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血嫁(三)
    只见孟亦非头戴红花,一身黑衣,大剌剌提着酒壶走进大堂,直直看向堂中央站着的李青莲。

    大堂忽地静下来,只剩下一旁的刀剑交击之声。

    那新娘见招拆招,腕间两把薄如蝉翼的刀片被她使得无比灵活,轻松以巧劲挡住了林絮的轮番劈砍。

    就在两刀相交之时,她凑近林絮身侧,低声快速道:“你知道的,我的目的不在金玉山庄。现如今最大的威胁是李鹤行,你我不如停战,瞧瞧这两人会闹出什么来。”

    林絮心知她若不想暴露,方才只需稍稍扮弱即可,根本犯不着与自己动手,估计是真的另有所图。

    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未作一声,只趁势后退数步,挡在了金氏夫妇身前。

    大堂内霎时一片死寂。

    李青莲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行礼一笑道:“兄台,你认错人了,在下并非是你口中说的什么五弟。”

    话音刚落,两封沾了红印的信纸便飞到了他脚下,一张是‘丝雨’的构造图纸,另一张是飞羽阁的采购清单。

    “‘丝雨’的构造原理跟‘铁树银花’一样,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谁能想出这样奇巧的机关?”孟亦非扫了一眼红绸高挂的婚堂,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李鹤行,你到底在干什么?”

    事到如今,确实是瞒不过去了。

    李鹤行暗叹一声,正想开口,突然发现一处不对劲,皱眉问道:“你见过‘丝雨’?”

    孟亦非从怀里掏出那暗器,和着白帕一起丢到了地上:“那日你蒙面刺杀金二小姐时,用的不就是这个么?”

    一根钢刺,数枚毒针,确实是他的杰作。

    李鹤行一头雾水,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去刺杀金含……”

    话音未落,他便反应过来,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你早就想除掉我了。”

    “是他让你在酒中下药的对不对?”李鹤行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死死地盯着她,目中凶光尽露,“他设的一手好局啊!你这样替他卖命,就不怕有朝一日兔死狗烹?”

    “少拿我与你相提并论。”新娘使劲推开他,理了理被抓皱的喜服,快意地看着他愤怒跳脚,“兔死狗烹?你当初与门主联手害你兄弟时,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鹤行怒不可遏,还想再说,却听得身后的孟亦非一声暴喝,震得他浑身一颤:“你竟然真的背叛了君子堂!”

    “君子堂是哪个门派?我怎么没听说过?”围观的人群中,一少年听到此处,好奇问道。

    “你们这些少年人不知道呀,君子堂当年一统江湖,可是赫赫有名的第一门派!”一老妇见这二人对峙,生怕祸及到自己,却又藏不住话,便蹲下悄声说了起来,“十二君子分管君子堂,也是当年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

    李鹤行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忽地回想起了往昔酣畅淋漓的岁月,他沉默一会,干脆利落地撕下了假面,阴森森笑道:“什么狗屁君子堂,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人皮面具下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约莫四十岁左右,皮肉略微松垮下来,眼角藏了细密的皱纹。

    正是十二君子之一,‘玉堂春’李鹤行。

    看到这一幕,那锦衣公子狠狠一颤,双手控制不住地握上了剑柄。

    只见李鹤行将那面具掷到地上,和着那两张书纸一起踩了,恶狠狠地说道:“没错,当年就是我与无忧门主里应外合,杀了王九他们。”

    “为什么!”孟亦非听到他亲口承认,先前的幻想瞬间如泡沫般破灭,眼含热泪,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十二君子,是这江湖的治理者,那便理应是这江湖的人上人!”

    他面肉扭曲,低下头来醉心欣赏自己的双手,眼中尽是贪婪的火焰:“仅凭我们十三个人,便能一统江湖、号令天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啊!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做到?”

    “可那个蠢虫,却天天说什么江湖平等、天下同心,我们只不过是保护他们的柱梁。”李鹤行面色一沉,多年的不平涌上心头,化为句句怨言吐露出来,“哈!我们当年辛辛苦苦打下的江湖,功成后却不享受,依旧像从前一样做牛做马,凭什么?”

    李鹤行围着堂内转了一圈,看着他们脸上各色各异的神色,最后踱步到孟亦非面前,指着那些人轻蔑一笑道:“这些人没本事做到的事,我们做到了,难道不配得到他们的尊崇供养,享受那滔天的富贵和权力吗!”

    孟亦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声道:“君子堂已是第一门派,堂内的陈设精美、菜肴丰盛,吃的住的都比我们以前好多了。香洲、长岭两地的事务又都由你安排处理,还不够么?”

    “我与无忧门合作,好歹还有几十名手下供我打发使唤,而在君子堂却反而像个骡子一样整日忙碌,不是处理这个就是解决那个。这算个什么狗屁权力?为那些人奔波劳碌的权力吗?哈哈!”

    “我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还得跪下来讨好我,这才叫权力!”

    听完这一番话,孟亦非心头大震,踉跄几步扶住了旁边的梁柱,低低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看来当初的誓言,都是你的违心之词。”

    李鹤行一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二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我们十三人尚且做不到同心,却妄谈什么江湖同心,真是笑话!”

    说完这压在心底多年的话,他似是疲累了,拂袖一挥,朝躲在木桌下的金氏夫妇走去:“既然当不上金玉山庄的女婿,继承不了这堆金积玉的家业。那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再抢了庄内的金银财宝,也不算白忙活这一趟!”

    谁知他还未将手伸到金氏夫妇三寸之内,一把金刀突然横过,将他一刀拍了出去。

    “废话终于讲完了?”

    林絮收刀侧身,怒目而视道:“那来说说,你把金怀玉藏哪儿去了?”

    “金怀玉?金怀玉早就死了。我不杀她,又怎么来做他们的女婿呢?”李鹤行狂笑起来,脸上尽是志得意满之色。

    “但我没有虐杀女人的癖好,”他伸出两根手指,细细地捻了捻,像是在戏耍一只小小的蚂蚁,“一剑毙命,毫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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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

    “来人哪!”他大喝一声,门外突然窜进百名手覆暗器囊的杀手,将堂内堂外都围了起来。

    霎那间,数道暗器齐发,毒针如同春夜绵密的烟雨,铺天盖地向众人压来。

    与此同时,孟亦非也出手了。他扬手一挥,红绸飞出,并着四处悬挂的红布,合出了一围天然的屏风,为众宾客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毒针。

    林絮将明昭三人护在身后,一面挽刀挡去毒针,一面急声喝道:“金含珠你还愣着干什么!”

    金二小姐也来了?!

    话音刚落,那锦衣公子手中双剑齐出,众人只见数道剑光闪过,数十名杀手的头颅便已掉了下来。

    其余杀手被她一惊,手上动作不由顿了顿。

    趁此喘息之机,贺兰绪与明昭连拖带拉,将众宾客转移到了隐蔽安全的角落。

    金氏夫妇掩在众宾客身后,望着堂中央的锦衣公子,泪水汩汩流下:“珠儿......”

    金含珠撤下幕篱,转头看了爹娘一眼,略微点了点头以示安抚。

    “竟然是你。”

    她的出现在李鹤行意料之外,此女武功高强,若与孟亦非联手,自己恐怕讨不了好。

    他心下暗自发毛,脚步轻移,悄悄物色着逃离路线,嘴上依旧破口大骂:“姐妹争夫,天下奇闻,你竟还有脸面来此地!”

    “她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来参加。”金含珠抬手擦去眼泪,死死地盯着李鹤行,恨声道,“我今日便要为她报仇,杀了你这狼心狗肺的小人!”

    说罢,金含珠手中长剑一抖,血珠纷飞,直指他面门而来!

    李鹤行见事态不妙,翻身往后一跃,急急冲出大堂,在一众杀手的掩护下仓惶往庄外逃去。

    “休走!”金含珠怒叱一声,与孟亦非一前一后,相继追了出去。

    见金玉堂内的危机解除,众人猛地松下一口气,伸手摸摸自己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了。

    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众人拍拍屁股,拾起丢失在地的武器,忙不迭往堂外跑去,却被一人给拦下了。

    “你们是忘了还有我在么?”新娘懒懒倚在门边,肆意玩弄着喜服上的金线,一脚把企图逃出堂外的宾客给踢了回去。

    “哎哟,姑奶奶你就放过我们吧!”

    “我不管你是李鹤行从哪儿找来的,他人都已经走了,你也快走吧!”

    “走走走,别理她!”

    喧哗之中,林絮提刀缓缓走近,一脸探究地看着她,沉声问道:“金怀玉死了,她也死了,你到底是谁?”

    新娘眨眼一笑,将身上所有的首饰取下,一把扔到了地上:“你看好了。”

    说完,她的面容、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骨节错位,咯咯作响,那声音有如钢刀刮骨,听得人寒毛直竖。

    不少宾客见到她这般可怖的样子,吓得尖叫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贺兰绪呆呆地看着她的衣衫碎裂,全身骨肉重组生长,从轻灵少女瞬间变成了妩媚动人的成年女性,喃喃道:“这便是......移形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