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金娣也有点生气了,都快嫁人了,这个懒骨头还敢睡到十一二点?!真当了别人家的媳妇要敢这样睡,他们在村子里都抬不起脸来,她扯开嗓子喊:“锦年,谢锦年!死丫头,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下暴雨不能这样睡啊!”
半撂子里的门关着,雨声哗哗地太吵闹,也不知道谢锦年应了她没有。
罗金娣没有在意,在谢家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叫了都敢不起床,在这家里还没发生过。
起码谢锦年没这个胆子。
可等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圈,想叫谢锦年来烧火做饭还没见到人影,她的火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锦丽,去看看那死丫头是不是死了?这个点了还不起来!”
谢锦丽见谢锦年挨骂,有些幸灾乐祸:“奶,要我看你就得打她一顿,免得她以为说了门‘好亲事’就敢在这里装少奶奶了。”
罗金娣阴着脸:“快去!”
谢锦丽只好打着伞跑到谢锦年住的半撂子门口,就竹子编起来的门,平时谢锦年不过拿根绳子拴着当锁,哪里又锁得住?被她一拉就开了:“还不起床……”声音却落了下去,谢锦年的床上空空如也,被子也掀开了堆在一边,根本没人啊。
这么大雨,去哪儿了?谢锦丽有点摸不着头脑,回了客厅:“奶,谢锦年早就起来了呀,房间里没人。”
罗金娣奇道:“起来了?这么大雨她去哪里了?”她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也没见到人啊,想到平时谢锦年也是早早起来割猪草的,又看了下外面的大雨,心想着她不会是冒雨出去割猪草了吧?
谢锦丽道:“这么大的雨割什么猪草?肯定是出去别人家玩了,八成在翠花家里。”谢锦年也没别的朋友了,啥事都找翠花。
她撇了撇嘴,翠花那蠢蠢笨笨的模样她看不上眼,也不知道谢锦年怎么会跟她当朋友的。
罗金娣见找不着谢锦年,只好叫谢锦丽:“既然她不在家,你过来烧火吧。”
谢锦丽脸上的表情一僵,她就知道!谢锦年不在家,受苦的一定是她!这死丫头,一大早就跑出去玩,猪草也不用打,牛也不用放,可真会躲懒!
她满脸不情愿地跟在罗金娣的身后去了厨房,帮着烧火做饭。因是大雨不用出大力,罗金娣煮了面疙瘩汤,炒了一盆青菜当臊子,又煎了一个鸡蛋,只给谢锦业吃。
谢锦丽捧着碗里的清汤寡水,觉得特别没胃口,明明昨天李家人来送聘礼的时候还带了两条腊肉,奶奶见不用干活就真藏起来不舍得吃,也不想想这么潮湿的天气,腊肉不吃可是会发霉的……
等饭菜都端上桌,还是不见谢锦年回来,罗金娣有点生气了:“玩闹也没见个分寸!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别人家里不回来吃饭,想造反不成!锦丽,你去翠花家里喊她回来吃饭,就说我说的,再不回来我揍死她。”
谢锦丽不想动:“奶,这么大的雨我出去的话衣裳肯定会淋湿了,我可没衣裳换了……”
罗金娣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找个时间叫你妈去三花集市给你买套新衣服,到时就有得换了。”平时她哪舍得给谢锦丽买衣服?不过是觉得谢锦年亲事都说定了,谢锦丽也可以开始说了,穿漂亮点说不定能要多点聘礼,把另外一间青砖大瓦房搞到手……
谢锦丽哪想得到这么多,听说要给她买新衣服,乐得直接跳了起来:“奶,你真好!我这就去翠花家把那死丫头叫回来。”
说着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就冲进了雨里。
翠花家离她家大概四五百米的距离,过了桥往前面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看她冒着雨过来,翠花的妈吴丽群有点惊讶:“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
谢锦丽蓑衣也不摘,就站在雨里跟吴丽群说话:“我来找锦年回家吃饭,我奶说了,再不回家就要揍她了。”
吴丽群惊讶道:“锦年?锦年没来呀。”
谢锦丽一愣:“没来?不会吧,除了你家,她没地方去了呀。”
这样一说,吴丽群也有些不确定了,喊翠花:“翠花,锦年在你房里吗?”
翠花从房里走出来,看见谢锦丽有点好奇:“锦年没来呀,这么大的雨她怎么会出来?”
真不在翠花家呀?那她去了哪里?
谢锦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真的去山边打猪草了?
谢锦丽已经吃饱了饭,身上又穿着蓑衣,觉得在雨里走着还挺浪漫的,再加上18岁正是一个女孩子心潮荡漾的年纪,白茫茫的雨跟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绿美得惊心动魄,让谢锦丽感觉自己是天地间行走的精灵,她一时不想从这种美好的情景里走出来,回到那柴米油盐的世俗生活里去,脑瓜子一转已经下定决心:“算我大发慈悲,去山边找一找谢锦年好了。”一边想着,一边拐弯就往谢锦年常打猪草的山边走去。
天地间只剩下流水的声音,谢锦丽蹦蹦跳跳地往山边跑,两只鞋拎在手里,光着脚去踩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嫩草身上,心里感叹着:“若我是一头牛,有这么干净的青草可以吃,也是件幸福的事……”
一路上的好心情地被山边空空如也的场景冲得一干二净,她疑惑了:“这里也没有呀,谢锦年到底上哪儿去了?”
一时又恨恨地想:“出门敢不跟奶说,回去肯定要吃棍子。这贱种,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不然也不长记性!害我跑这么远出来找她。”
等回到家里,她一边假装喘着气一边给罗金娣上眼药,夸张道:“奶,我不但去了翠花家,还去她经常打猪草的山边找,根本没人!谢锦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罗金娣火大:“这死丫头,等下回来看我不揍死她!”
谢锦丽听到这句,满意了,一边把蓑衣脱了,一边进了厨房想倒碗水喝,却一眼看到了罗金娣放在一边的小碗,里面是给赵姬吃的面疙瘩。
碗很小,就连谢锦业这么小也是不够吃的,但罗金娣向来主张不会让赵姬饿死,也不会让她吃饱,家里的人都司空见惯了,只是谢锦丽好奇:“奶,那链猪怎么不来端饭吃?”
罗金娣也恍了下神,对了,她就说今天怎么有点奇怪,没有看到那只链猪来讨食?别是病得动不了了吧?
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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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姬那瘦得像具骷髅的身体,在牛栏里又没床没被的,别是死在了里面吧?她虽然觉得赵姬跟个活死人差不多了,但谢锦年出嫁在即,家里死了人毕竟不吉利,万一李家嫌晦气不肯给剩下的聘金就不好了,想到这里,她忙忙地叫谢东良:“东良,快去牛栏里看看,链猪一早上都没看到人了,别是死在里面了吧?”
谢烟斗忽然接了句:“我刚刚去放牛的时候好像没看到有人。”
这句话像是水泼进了油里,登时把整个客厅里的人都搞沸腾起来了,罗金娣失声道:“没看到人?”
谢烟斗已经撑起伞往牛栏的方向去了,谢东良更是连帽子都没戴,直接就奔向了牛栏。
罗金娣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她是颇有几分精明又强势的,否则也不能当谢家的家,链猪半天都不见踪影,又联想到谢锦年的失踪,两人同时不见了,不会是有什么关联吧?
谢烟斗已经先一步走进了牛栏里面,从一堆潮湿发霉的稻草里捡出了一条铁链,脸色当场就黑下来了。
谢东良一把抢过谢烟斗里的铁链,一看上面的锁扣,竟还连着一把钥匙,他不由惊呼:“钥匙怎么会在这里?”
罗金娣也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铁链,一声惊叫:“锁怎么开了?东良,你钥匙呢?”
谢东良就往自己住的半撂子里面冲,掀开席子下面放钥匙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罗金娣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烟斗面没如水,脸上肌肉抽动,吐了口唾沫:“怎么回事?跑了!人跑了!”
“跑了?!”罗金娣的声音高高扬起,简直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赵姬已经跑过一回了,还被打断了一条腿,现在竟然还不死心,又跑了?!
她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反了,反了,竟然又让她跑了。老大,老二,去,抓回来,把她抓回来打死!她瘸了一条腿,跑不远的!”
她急喘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这贱人,早就该把她打死的,竟然还敢跑!哼,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我就是让你先走三天,你也没办法逃脱如来佛的手掌心!去,大家都出去找,找回来打死。”
谢东升跟谢东良就要往外冲,黄玉英却一把拉住了丈夫:“等等,妈,家里跑了人,光我们家去找可不行,得通知族里的人一起去,凡事好有个见证。”
罗金娣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见证的,那链猪就剩下半条命了,回来直接打死,还省了口粮食。”
黄玉英道:“妈,你不觉得奇怪吗?锦年跟链猪一起不见了,别是锦年帮着她逃的吧?”
罗金娣被这一连串的消息轰炸得头脑有些不清晰,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说是谢锦年带上她逃了?”
黄玉英道:“不然锦年为什么会不见了?锦丽,你不是到处去找过她了吗?”
谢锦丽也被赵姬逃跑的消息惊呆了,见问到她头上来,她忙不迭地点头:“对呀对呀,我把她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根本就没人呀。”
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罗金娣,就等着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