?不认识阿兄了。”清润的声音响起,莲玉荇登时回过神来,不顾鼻子上的疼痛,跑上前,猛然保住了男人。
许久未见,莲玉鹤原本想逗逗他的亲妹妹,可是肩上传来的湿润感觉,让莲玉鹤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安慰似地拍了拍莲玉荇的肩膀。
“难怪下人们那么高兴。”莲玉荇喜极而泣。
莲玉鹤三元及第,京都中无人不艳羡,不仅是因为他的才华,更是因为他的容貌。
芝兰玉树,清隽怡人。
莲玉鹤放开了莲玉鹤,站远了一点打量,莲玉鹤放任她打量。
黑了也壮了,少了状元郎的文弱气质。
“好妹妹,可看清了,以后有时间看。”莲玉鹤眉眼带笑,“快进去吧,别让父亲母亲好等。”
莲玉荇点点头,跟在莲玉鹤身后,和小时候一般。
“阿兄,你这次回来还走吗?”莲玉荇突然开口说话,莲玉鹤停住脚步,声音艰涩,“为什么这么问?”
“陛下忌惮丞相府,不会这么轻易放你回京的。”
无非是敲山震虎,用莲玉鹤来镇住丞相府。
三元及第,是荣耀,也是枷锁。无数人趋之若鹜,又往往陷在牢笼之中。
莲玉鹤眼神突变,制止了莲玉荇继续说下去。
“阿荇,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莲玉鹤拉着莲玉荇急匆匆走了一段路,确定周围没人,才放心下来。
“我这次回来,是向陛下述职,陛下觉得我资历尚浅,让我继续留在河西郡历练。”莲玉鹤平静地叙述着事实,听不出半点怨怼。
莲玉荇心疼兄长,她的哥哥本应该身穿官袍,风风光光地,而不是被变相流放到边境,偶尔才能回京见见家人。
真不公平。
莲玉鹤见她情绪不对,安慰道:“阿兄没事,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对,平平安安就好。莲玉荇福至心灵,得到了一点安慰。
朝堂里危机四伏,莲玉鹤远在边境,倒也安全一点。
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也暂时不会被牵连。
莲玉荇重重点头,和莲玉鹤相视一笑,驱散了心中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