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
阿倾这才注意到自己地脸上凉凉的,而现在,温热的拇指轻轻按在她的脸上,为她抹去那一滴滴泪水。
“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一直哭?”倾奇者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给她不停擦着眼泪,“乖,阿倾乖,不要哭,不要哭……”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一丝颤抖,“不要哭……不要哭阿倾……”
哭泣的人偶会被抛弃的。
阿倾沉默的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倾奇者,她似乎知道他在惧怕什么。
睡梦中流泪的人偶被认为拥有脆弱的感情,并且不具备人类的坚韧,无法守住永恒 ,所以被封印力量,被迫沉睡。
因为流泪,所以被抛弃。
哭泣,代表着脆弱,代表着他们不适格。
倾奇者在害怕,他只有阿倾了,他不想失去阿倾。
他真的很在乎阿倾。
“没事。”阿倾推开他的手,有些粗鲁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眼泪全部擦掉。
纯白的衣袖沾上眼泪而染上一层深色,斑斑点点,像泪珠在衣袖上开出的花朵。
“阿倾……”倾奇者的手僵在半空中,妹妹突然疏离的态度让他不知所措,“怎么了?”
注意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好,阿倾也是一愣,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进了屋。
躺在榻榻米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脚步声。
倾奇者跪坐在那鼓起一团的被子旁边,想伸手去安抚她,可又想到她刚才的抗拒,几番犹豫过后,还是将手轻轻放在被子上。
“对不起,阿倾……”
少年好听的声音带着愧疚和自责,可只有阿倾知道,他什么都没做错,他根本就不需要道歉。
该道歉的是她,是她在心里迁怒,甚至刚才还乱发脾气。
“阿倾,哥哥做错了什么,你跟哥哥说,哥哥一定改。”
别说了……倾奇者很好,她的哥哥很好,根本就不用改。
为什么要这么卑微的道歉?明明错的根本就不是他?他这么好,就显得她更加卑劣!
生气也好,骂她也好,为什么偏偏是道歉?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阿倾蒙紧被子,死死咬着牙,泪水仿佛开了闸,根本止不住,早就将被子染湿,甚至流进她的嘴巴里,又苦又咸,难吃的很。
被子里又闷又热,阿倾心里也闷得透不过气,人偶不会死,她此刻却感觉自己的心要窒息。
可是,她没有心。
“阿倾,你不要不理哥哥好不好?”
倾奇者的声音颤抖,甚至带着卑微的乞求,“哥哥只有你了,你不要不理哥哥好不好?”
“求求你,跟哥哥说句话……”
别说了……
“阿倾……”
别叫她的名字……
“对不起,阿倾,哥哥错了……”
“你根本不是我哥哥!”她猛地掀开被子,直接拍开他的手,泪水早就布满她的脸颊,长发更是凌乱,阿倾也猜自己此刻肯定狼狈不已,可她不管那些,只是好像一头被惹怒的幼兽,恶狠狠地瞪着此刻满脸不可置信的少年。
“阿倾……我是你的哥哥……”倾奇者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抱住面前的人,他轻轻摇头,嘴里不断喃喃,“我就是你的哥哥……”
“你不是!”她的理智几乎崩溃,积压的情绪好像找到了发泄口,此刻一股脑的全都跑了出来,“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哥哥!”
“说你是哥哥,全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你知道吗!”
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孔露出几乎要碎掉的表情,一股暴虐的快感冒出心头。
“不……不是的……”他有些恍惚地摇着头,眼睛紧紧盯着阿倾的脸,“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我的妹妹!”
“我不是!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来自其他世界!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她毫不留情地说着,恶劣地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受伤的神情。
“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你就是我妹妹!”他固执的几乎要喊出来,伸手将面前的人抱进怀里,双臂将她紧紧禁锢,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一样,“阿倾乖,不要说胡话,你就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只有阿倾,我只有阿倾……”
“你放开我!”阿倾拼命挣扎,可偏生倾奇者的力气出奇的大,阿倾根本挣脱不得半分,“你放开我!我不是你妹妹!不是!”
她直接一口咬在倾奇者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倾奇者闷哼一声,却依旧紧紧抱着阿倾不放,他不敢放开,他害怕自己一松手阿倾就彻底消失。
阿倾想挣扎,可越挣扎,倾奇者抱的越紧,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最后,这场对峙还是以阿倾败下阵来为结局。
鼻中满是熟悉的皂角的淡香,人偶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倾奇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不断安抚她。
“你不是我的哥哥……”阿倾的声音沙哑,气势却已经弱下了很多,“你不是……”
“我就是阿倾的哥哥……”倾奇者柔声道,抚着阿倾的长发,“我就是……”
他们两个,似乎都是犟种。
“我是阿倾的哥哥,阿倾的唯一家人,阿倾唯一的哥哥……”他一遍一遍重复着,就好象这样就能让这个变成一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阿倾乖,哥哥在这里,阿倾不要哭……”
最后,阿倾噤了声,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固执,所以懒得再争论什么。
倾奇者明显比阿倾更犟。
圆月爬上树梢,又慢慢降下,东方天边破晓,晨光驱散黑暗,鸡鸣昭示着第二天的到来。
倾奇者就这么抱着阿倾一夜。
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还在执着的轻声说着,“我就是阿倾的哥哥,阿倾是我的妹妹,是我唯一的家人……”
忽然,他发现阿倾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就连体温都远远高于正常体温!
“阿倾!”他伸手触碰她的额头,那里的温度烫得吓人!
很明显,阿倾生病了!
可是,人偶明明不会生病!
倾奇者不知道阿倾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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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生病,他慌忙地抱起阿倾,抱着她,跑家门,直奔丹羽久秀的家。
“丹羽先生!丹羽先生!阿倾生病了!”他慌张地敲着门,“丹羽先生!快开门!”
仓促的敲门声打破晨间宁静,丹羽久秀匆忙穿上衣服后连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的便是倾奇者焦急的面孔。
“怎么了?”他连忙询问。
“阿倾生病了,丹羽先生,求求你救救阿倾!”
丹羽久秀看向他怀里的阿倾,只见少女面带不正常的红,似乎很冷一般,整个人蜷缩在倾奇者怀里,可他的手覆上阿倾的额头,那里烫的可怕!
“应该是发烧了,先把她抱进来,我去找大夫!”
丹羽久秀安排好后便立刻出发去找踏鞴砂唯一的医馆,倾奇者则把阿倾抱进屋子,放到榻榻米上。
倾奇者并不知道人类医师会不会治疗人偶,但现在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医生很快就被丹羽久秀找了过来,提着大药箱,急匆匆地走到阿倾身边。
倾奇者在旁边紧张的看着,不断告诉自己,或许人类医生真的可以,阿倾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丹羽久秀看出他的心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慰,但这种效果甚微,别说倾奇者没安慰到,他自己也是担心的很。
医生检查着阿倾的身体,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倾奇者见状连忙询问:“大夫,我的妹妹怎么样了?”
“在下从医这么多年,竟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医生眉头紧皱,“她的身体脉象很正常,可看上去却像高热,在此之前,她去过哪里吃过什么做过什么事?”
闻言,倾奇者一愣,自知阿倾身为人偶,脉络定然一直都是正常的,因为人偶根本就不会生病,但现在这种情况却是离奇。
纵然满是不安,他还是一一向医生说道:“她没有去什么特殊的地方,从丹羽先生家跟我一起回去后,只是吃过晚饭便休息了,吃的晚饭也很正常……但是,她昨晚哭过,情绪起伏很大。”
“情绪起伏很大?”医生思索片刻,又给阿倾检查了一番,随后道,“这孩子现在这样,或许因为心病,她自己不愿意好起来,就算再怎么救治也无济于事。”
医生的医术再怎么精湛,也无法救一个一心想死的人,这就是事实。
阿倾不愿意醒来,她身为人偶或许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却会因为心病一直不愿意醒来。
“抱歉,在下医术不精,或许你们可以带她去稻妻城,那里的大夫或许有办法。”
随后,医生留下一些退热的药之后,便离开了。
而倾奇者听了医生的话之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情绪低沉,他与丹羽久秀道谢后,便拿着药,带着阿倾离开。
人类医生无法医治人偶,而倾奇者唯一想到能够救治阿倾的人,便是,那位这个国家的神明,他们的创造者,雷神。
可是,雷神会愿意出手治疗阿倾吗?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
她抛弃自己的造物,又怎么会有多余的闲心来管他们的生死呢?
或许,他们的死亡还能够让她省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