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均离开了病房。
阮萌萌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的陆时均一身西装革履,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就像……赶了很久的路来见她。
阮萌萌也说不清,是因为两天未见带来的一点点惊喜,还是病痛时的脆弱让这一刻的气氛恰好,总之今晚陆时均的出现,让她觉得两人之间生出了一丝缱绻的暧昧。
而因为知晓了陆时均依然单身,这次的暧昧让阮萌萌没怎么想要抗拒。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她觉得妈妈说得很对,生病时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热的人陪着才行。
可阮萌萌又不敢多想。
她自诩在感情上不是一个迟钝的人,甚至能称为敏感。
自12岁那年,小学毕业典礼时,同班某男生一脸娇羞地跑过来,问可不可以合照,阮萌萌就能很轻易地分辨出,一个男生对她是否有好感。
从12岁到32岁,她会在感兴趣时主动配合,在对方表白时毫不扭捏的直接答应,也会在没心情时早早地避开,把人婉拒在动心的萌芽期。
面对感情她无往不利,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陆时均。
那会儿的她,明明觉得陆时均是喜欢自己的,可两人打打闹闹同窗三年,永远是阮萌萌前进一步,对方就退一步。
就在阮萌萌按捺不住,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时,却惨遭对方拒绝。她对于爱情的所有直觉,似乎放在陆时均身上便是无效的。
以至于时隔多年,阮萌萌再次见到陆时均,即便她能从两人间品出那丝不同寻常的暧昧,却并不确定这会不会又是自己的错觉。
思考间,又一阵剧痛袭来,阮萌萌蓦然咬紧了牙,她发现她的疼痛是间歇性的,大约是疼几分钟歇几分钟的节奏。
陆时均告诉她可能是肠子在抽筋,抽着抽着累了,就要休息下。
回忆起对方刚刚和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朋友。
阮萌萌想笑,可腹痛却让她做不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她忍不住感慨,在生死面前,爱情果然只能算个屁,肚子痛起来的时候,什么暧昧都得消失得一干二净。
思考间,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对方往她床头一口气挂了几瓶药,和她解释说,等下会先打止痉挛的针,接着消炎、止痛、护胃。
阮萌萌缩成一团,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呜表示:“打啥都行,只要能别痛了,这脸都被丢得一滴不剩了。”
大概是被她的模样给逗乐了,对方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看你下次还敢偷吃。”
阮萌萌撇嘴,有点不服气:“陆医生都说这事不提了,”说到后面声音小了点,“毕竟我已经这么惨了。”
“那是,陆医生对你是真的好,”对方说话间,已经强行把阮萌萌缩在肚子上的手腕给抓了出来,扫过上面的二维码,又体贴地给她塞回去,“上次有个阿叔,急性胰腺炎,住院期间不听医嘱,稍微好一点了就偷吃,也是当晚发作痛得死去活来。你家陆医生,电话打过来,指名要去人家病床前开麦,那劈头盖脸就狠狠一顿训啊,连病人带家属,无一幸免——”
护士最后感叹:“啧啧,好惨。”
阮萌萌抱了抱可怜的自己,不敢说话了。
正在这时,有个护工阿姨走了进来,她把一套病号服放在床头,笑得和蔼:“美女,你是不是出汗把衣服都弄湿了,我给你擦擦,换一套吧。”
护士闻言,停下手上正在给留置针接口消毒的动作:“也好,你擦擦换了衣服我再给你上药,干爽点,躺着没那么难受。”
阮萌萌很渴望,但是又很犹豫:“可是好痛啊,不想动……”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阿姨,问:“能不能等一下止痛针起效果了再换?”
“现在先换套吧,毕竟都湿了,你还发着烧,”护工阿姨走过来,“等下你打完针我再给你换一套。”
这医院的服务也过于好了吧,居然还提供给病人换衣服的服务,自己定的那个套餐这么超值的吗?阮萌萌一时之间陷入思考。
见阮萌萌还犹豫,护士便跟着在旁附和道:“你还是换套吧,忍一忍,很快就好的,要相信阿姨的专业能力。”说着便让阿姨弄好后再叫自己,转身直接离开了病房。
阮萌萌见状,便没再坚持,护工找到了阮萌萌的一次性洗澡巾,打了盆水过来放在床边,然后开始给她从脸到脖子一点点擦起来。
边擦边和阮萌萌聊天:“你和陆教授认识哇?我看他很关心你呀。”
“嗯,”阮萌萌点头,“我们是同学。”
“大学同学?”对方显然热衷吃瓜。
阮萌萌有片刻无语:“……不是,中学同学。”大学同学那她岂不是也学医了,那她现在应该在自己就职的医院里,被一群同窗围着……嗯,当小动物围观。
“哇,真好啊,认识那么优秀的同学,”护工阿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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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里露出了羡慕,“在琅州这种大地方,没灾没病还好,一旦有个头痛脑热的,不提前一周都约不上专家号,去了急诊基本都是实习生,没个熟人是真的不好看病……”
对方虽然絮叨,手脚却十分麻利,不过五分钟时间,她不但给阮萌萌擦了身换好了衣服,还给她重新梳了个不太紧的朝天丸子头,说这样睡着头发不会捂着脖子,汗湿了没那么难受。
阮萌萌真诚表示了感谢,看人家捡起换下的脏衣服就要离开,她赶紧喊住对方:“阿姨,换衣服这个工作不在咱们现在签的这个陪护服务里吧,等回头我不痛了你过来我们补签个新的服务哈。”
似乎是没料到阮萌萌会说这个,那护工阿姨愣了愣才再次笑着对她说道:“没事,陆医生已经跟我们签过啦,他和我说你最近每天晚上都出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这方面的意识,要我以后每晚都过来给你换衣服。”
“啊?”阮萌萌愣了,“这个怎么还能他签呢,不是我住院吗。”
“哈哈,谁签都一样,”护工阿姨笑得爽朗,“本来也是家属直接和我们签协议的多,很少病人自己签的啦。”
家……属?阮萌萌微怔,这……这关系定义得,是不是也有点太超前了。
没给阮萌萌消化的时间,护工阿姨就走出了病房,很快她扯着嗓子的喊话声自外响起:“73床可以上针水了——”
……
陆时均再次走进阮萌萌的病房时,就见那姑娘正盘腿坐在床上,输着液的那只手放在膝头,另一只手则托着腮,眼睛转啊转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止痛药起作用了,”陆时均的声音难得温和,他走到床边,将之前自己放在柜面上的退热贴拿起来,揭下隔离膜,往她脑门上贴去。
阮萌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微微将头后仰,避开了陆时均的动作。
一时间陆时均的手停在空中,似乎有那么点尴尬,阮萌萌反应过来,颇为不自在的伸手去够那块贴布,看上陆时均时,眼神里闪烁着几分心虚:“我自己来吧。”
陆时均没多问,只顺势将退热贴递了过去。
阮萌萌垂眸,默默给自己贴上。
她刚一定是被那双护联动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被那一句接一句的恭维冲昏了头脑,以致人都有些飘了,居然敢开始思考起“陆时均对我好像有点意思”这个命题为真的可能性来。
放肆,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