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市井小民的辱骂声不绝于耳。
林珍珍垂着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只是这个画面拍了太久,久到林珍珍以为导演不会喊卡了的时候,晃晃悠悠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军士打开囚笼,粗鲁的拽住林珍珍的胳膊。
那一拽使了蛮力,且扯到了她的头发,林珍珍差点疼得呲牙咧嘴,想到镜头在拍,又生生忍了下来。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一路低着头,跌跌撞撞的被人拽到了行刑台上。
“跪下!”军士猛得踢了一脚她的膝盖。
林珍珍吃痛,嗷的叫出了声。这种情节一般都是做做样子,这哪个不长眼的群演,居然真的狠狠踢了她一脚。林珍珍演不下去,愤愤得抬起头:“你疯了那么重?我膝盖都要废了!”
这一抬头不要紧,她看见不远处,同为囚犯的‘秦家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围观百姓因她那样大胆的发言吓得噤声,而数十步开外的坐台上,边序罩着漆纱笼冠歪坐在椅子上,蹙眉看着此处。
场景很正常,除了——
摄像机和导演、工作人员都到哪里去了?
“摄像机呢?导演呢??”林珍珍懵了,左右张望,忍着膝盖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导演去哪了??”
军士又一脚踢在了她膝盖窝处,将林珍珍踢跪在地上:“放肆!”
林珍珍膝盖一阵剧痛,她冲着军士怒道:“哪有你这样演戏的?”
坐台上,监刑的官员冒了一头冷汗,侧身请示太子:“太子殿下……”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闭嘴。监刑官员弄不懂太子几个意思,也不敢贸然开口治罪,只得硬着头皮看行刑台上的女子继续胡闹。
“崔娜!崔娜!!崔娜你在哪儿!”林珍珍察觉有些不对劲,大声喊着自家经纪人的名字,可惜无人应。只剩众人一脸惶恐的看着她。
这里的群演她都不认识,演秦家人的老戏骨她也不相熟…
一股莫大的恐慌突然袭上心头。
“摄像机都不在,还拍什么?”她声音颤抖着,“我要走,我要回去,我不演了!”
她奋力挣扎着,想去掉身上缚住的绳索。
“擦——”的一声。
一只带着翎毛的箭擦着她的脖子射到了地上。
“啊!!”林珍珍大叫一声,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血!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脖颈落在了白色的囚服上。而她的脖颈处火辣辣的疼。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坐台上举弓的男人。
“边序,你疯了?!”
“殿下,”监刑官见状拱手解释道:“此女怕是因恐慌吓出了臆症。”
“你叫孤什么?”太子并未理会监刑官,他直直盯着刑台上的女子,眸光里仍是冷冰冰的一片。
不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摄像机和导演没了,工作人员没了,可戏还在演,说明什么?
演过不下十部古偶的林珍珍脑袋里升起来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她,穿越了?
可就算她穿越了,边序不也穿越了吗?他看上去怎么一点儿穿越了的反应都没有。
“边序?”她小声试探性地问出口。
那人拿着弯弓,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反应。她回忆着剧本里男主的名字,难道……
“边承衍?”
“大胆!竟敢直呼太子名讳!”监刑官怒目呵斥,他语音一落,军士便一杖打在了林珍珍的背上。
“噗——”林珍珍被打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痛!太痛了!她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等酷刑!
“渃儿!”一旁被缚住的秦将军心疼的看着自家孙女,见一杖落下,自己平时弱不禁风的孙女居然口吐鲜血,一时心急朝太子吼道:“老臣尽心为大胤戍边三十年,要杀要剐太子冲臣来便是,臣这孙女何其无辜!望太子法外开恩!”
高坐其上的太子,声音低沉,乍听之下与现实里边序的音色并无两样。只听他冷冷道:“将军犯的可是私通突厥的罪名,论罪当诛全族。将军犯下此罪时,就没想过孙女无辜了?”
监刑官望着天色,向太子恭敬道:“殿下,时辰已到。”
太子闻言站起身,举起制作精巧的弓弩,手搭在弦上,将箭锋对准了林珍珍:“秦大将军若心疼你孙女,孤便先送她个痛快。”
“等等等等!”旁观了半晌的林珍珍咯血挣扎,她记得剧本中这段剧情,此处她该出声质问太子,给太子留下’这案件的确另有隐情’的印象后重新彻查此案。
虽然这个设定此刻看来是有一点脑残,但她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走剧本试试。
林珍珍回忆着台词道:“阿翁多年抗击突厥,是大胤的功臣!他…他对大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殿下被谣言所惑,手刃忠臣…呃…何况那罪证根本不足以…”
糟糕,她这演技本来就不好,加上实在紧张,竟隐隐有些忘词!
太子手还搭在弓弩上,见她说话嗑嗑巴巴眼珠也忽上忽下没有个定神,便侧过头,有些疑惑地问身边的监刑官:“她在背书吗?”
监刑官擦了擦额边的汗道:“听上去是有些像。”
太子:……
他的手重新拉开弦,将箭的方向再次指向林珍珍,弓弦拉满在风中似有低沉的音响。
林珍珍:!?
怎么这剧情不按着剧本走!
难道她的演技已经差到把剧本演崩了?
“太子殿下!臣是冤枉的!请饶渃儿一命!”秦大将军见状伏地大喊,“老臣的妻儿在天有灵,臣是冤枉的啊!!”
随着他大喊,忽然之间狂风大作,风声呼啸如野兽怒吼。方才还日丽风清的天空骤然间被黑云吞噬。天际翻滚着浓厚的乌云,白昼竟在风起云涌的瞬间暗如黑夜,四周刹那笼罩在无边昏暗之中。
“异象!”
“天有异象!”
“神仙显灵了!!”
-
廊腰缦回,朱墙金瓦,宫灯摇曳。
长乐宫内,太后倚靠在雕花扶椅上,微闭双眼,神态安详,一名宫女轻摇着手中绢扇替她去暑。太子端坐于下方,正剥了荔枝送到盘里,待剥好一整盘,便有宫女上前将荔枝端到太后的面前。
“这么说,这天狗食日,倒是菩萨显灵了。难道这绥远大将军当真是被冤枉的?”太后拿起荔枝,却不吃,只是打量着太子。
“此事蹊跷,孙儿愚笨,一时也无头绪。”
太后不说话,垂眸看着他。过了半晌,忽地笑了一声。
“秦鹏程的行刑日期是钦天监特意算过的,撞上天狗食日,哀家看恐怕是人为。”
“这…”太子抬起头,一脸震惊:“若真有人刻意假借天象替贼人开脱,岂不是犯下欺君之罪!”
太后默了半晌,见他这反应的确不像个知情的,许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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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多想了。
“罢了,此事你不要再管。”料他那脑袋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太后转了话题:“你呀,今日行刑,本该交由刽子手处置,怎么能由堂堂太子亲自射箭论处?你素日里做事没个规矩倒罢了,在百姓面前不得失了分寸。”
“近日兵部新供的翎毛箭,孙儿想试试。何况我平日敬重秦大将军,谁想他竟借由我皇家的信任犯下通敌死罪。让刽子手砍头不足以泄愤,左右不过一死,交由谁来下手有何区别?”太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胡说八道!你乃东宫之主,怎可行刽子手之事。做事如此随心所欲,没有章法,明日怕那群臣子又要交上一堆奏折弹劾你。”
太子满不在乎地笑道:“皇祖母看了折子记得告诉我是哪些人在背后行这等小人之事,孙儿回去就叫他们知道弹劾太子的厉害。”
“简直胡闹!”太后一手拍着椅背,怒斥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太祖立下规矩不杀言官,你未来可是一国之主,岂能容不下别人说你的不是!”
“回去给哀家好好反省!”
“是是是。”
太子拱手告退,仍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曾上心的样子。
“站住。”太后又叫住他,眯眼道:“听闻秦鹏程那孙女今日刑场上发了臆症?”
“确有此事。”
“可有请过大夫?”
“不曾。”
“如今天狗食日,将军蒙冤的说法民间议论甚广,大理寺不日便会重新彻查此案。若真是冤枉,这小姑娘倒是可怜,年纪轻轻出了这等毛病。”太后缓缓道。
太子一言不发,躬身一副仅听吩咐的乖顺模样。
“秦家姑娘以前是你父皇替你定下的太子妃,哪知遇上这等事……你且把人从牢里提出来,安排个太医给她看看。”
太子闻言,抬眼看了看太后。只见太后话音刚落,便已再次闭上双眼,靠在扶椅上假寐,仿佛刚才的话不过是随意一提。
他低头恭敬应道:“孙儿明白。”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
昏暗潮湿,闷热压抑。空气里仿佛弥漫着腐烂的霉味。
林珍珍从身上撕了块布条掩住鼻子,靠在牢狱墙边,紧抱双膝。此处牢狱分隔男女,与她关押在一起的是秦家旁系女眷。
“都怪她们家,”女眷聚集在一起,有人愤愤不平,“自己作孽,治了我们全家的罪。当初做上绥远大将军多么风光,也没见扶持扶持我们旁系。装什么高风亮节举贤不为亲的样子,还不是为了钱财通敌卖国!我呸!”
“你少说两句……”有人拽了拽那人的袖口。
“我凭什么少说?我不配刻墓碑就算了,我还不配说话了吗?我一生勤勤恳恳,莫名其妙被扣这么大个通敌叛国的帽子…”
其他女子拉住她道:“秦小将军和夫人当年就是与突厥对战牺牲,大将军怎么可能会通敌。”
旁人还在低声碎语,林珍珍皆听不进去,她现在只觉得前途一片暗淡。
将军通敌自然是假,只是按原剧本,在她质问后秦家本该因罪证不足被放回将军府软禁彻查,此后十日,太子才找到能够作证秦大将军清白的关键性证据。
眼下,剧情意外偏离,秦家还被关在这死牢里。
难道她要在这牢狱蹲上十天?!
林珍珍勒紧了鼻子上的布条。
人可以倒霉,但,不能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