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夜的天格外冷，即使是裹着厚重的被褥。
桑签咽了口唾沫，没由来的开始心惊。
这股子心惊在禹璟搭上她右肩时达到了顶峰。
伴随着一阵轻咳，桑签听见禹璟带着些鼻音的话语，“无碍。”
桡川面上淡然，实则内心慌的不成样子，先是不动声色的把长吟拉至身后，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连人带被给桑签转了个身，最后朝禹璟行了个礼，道：“华琚要不随我前去查探一番。”
“桑桑且先和阿吟回房压压惊。”桡川又道。
长吟点头，带着大气不敢出的桑签火速离开，穿过一条长廊，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房门。
桑签还未来的及落座便听长吟道：“桑桑，今夜怎么不等师姐过来，反倒是自己跑去禹大哥房里。”
桑签诧异，她并不清楚，只知道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推动她完成这些事。
她张口欲说，却被脑中一段奇怪的声音生生打断。
“桑签，正华派掌门爱徒，灵力低微，终极任务是辅助桡川长吟献祭反派男二禹璟，次级任务则是填补秘境任务遗留大坑，祝您好运！望早日突破秘境。”
桑签蹙眉，企图忽视这股怪异的声音，额间的罪神印忽明忽暗，只一会，桑签便被灌进一段记忆。
记忆中，长吟桡川与她同为正华派掌门奇柯弟子，此次与惊书派首席大弟子禹璟一同下山历练，目的是解都城临川猫妖之困。
“注意，秘境之中所遇少部分为通关者，各通关者之间禁止暴露身份，违者就地诛杀！献祭地点自行探索。”
桑签呼吸一滞，攥着被褥的手愈发的紧，她只当没听见，仰头目视长吟，道：“我吓坏了。”
长吟像是松了口气，扬手轻柔地在她稍显凌乱的头上抚摸着，“下次记得躲在房里，等师姐和桡川师兄过来，师尊给的信件中明确提出临川猫妖横行，出了事师姐怎么和师尊交代。”
桑签暗自记下，道：“劳师姐忧心了。”说着为了贴合记忆中的形象，她特意表现出乖巧的模样。
隔天一早，众人早早起身，用完早膳便准备动身前往城主府。
“不急，昨夜我与桡川兄探查过客栈，并未发现有妖魔出现的痕迹。”禹璟抿了口茶，招手唤来店家小二。
桑签把玩着耳饰上的长流苏，余光悄然瞟向禹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禹璟很眼熟。
不仅外貌，看人的神情亦是。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剑眉微挑，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几位客官有何吩咐。”店家小二用衣摆擦手，殷勤的朝众人询问道。
禹璟道：“舍妹昨夜被外头的争吵扰了清梦，昨夜可是有人起了争执？”
那小二一惊，忙道：“小店一直很干净，昨夜从未有人争吵过，许是风雪太大，让小娘子受惊了，临近除夕夜的风霜大些也正常。”
话落。
众人相视，皆不动声色。
“既是如此，劳烦小哥了。”长吟说。
店家小二闻言松了口气，笑着摇头，转身便招呼起刚进门的客人。
桑签环顾四周，并未发觉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禹璟。”
禹璟闻言施施然的起身，示意众人往外走，随后用传音术道：“既然店家小二并未听见争吵声，那么不是这里的百姓没有察觉，便是察觉到了但没人敢表露出来。”
“有人在恐吓百姓！”桑签道。
“也不算是恐吓，先找附近的百姓询问一番。”禹璟收紧裘衣，漆黑的眼眸望向两侧的摊贩，眼里意味明显。
桑签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与长吟一道停在不远处的铺子前，佯装挑选着什么物什。
她随意晃悠着手里的香包，轻声道：“婶婶，你这个怎么卖呀？”
“小娘子好眼光，这是咱们铺子特有的安神香包，挂在腰间或是床头能助人好眠。”妇人笑容灿烂，直夸桑签手气好。
桑签状似无意的又拿起一个香包，“是吗？正好昨夜因着外头的争吵，我和阿姊都没睡好，这个真有奇效不成？”说着，便把香包放在长吟手心。
长吟也顺势接下。
妇人闻言，笑意忽的僵在脸上，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挂起招牌笑脸，道：“小娘子听错了吧，昨夜哪有人争吵，许是巷口那家爷孙的大黄在吼叫罢了。”
桑签和长吟相视一眼，默然记下，随后笑着买下香囊：“那可能是我听岔了，我和阿姊就要这两个就行。”
从小铺回来，桑签与长吟收回传音术。
“去巷口看看。”
巷口离客栈足足有三里地，加之昨夜的风雪呼啸，客栈绝不可能听见巷口的争吵声，何况是如此清晰的惨叫。
昨夜的声响分明是在门外。
这般想着，桑签陡然瞧见积雪墙下站着个衣着单薄的老伯。
走近些，才发现老伯的脸被风雪吹得发紫，许是腿脚不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身形倒是不显消瘦。
桑签敛下探究，笑吟吟的朝着老伯开口道：“伯伯，这是不是有一对爷孙养了条很可爱的大黄啊。”
老伯闻言脚步一顿，望着桑签的模样，不住的红了眼眶，哽声呢喃着什么。
桑签竟没听清。
长吟想开口，老伯却扶着潮湿的墙面一瘸一拐的走了，临走前扬手抹了把眼眶，深深望着桑签，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一般。
桑签不解。
巷口对比客栈的街道冷清的不止一星半点。
要说街道是人声熙攘阳关道，那巷口便是人迹罕至的独木桥。
越往里走越是冷清。
桡川停在一家稍显人烟的木门前，敲了敲。
不多时，门里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应声：“谁啊？活的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从里面粗鲁的打开，里头走出两个身着大袄的壮汉。
看着凶神恶煞。
桡川后退一步，朝二人行了一礼，道：“打搅二位壮士，家妹听闻巷口有户人家养了只讨人喜爱的大黄狗，闹着要来看看，二位壮士可见过？”
那壮士不耐烦的挥手，语气烦躁：“没有那玩意，巷口几百年没养过狗了。”话音未落，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桑签和长吟，手肘一拐，示意另个壮汉收敛神色。
烦躁的语气硬生生的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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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弯，面上是掩盖不住的贪婪。
禹璟和桡川不动声色的挡在二人身前，脸色泛冷。
两名壮汉见状，深知惹不起，讪讪收回目光，不甘心的在门边啐了口唾沫，“呸！晦气！”
说着，转头便把众人关在门外。
“……”
哪晦气了？
“看来大黄是被人掳走了。”禹璟若有所思的盯着门缝残留的花瓣。
看成色，应当是这几日留下的。
而这种名贵的梅花，临川大致只有只手遮天的城主府才有。
思及此。
众人当即变道前往城主府，临川身为东禹十大城池之一，财力物力都极其富饶，所修的城主府亦是极其奢华。
“站住！这是城主府，闲杂人等还不速速离去！”守门小厮抬手拦住众人去路，语气不见得有多好。
桑签等人停住脚步，城主府光是守门小厮便有十二位，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皇亲贵胄的府邸。
长吟几乎是立刻就挂起了笑意，轻声细语道：“我等是应城主邀约，劳烦小哥通传一番。”
“邀约？那还请把信物拿出来，我等好禀报城主大人。”小厮放下手，语气稍缓，但面上依旧高人一等。
桡川抬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临川城主发来的求救信。
小厮见桡川能隔空取物，眼眸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想到面前这几位可能是他们城主请来的仙士，当即又恭敬了几分。
当然只限几分。
“稍等。”
约莫一炷香，那小厮才从府内出来，神色淡漠道：“几位仙士里面请。”
桑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城主府。
如若不是草木无法装饰成金饰宝石，恐怕临川城主恨不能把古树都镶上宝石为好。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金银铺地。
穿过铺满金光的湖泊，终于是拐进了正堂。
“几位仙士先在此处静候，城主大人处理完公务便会过来。”小厮话音未落便已转身离去。
“……”
桑签靠坐在椅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正堂，道：“临川城主是请人来捉妖，还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人不见一个，连茶也没有。”
“蠢人的想法你也有兴致探讨。”禹璟靠在椅背上，眼下青黑，眉宇间的病气愈发明显。
桑签：“……”
没兴趣。
禹璟手撑在额角，高束的马尾顺着他的力道滑落在茶几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逐渐收敛风雪，“这城主公务繁忙，怕是一时半会不会过来。”
“为何？”桑签道：“他不想抓妖了？”
禹璟稍稍坐直了身子，懒懒道：“临川城主捉妖，但这位城主就不一定了，或许再过不久，这位城主就会导一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大戏呢。”
“禹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吟神色凝重。
“不急。”禹璟道。
桑签不自觉的抓紧扶手，桡川望着外面的天色，神色不明。
果然没过多久，正堂外便传来一阵细细的叫喊声，因着距离较远，桑签听不清。
只是那凄厉叫喊的声音，让桑签莫名的熟悉。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