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雯卖力使锄头挖土,方才观锦绣锄头使的轻松,三两下便松了笋周围的土,将笋薅起。到了姜雯手上,只感刀涩土厚,挖了半天也只挖出一个小水坑。
忽感背后脚步声渐近,却不似锦绣步伐轻巧,姜雯使镰刀的手突然顿住。
观姜雯只身一人,王湘复探头探脑四处瞧昨日跟随姜雯身侧的婢女,
那婢女行事可猛,下手警告那都是使真刀子的,王湘复现在背上还青紫一片正痛着,还有些犯怵。
但左右观察不见姜雯那婢女,姜雯瞧着又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实叫王湘复松了口气。
待听脚步临近,姜雯握住锄头,反身便格挡在身前。
王湘复见状顿时停了脚步。
只见姜雯一席青白相间的冬袄腰身处收紧,勾勒出上身窈窕身姿,又着狐裘御寒遮了一半身形,更显朦胧美意。
青白之色衬的姜雯肌肤白嫩透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警惕瞧着来人,直叫人更想招惹,却又唯恐惹如此仙女落了泪花叫人心疼。
王湘复缓缓靠近,眉眼间极尽怜惜道:“美人儿,小心锋刃伤着自己。”
王湘复伸来手,试图取走姜雯手中的锄头。
即是为自己美色所来,姜雯是很懂得如何破坏自己的美感,于是大声呵斥:“站住!大胆狂徒,岂敢在本小姐面前孟浪。”
姜雯声音一出,如同幽暗处爬出的厉鬼,在凄厉嘶吼。
王湘复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只觉这天色都忽然变暗似的,眼前的仙女瞬间幻化成了会食人血肉的鬼怪,叫人害怕。
王湘复转身便要逃,但临走时回头瞧了姜雯一眼,这一眼瞧的恍惚,使人看着姜雯的美貌都觉不真实。
王湘复一时愣在了原地,美人就是美人,瞧一眼便叫人放不下。
踌躇半晌,王湘复终究是被美色迷了眼,小心询问:“你的嗓子如何会这般。”
姜雯见这人胆儿大,竟还不走,眼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
王湘复瞧姜雯一副我见犹怜模样,恨不得上前去替姜雯捧泪珠子,嘴上直安慰道:“莫哭了,莫哭了,我不问你嗓子了可好?”
见王湘复还要靠近,姜雯一把将手中锄头甩出去,也不管是否中伤对方,起身便往锦绣去处跑去,“锦绣,锦绣!救命!”
手挡锄头,王湘复手掌至手腕处瞬间被割出一道鲜红伤口,疼的王湘复捂住手呼痛。
但观姜雯被吓的要跑,王湘复还是跟上前,苦道:“美人,美人,在下并没有恶意。”
林中笋包散乱的只露个头,姜雯一时不慎被一个笋包绊倒在地,只觉要完蛋,回身指着上前来的王湘复威胁道:“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姜太尉嫡女,你胆敢上前,待我婢女回来,必取你狗命!”
王湘复闻言顿时不敢再上前,姜太尉夺命阎王的称号可是享誉京都,杀人不眨眼,战场上用敌人头颅堆山,说的就是姜太尉。
王湘复站在原地解释道:“美人,在下真的并无恶意,只是观美人貌美令人心动,便想问问可许人家,能否让在下上门提亲,在下虽样貌不佳,但出于名门贵胄,乃王御史嫡子是也。”
姜雯面色一黑,提道:“我乃亡故太子的太子妃。”
经姜雯提醒,听到姜太尉名号紧张不已的王湘复才想起,半年多前,闻名大洲的太子妃新婚夜成寡妇的事件。
王湘复顿时不敢再提提亲之事,站在原地恭恭敬敬给姜雯行了个礼,“草民王湘复参见太子妃,王某此番失礼,还望太子妃能够看在为父面子上,原谅王某失礼之举。”
一棵石子不知从林中何处袭来,打在王湘复背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王湘复被打的往前栽去,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顿时跪倒在地,脑门沉沉磕进地里。
等王湘复晕头转向的再抬起脑袋时,只见一席黑金袍子的男子弯腰将跌在地上的姜雯扶起身。
王湘复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瞧——太子殿下!
他不是半年前就死在京都了吗!
王湘复唯恐自己勘破皇家隐秘,顿时不敢再出声。
“不怕,我在。”
秦泽安将姜雯扶起,弯腰轻轻替她拍去摔倒身上粘上的灰尘。
“可有摔痛?”
姜雯眼含热泪摇了摇头。
秦泽安身上不喜带帕子,于是抬手抹去姜雯滚出眼眶的泪珠子,眉头皱起。
姜雯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向秦泽安。
秦泽安惯常平静无波的眼中,似晕染了一丝怒气。
天生的上位者气势使他怒意被放大,跪在地上的王湘复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小姐,小姐,”锦绣从林中跑来,来到姜雯身边,眼睛扫过跪地的王湘复身上,担忧道:“小姐怎么了?”
“你上哪去了!”秦泽安瞪向锦绣这个冒失的婢女。
锦绣寒毛一起,在除主君外的第二人身上感受到,观一眼,便觉自己已是死人的感受。
锦绣哆哆嗦嗦道:“奴,奴婢,去,去寻昨日,落在林中的匕首。”
姜雯也被吓到,但见一向性子胆大的锦绣被吓着,还是壮起胆子将锦绣护在身后,“安公子。”
秦泽安瞧向姜雯,见他怕自己却壮着胆子护人,心顿时便软了下来,“你家小姐不慎摔着了,先带她回去吧。”
“是,”虎口逃脱,锦绣松了口气,便要扶着姜雯回去。
只是姜雯不肯走,站在原地。
姜雯瞧向跪着的王湘复,知晓自己一走,此人必是秦泽安手下亡魂。可御史嫡子,又岂是说杀就杀的。
且王湘复老老实实跪着,一串血珠从磕破的额头处淌下,他手上亦有被自己一锄头扔出的伤口,鲜红血液滴滴答答在地上滴了一片,瞧着还有些可怜。
若此人所言皆为真,那便只是想求心仪女子青眼,那近日种种遭遇,岂不是太走霉运了。
“王公子出身御史府,父亲疼爱,若减些身形,少做孟浪之举,怎样的好女子求不得,可莫要见个好看女子便胡乱上前搭讪。”
王湘复听出姜雯保全自己之意,顿时感激不已,连连磕头,“姜小姐所言甚是,我王湘复今后定当谨遵姜小姐之命,改过自新,求......”
王湘复瞟了眼秦泽安,本想向太子殿下求情的话一时不敢说出口,于是转而同姜雯求道:“求姜小姐宽宏大量,能够网开一面。而且今日,我爹命我回家闭门思过,今日便要下山,定不会再打扰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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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闭门思过。
姜雯还以为王御史只是上山来揍儿子一顿,没想到,竟还命人今日便回府,那这般,就更不能让人死在寺中。
“能够改过自新自是好事,”姜雯看向秦泽安,软声提醒道:“安公子,这位是王御史嫡子王湘复,今早王御史还赶来寺中,看望王公子。”
秦泽安一下便明了,姜雯想说这是王御史嫡子,很受王御史看重,不好随意动。
虽知晓姜雯此举也是为自己着想,但秦泽安心中就是有股强压的怒气。
可瞧着姜雯琉璃般透亮的眼睛,秦泽安还是意味不明的说道:“姜小姐说改过自新是好事,那便是好事。”
见秦泽安似是答应之意,姜雯才点点头,放心下来。抬手招来锦绣,“安公子,那我便先行回屋了。”
“好。”
看着锦绣扶着姜雯渐渐远去的身影,秦泽安缓缓捡起姜雯遗落在地的短锄头。
观姜雯离去,心越发沉的王湘复只觉瑟瑟发抖,忍不住去瞧秦泽安一眼,探究其心思,是否真愿意看着自己爹面上,放自己一马。
可瞧见秦泽安面无表情的脸,王湘复越发不确定。毕竟这可是太子呀!未来真龙天子,如此贵人,谁人的命在他眼中,不是实如草芥。
王湘复跪爬至秦泽安脚边,求饶道:“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饶命!”
秦泽安低头看着王湘复莫名道:“果然,三年前新年夜宴,百官携家眷进宫贺新,你亦在名单之列。只是遥遥一眼,你便记住了孤。”
王湘复顿觉自己失言,脑袋嘭嘭砸在地上求饶,“草民乱语罢了,求饶草民一命,求求......”王湘复突然想起姜雯对太子殿下的称呼,“求安公子饶命。”
秦泽安反倒自认身份道:“太子妃即替你求饶,孤自当留你小命一条。”
“多谢安公子,多谢安公子,”能留小命,王湘复头磕的更响,但意识到太子殿下话中之意后,顿时浑身一颤,抬头看向秦泽安。
秦泽安手持短锄头,挑准角度,猛力一下,将人敲晕了过去。
不过一盏茶时间,秦泽安提溜着洗净的锄头,和一颗姜雯未挖出的春笋,敲响姜雯家门。
锦绣在门缝处瞧见是秦泽安,才放人进来。
“你的锄头落了,我给你送来。”
姜雯今日惊着,正绣刺绣静心,见秦泽安过来,身后又不跟王湘复,生怕人已死,紧张问道:“那王公子呢?”
秦泽安回道:“下山了。”
并把短锄头和春笋交给锦绣去放置。
姜雯顿时放松下来。
“我想去与方丈商量,住进你旁边僧舍,你观如何?”
“旁边?”姜雯提醒道:“那王公子还未般哩。”
当初那王湘复住进来,可往里头重新安置了不少东西,要搬走,少说也需要二三日。
“他们很快搬走的,等搬走了,我便住进来,来你这处用膳也方便。”
秦泽安住旁边院子,总要比旁的生人住进去叫人安心,姜雯柔了柔面容,露出一个笑,“我自是无异议,你尽管安排。”
秦泽安闻言也露了笑,缓缓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