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双生(六)
    “甘遂三钱,半夏四钱,芍药三钱,炙草二钱,白蜜二两。”

    这方子没有问题。

    她已仔细查验过,徐庭平日所用的药锅、瓷碗均有专人负责清洗,一日一换,不存在下毒的可能性,那么就只能是药材本身出了问题。

    徐庭的恶心、呕吐和腹泻,像是甘遂和半夏相合引起的中毒症状。甘遂反半夏,本不能一起服用,先人聪慧,才发明出了甘遂半夏汤。可这汤若在剂量上出了差错,也是容易药死人的。

    会有人在煎药的时候,偷偷加入更多的甘遂吗?可是她没有证据,这里的侍从也不像是能分辨出草药的。

    林絮坐在庭院里,陷入了沉思。

    李绣见那姑娘还在院里待着,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后,转身拿了一包药,放在了林絮面前:“妹子,方才我说药都用完了,是假的。喏,这是最后一包了。”

    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夫人搜集到这么多药不容易,还日日让我们煎好喂给知府大人,便想着这东西定是救命的神药了。反......反正他们也用不到了,我就琢磨着给自己藏一副,以后若是病得不行了,还能拿出来吊一吊命呢。”

    林絮闻言,哭笑不得道:“这,这药是不能乱喝的。”

    说完,她从身后的锦袋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放在了李绣手中:“这里面剩了几粒还魂丹,危急时可以救命的。你日后若身体不适,一定要马上找大夫,可别硬拖到要用它的时候了。”

    “多,多谢姑娘!”李绣双手捧着瓷瓶,高兴得合不拢嘴,急急地跑入罩房将它藏了起来。

    明昭见林絮拆开了药包,熟练地从药箱里拿出戥子,称起了药来。她将五味药细细分开,挨个称了两遍,道:“剂量没错。”

    林絮摇摇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陆承礼那边验尸验得如何了,可有发现什么?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铁盆落地的声音。接着,李绣从罩房中奔出,骂骂咧咧地冲进伙房,揪着福保的耳朵把他拎了出来:“好啊,又偷吃!你这不干人事的狗崽子,等你爹回来,可不得给你打得屁股开花!”

    福保被她揪得生疼,咿咿呀呀地叫喊着。

    这时,一个挑水的粗使路过,见到这一幕,大笑道:“李婶儿,你家娃又偷吃啦?”

    李绣老脸一红,抱歉地对那人笑了笑,又在福保头上来了一下子:“叫你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没得让人笑话!”

    福保不服,一把将李绣推了个踉跄,嘶喊道:“你不也偷藏东西!你和我一样,凭什么说我!”

    李绣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看到这一幕,明昭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她跑过去,抓了福保的袖子,小声道:“别管她,我们快走。”

    见两人一溜烟跑远了,林絮顺势将李绣拉过来坐下,笑道:“这是你儿子?”

    李绣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我侄儿。他爹经常出远门,索性就把他放我这养了。这狗娃子跟他爹一个德性,啥都好,就是馋嘴,见到啥都想吃。”

    “你说这老爷夫人的东西,我们哪能随便用呀。”

    说话间,她瞥见桌上摊着的二两白蜜,眼里透出一丝钦羡,喟叹道:“就说到这蜜啊......那就是个金贵物儿,咱府里也只剩下这点儿了。”

    林絮闻言,拔出药塞闻了闻,疑惑道:“蜂蜜对于知府来说应不难得到,为何府内会稀缺呢?”

    李绣一愣,啼笑皆非道:“这可是崖蜜,哪能和寻常的土蜜相比呢!崖蜜在南疆的高山上才有,经蜂农采集、挤压、烘烤后,再由仆役快马加鞭送到成都府,可金贵了呢。”

    “这要是土蜜啊,我倒也偷偷拿给福保尝两口了。”说完,她叹息一声,“不至于让他梦里还想着。”

    林絮拿着瓷瓶晃了晃,心道:“徐夫人对丈夫可真是好,这么珍贵的东西也给他寻来了。”

    可惜的是,这蜜的优劣并不影响汤药的效力。用蜂蜜来和药,是因它能解甘遂和半夏的毒罢了。

    *

    夜潮初升,月影流动,江上一孤舟。

    陆承礼看着玉轮高悬,船夫的桨划出阵阵银浪,赞叹道:“没想到这茗香阁竟是一叶小舟,总督大人实在风雅。”

    江宴笑了笑,把刚点好的茶推到他面前:“这茶呀,自然是在天地之间品味,才最为尽兴。”

    陆承礼低头一看,乳白色的茶沫上画着数座青山、滔滔江水,江上浮着一小舟,舟里坐着两个焚香饮茶的人。

    正是现在的情景。

    陆承礼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这茶汤细腻绵柔,入口先是淡淡的苦味,后又回甘。他不禁连饮几口,喟叹道:“真是好茶。”

    “这点茶的手艺啊,咱们大人若称第二,那可是没人敢称第一的。陆大人能喝上他亲手点的茶,可是有福啦!”船夫大笑道,慢慢放缓了划桨的速度,任由小舟停在了江心。

    江宴听到这话,忍俊不禁道:“琴叔可别笑话我了,陆大人听了可是要当真的。”

    琴咎大笑道:“那又如何?如此一来,你再练练茶艺,举办一场斗茶会,赢个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便是!”

    陆承礼看着二人插科打诨、谈天侃地的模样,不由想起了少时与小妹玩闹的样子。他淡淡一笑,说道:“大人与琴叔感情真好。”

    江宴回过头,眼里满是笑意:“是啊,我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如亲人一般。”说完,他顿了顿,“听说陆大人有一胞妹也在宫里当差,陆大人虽离家入京,却还能有一家人在身边,可真是幸福啊。”

    陆承礼脸上闪过一丝惆怅,道:“宫规森严,宫女不得随意出入后宫。我与文君虽同在京城,却也许久没见了。”

    江宴见他放松下来,眼珠一转,娓娓道:“陆大人,在下有一子,名为江羡,明年便要参加春闱考试。他知书识礼,品行端正,与令妹甚是相配。不知陆大人可有想法,与本官结为亲家?”

    风停浪止,四周一片寂静,小舟停在江心一动不动。水面平静无波,陆承礼却感受到了底下汹涌的暗潮。

    他沉默了一会,忽又笑道:“总督大人如此抬举小妹,在下不甚感激。令郎才华横溢,想必已功名在望,来年便会上京为官。那时,本官定会设法安排他们相见。文君爱才,必是要对令郎一见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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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深重了。”

    陆承礼将碗中茶一饮而尽,笑道:“若到那时,江大人可别嫌弃小妹轻佻无礼了。”

    江宴闻言,大笑一声,端起茶盏回了一礼:“岂敢。”

    江风又吹起来,琴咎休息够了,划桨慢慢向岸边靠去。

    小舟摇晃起来,桌边的葫芦玉瓶受到影响,忽地掉了下去,被陆承礼在半空接住了。

    “这是什么?”

    点茶步骤繁复,要用的瓶瓶罐罐也是极多,可他方才却未曾见江宴使用此物。

    江宴抬眼一看,漫不经心道:“这个啊,就是个糖罐。”

    桌上摆了一盘蜜糖酿鸭,每块鸭肉的表面都淋了亮晶晶的糖浆,色泽红亮,外脆里嫩。

    金含珠夹了两片鸭肉,放入明昭的碗里:“来,多吃点。”

    明昭满足地咬了一口,抬头乖巧道:“多谢珠姐姐。”

    看到明昭甜甜的笑容,金含珠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搓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我们昭昭真是乖孩子,不像金佑安那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作对!”

    对面的林絮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僵,腹诽道:“她要是闹起来,那动静可比金佑安大多了。”

    明昭像是听到了这话一般,抬头瞪了瞪她,眼里带了一丝威胁,像只生气的兔子。

    看来她是很喜欢金含珠了。

    林絮心领神会,也不欲在旁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强忍住笑意道:“他那边怎么样?”

    “瞧着还行,只受了点皮外伤,没伤筋动骨。”金含珠大口吞咽着饭菜,断断续续道,“只,只要命还留着,其他都好办。”

    酒足饭饱后,明昭从袋里掏出了三颗糖,分给了林絮二人。

    林絮撕开油纸,见那糖奇形怪状,像是学徒随手捏的,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糖?”

    金含珠没什么讲究,一把接过就吃了下去,随即惊艳道:“这卖相不怎么样,入口倒是真好吃,你在哪儿买的?”

    明昭说道:“这叫花糖果子,是福保自己做的。它里面放了干桂花、花生和蜂蜜,可好吃了。”

    蜂蜜?

    我这侄子哪都好,就是喜欢偷吃东西,跟个耗子似的。

    咱府里也只剩这点儿了,这可是崖蜜......他梦里还想着呢。

    李绣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回荡在耳边,提醒着她到底忽视了什么。

    林絮掏出药包,拿出那二两蜂蜜,将它倒入了酒中。

    那蜜入酒后,表面出现了一缕一缕的白色絮状物。

    这蜂蜜是假的!

    福保将糖浆和饴糖混合,伪装成蜂蜜的样子,将真正的崖蜜换了出来。而府中的药女不知,只一日接一日往药锅里加着假的蜂蜜。

    甘遂半夏汤,若无蜂蜜解毒,便是致命的毒药。徐庭这一日日的毒药灌下去,怎么还能活......

    林絮胡乱将酒杯包起,连着药包塞进了袋中,直直就往府衙冲去。

    不想她刚出酒楼,就被一人拦住了。

    曲揽月抓着她的手臂,将一个锦袋塞入了她手中,焦急道:“我刚才听闻,金佑安畏罪自杀,尸体已经被运出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