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传消息来时,姬宣清正陪着季长箜用饭。
“公廨既忙,你便去吧。”
季长箜搁下竹箸,道。
只是碗中小半米饭都未下肚。
姬宣清瞥了眼,便同前来报信的小吏说道:“还待我换件干净的衣裳,你可先行回话,我随后便到。”
小吏点头应是,转身快步离去。
满桌佳肴,季长箜却失了胃口,饭后还有一碗苦涩难忍的药汁需要服用。
此刻口中好似就蔓延了那股酸涩之感。
就在这时,一块剔了刺的雪白鱼肉落于他的碗中。
“怎么不吃了?”
季长箜抬眼,那人还四平八稳地坐在位置上,并未如她说的那般起身换衣,甚至有要吃完这顿饭的架势。
见他不语,姬宣清蹙眉,挨个菜肴都尝了遍,味道尚可。
但季长箜毕竟是个病人,常年喝药,味蕾与常人不同也是有可能的。
姬宣清只觉得是自己此前对他的关注太少,一心扑在官场权势上,不免内疚。
“若是饭菜不合胃口,我明日便换了厨子……”
“不!”季长箜忙制止她的突发奇想,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家中厨娘失了差事。
“不用了,味道不错。”
他小口吃着那块鱼肉,还未下肚,碗中又多了几样姬宣清夹来的菜。
“多吃些,你瘦了。”
季长箜手中竹箸一顿,眼眶沾染了些湿意。
原来她还记得一年前他的模样,并未真将他抛之脑后。
“我等会要去公廨一趟,大约要待上许久,你若是没等到我,便先睡吧。”
“不要在窗边睡着了,容易着凉。”
姬宣清见他动了筷子,便也吃下碗中剩余。
殊不知对面低头吃饭的男人此刻心中大动。
她竟然知晓他在落竹院的事情,知晓他常常蜷缩在窗边的小榻,听着前院的热闹?
她明明知晓他是多么想要见她,为何从未出现?
季长箜无法理解她一边放逐他到府中的最偏僻的角落,甚至偶尔还有奴仆欺侮,她也从未踏足过后院,更是不管也不问。
可又一边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她到底是对他仍有感情,还是怕他报复,与府外之人勾连危及到她的官位?
对面的男人吃完她夹的菜,又无意识停下竹箸,拨弄碗中米粒。
姬宣清无奈,又添上一些。
“你放宽心,今日去过公廨,叶良大约就无事了,莫要多思多忧。”
可说了此话,季长箜好似还在神游太虚,并未有何改善。
姬宣清不得以,只能用些激将法。
“少食饭菜,于你身体有碍,若你在叶良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神,她便用不着出来了。”
“你是我的夫郎,身心便该是我的,不该有其他女人占据你的心神。”
“并不是……”
又被误会的季长箜猛然抬头。
对面女人神色淡淡,并未有从前提起叶良时眉眼间闪过的不耐厌烦。
季长箜知道多说多错,便依了姬宣清的话,乖乖将一碗饭吃下。
而一旁的姬宣清早就用完了饭。
侍从端上铜盆,姬宣清清洗过双手,还是没有离开。
“饭已经吃完,你怎么还不去公廨……”
季长箜话还未说完,便瞧见青空端着药碗走来。
“你喝过药,我便去了。”
姬宣清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从前。
“我还记得你最是不欢喜喝药,偷偷倒在盆栽中也是常事,我得看着你喝。”
这几日,姬宣清突然像变了个人,常常陪伴,甚至有些粘人。
如同糖衣炮弹,季长箜能感觉到自己不断软化。
可方才姬宣清突然说起往事,他才恍然意识到二人之间实实在在横隔了一年时光。
不,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她曾经对他的漠视。
“那都是年少不懂事,现在我早就能面不改色喝下这些药汁了。”
说罢,他端起那碗药汁,一口气不停歇,尽数入腹。
姬宣清脸上肌肉僵住,她一个穿越了十多年时间的灵魂,脑中与季长箜的记忆便只剩下最鲜明的事情。
就比如药汁苦口,季长箜这般高门贵子,也会在这事上露出些男儿性子,常需要她哄。
可自从他龟缩落竹院,虽有监视之人告知他的举动,可喝药这等常事并不会事无巨细地禀报,她又如何知道?
她早就不知道他到底变成了何样。
“吃颗蜜饯吧。”
姬宣清收敛了嘴角弧度正好的笑容,抿唇不语的模样有几分涩然。
她从怀中拿出下职从西市带回的京都新开的糕点坊产出的蜜饯。
又将那包油纸放于桌上。
“我先走了。”
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季长箜视线变得模糊,那股苦涩难忍的滋味好似蔓延到了心口。
他知道,若想修复妻夫关系,他便是不该提起那一年的事情。
可他觉得委屈,更为从前那个自以为嫁得良人的青葱少年感到委屈。
若是不欢喜他,又为何要向季家提亲?
她只将他当做摆设一般的正夫,需要他操持家事,同其他官员家眷往来。
现在想来,他从不曾在她的眼底看到过半分的爱意,便是方才那般细致地剔除鱼刺,说来可笑,成婚六载了,第一次啊!
这次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她做到这般地步?
**
户部。
姬宣清到时,人已来全。
黄尚书见着她穿着那件染着些许污渍的官袍,不悦道:
“姬大人不是要换新的衣袍吗?怎么既耽误了时间,又穿着白日那件就来了?”
姬宣清愧然一笑:
“内人身子不适,另一件官袍破了个小洞尚未缝补,只能穿着脏的这件来了。”
众人皆知姬宣清高中状元那年,便被季家捉婿。
这季家乃是不折不扣的高门,姬宣清的岳母季子昀位列太傅,娶康宁帝卿,二人一直无子。
直到二人年岁都大了,康宁帝卿舍了命才得了季长箜这个病秧子。
季子昀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中怕化。
自是不愿意将独子嫁给那些规矩多的高门,唯恐委屈了儿子。
正巧姬宣清此人出身寒门,但才华出众,十八便考中状元,与季长箜年纪相仿,便入了季子昀的眼。
有这么个厉害的岳母,可想而知,姬宣清在家中妻纲不正,从不去那些花柳之地,更无小侍郎君。
据说她的衣物从不假借他人之手,都由季大公子亲手缝制。
不知有多少人笑话姬宣清成婚多年无子,娶了个不下蛋的公鸡,却连打野食都不敢。
如今季家已经倒台,这姬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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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竟还受着季大公子约束?
众人不免咋舌季大公子的御妻之道。
那一双双染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眼珠都黏在了姬宣清身上。
当事人嘴边还是惯常的笑意,好似全没注意到其他人那些不怀好意的眼色。
黄尚书咳嗽两声,略过此话不说。
虽季家没落,但她知道季大公子作为康宁帝卿的独子,宫中还是有些大人物在意他的。
别人不知,她是知道的。姬宣清极为不喜她的岳母季子昀,恨屋及乌,还没休掉正夫,大约也是因为此。
四下窃窃私语,姬宣清便是个泥捏的性子,此刻也挂不住面子,更别提她本就是个睚眦必较的人,又怎会愿意让这些同僚像看猴一般揣测她的家事。
“尚书大人,不知公文失窃一案是否已经查明?”
一切终回正题。
黄尚书叹气道:“确实查到一人,正是坐于吾等中间某人。”
户部的大小官员立刻像是沸腾的锅子一般,轰鸣声不断,四下议论是谁。
“只是找到了人,公文尚未找到。”
黄尚书冷声道,“此公文关系甚大,若有线索,我奉劝所有知情人都如实说来,以免连累户部所有官员。”
右侍郎郑湘听此,还在强撑,藏于袖中的双手死死握住太师椅两侧扶手。
那日,她正巧处理重要公事,当日便要递交黄尚书案上,谁知便遇到了前来递交公文的姬府侍从。
黄尚书桌案上杂物太多,公文倾倒,那份证据便落入桌肚中。
侍从粗心,又不敢乱翻案上公文,便匆匆离去。
而她便顺势取走了此物。
天地良心,她绝无洗脱叶良罪名之意,找叶良贪污军饷罪证之事乃是户部官员都在做的事情,她只是早早便听闻姬宣清那边有案件的进展,想拿了公文重新攥写当做自己的功劳。
可是待她再打开那公文之时,竟无一字!
她便知道大事不好。
“郑湘,你还不承认?”
黄尚书分明就看到此人浑身战栗,再加上有小吏作证,正是她。
郑湘背后冷汗直流。
恍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扑通”便跪在了地上。
“尚书大人,绝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啊!”
“你说说有何冤枉?你怕是没想到带着公文偷偷离开之时,正巧被一小吏看到吧,实话告诉你,早早便锁定了你,到了现在才发问你,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罢了。”
“你既然死不悔改,便别怪我不留情面,说!公文在何处?”
黄尚书呵道。
“大人,我真的冤枉啊,我承认确实拿到那份公文,但公文中具是白纸,并无证据啊!”
郑湘鼻涕眼泪具下,委顿在地,像是条死狗。
“郑大人,你这样说,难道是想诬陷我提交了空白的公文以糊弄黄尚书?”
揣手站在一旁的姬宣清只觉好笑。
“我图什么?叶良与我不对付,我还能以德报怨?”
“你,你是想陷害我!”
郑湘手指姬宣清,昨日她便知道落入此人圈套,恨不得啖其肉。
“郑大人,你的意思是我握着你的手偷走了公文?岂不可笑!”
姬宣清面上的笑容一收,转而向着黄尚书,拱手拜道,
“请尚书大人下令彻查此事,空白公文实属荒诞,莫要听小人谗言,还属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