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算是相谈甚欢。
沈轻迟在欢。
以前只顾着给别人制造痛苦了,现在才发现,听别人诉说痛苦也好玩。
论道大会已经进行到第二轮选拔,云昭练剑练得愈发勤奋,吃完饭就又拉着李纵互砍去了,砍完顶着一脸血找沈轻迟求夸奖,沈轻迟给她扔了几颗回元丹,再用清洁术把脸上的血收拾干净后摆摆手打发她继续砍。
段涣似乎赖在这不走了,琴修好后抱着琴,坐在小院后不远处的溪边,盯着小溪里游动的鱼,时不时面露凶光。
偶尔他们一起下山,传回几声比赛胜利的喜讯。
无人时,宋秋时收起手中信笺,问正在晒太阳的沈轻迟,“在学宫这么久了,你有出去见过他们吗?”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沈轻迟不晒太阳了。
她拖着躺椅慢吞吞挪动到阴凉处,撑开小伞装蘑菇,“谁啊,除了你,我还认识别人吗?”
要论以往这样,宋秋时定然会放过她,不再提及此事。
今日不知为何,他走到沈轻迟身边,微微俯身捏着她的伞尖来回晃,叹了口气,“正经一点。”
沈轻迟还不想让她的伞报废,只好收到乾坤袋中,不再撑着。
她抬手,宽大的外袍把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闷闷的声音传出,“他们要恨死我了,我不想见。”
也不全是不想见,其实更多的,是不敢。
沈轻迟害怕遇见故人时,他们脸上露出哪怕一丝一毫对她厌恶的神情。
对沈轻迟来说,与故人们相处的那段时间,算是她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短暂的快乐时光,她那把小伞,还是和某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得到的。
四周忽然安静了,微风吹过树林,拂过小溪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而后,她感受到宋秋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她额头,“怎么会。”
“我不属于他们吗?怎么见我了。你不怕我也要恨死你了?”
沈轻迟没去管宋秋时的手,说话一顿一顿,忍着回忆的剧痛,迟缓地思考着,“不一样,你不是,你那天没在。”
“我说了很多很伤人的话,做了很多不好的事,然后一声不吭地跑了。”
宋秋时:“但那不是你的错。”
沈轻迟忽然很小声地冷哼了一下,“你又不在,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容易被人原谅的样子。”
她话中的冷嘲热讽再明显不过,宋秋时轻轻拍着她额头的手没停,只是叹气,“本来就这样,你又没做什么坏事。”
沈轻迟:“段清身体现在那么差,是因为和我有关,这还不够坏吗?”
宋秋时眼见拗不过她,只好顺着她说:“坏,特别坏。”
沈轻迟倏然变得很生气。
她一把甩开宋秋时的手,“都这么坏了你还和我说话?”
宋秋时一噎。
但他还是很耐心地抚平沈轻迟炸起的毛,“段清不恨你,没人会恨你,所有人都很想你。”
沈轻迟头转到一边,不说话。
宋秋时跟着挪到她脸前,认真道:“跟在你身边那个小姑娘,之前不是还说过沈轻迟是她的偶像?她也很喜欢你。”
沈轻迟“呵呵”了一声,“她家里很偏,消息流通慢,现在正是传剑阁新收了一个天才弟子叫沈轻迟的时候呢。”
“……”宋秋时又说:“那李纵呢,我打听说他是剑阁的,也很崇拜你。”
沈轻迟:“哪个剑修不慕强,我就是最强的,不崇拜我崇拜谁?”
宋秋时闭嘴了。
但眼神一直盯着沈轻迟,一眨不眨,生怕她跑了一样。
沈轻迟有点想笑。
她说:“宋秋时,你好像我母亲。”
宋秋时:“……?”
“不太好吧……我、我还不够资格?”
“哦。”沈轻迟说:“骗你的,其实我没有母亲。”
宋秋时:“……”
宋秋时捂住她的嘴,“以后不要说这种……嗯…不好的话。”
沈轻迟又取出了她那把小伞,伞柄上有些许细小划痕,除此之外保存的很完善,看得出主人很爱惜这把伞。
“这能算什么不好,我那天说的话要比这个不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说他们恨不恨我。”
她起身,将伞用作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然后不轻不重地敲在宋秋时脑袋上。
“你每天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多愁善感,小心你的无情道心。”
宋秋时跟着起身,“我没想,那你也不要想。”
“我的道心稳固着呢,我看你现在比我还要无情,不如你改修无情道算了。”
沈轻迟撑起伞,施施然又在空中飘来飘去,最后坐在屋顶,俯视宋秋时。
恍惚间,有点像她离开家那天,也是这样高高坐着,脚下一切显得格外渺小。
沈轻迟说:“宋秋时,你好像我父亲。”
宋秋时把她的躺椅从阴凉地挪出来,夕阳西斜,那里不阴凉了,他道:“你少来,我已经清楚你这一套了。”
“这次是我没有父亲。”宋秋时说。
“没事,”沈轻迟眨眨眼,“我也没有。”
“其实我是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唠叨?”
宋秋时紧紧绷着唇,“没有,我只想,你好久没拿过剑了。”
在他赖上沈轻迟,但沈轻迟还没彻底接受他的时候,他经常跟在沈轻迟身后,看那么纤瘦一个人,用剑扫平了面前一切障碍。
虽然对身后有他这个没用的小尾巴很不爽,但也会转过身,替宋秋时赶跑找他麻烦的人。
他那时便想着,他要成为厉害的器修,给沈轻迟打造一把最锋利的剑。
沈轻迟许久不拿剑,他仿佛要生锈了。
两人相顾无言。
寂静时,云昭拎着饭蹦蹦跳跳回来了。
沈轻迟投去一眼,“怎么一个人。”
宋秋时的小院常驻吃饭人士有四位,宋秋时本尊,沈轻迟不是本尊胜似本尊,沈轻迟带来的云昭和疑似走后门的段涣。
流动吃饭人士有两位,会自带餐食的喻舟则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李纵,全靠云昭每天回来时能遇上谁就带谁回来吃饭。
极其不稳定吃饭人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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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人如其名的任随。
主打一个随意,在峰下遇上云昭拎着食盒,便会很自觉地跟随,即使目的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器峰。
吃完饭了还会随机留下点东西,有时是新奇话本,有时是几瓶丹药,更有时是不知名弟子的乾坤袋。
吓得云昭连忙跟上她把乾坤袋塞回去了。
-
云昭把食盒放到桌子上,“今天膳堂比武抢饭,人太多了,段涣在弹琴,我先回来了,没遇见别人。”
“姨姨提前做好了我们的饭,我直接带回来了。”
沈轻迟挑眉,“还挺新鲜。”
说着,她想到什么,问:“云昭,你爹娘在做什么呢?”
“啊,”云昭仰头,似乎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这个,随即爽朗道:“在地府啊。”
沈轻迟:“……嗯。”
她有点对宋秋时感同身受了。
在坐三个人,居然只能凑出来一个母亲!
修真界实在是,世风日下啊!
宋秋时听着她们说话,目光不自觉落在云昭身侧的剑。
是把弟子基础铁剑,入学选课即发的那种。
沈轻迟托他锻造的那把剑还需一段时日,这剑是给云昭所用,那她呢,她的剑如今在何处?
按道理说她也应该有把弟子铁剑,他却从没见她使过,就连那日醉酒,用的也是宋秋时这里的半成品。
宋秋时想再见她用剑。
当年被她用剑凛冽模样吸引到的人不止宋秋时一个。
他跟着沈轻迟,自然也能察觉到有另外的人也在跟着她,是段清。
宋秋时跟得光明正大,段清只能悄悄跟,还要装作不在意。
沈轻迟万众瞩目惯了,自然没察觉到段清也在。
段清总在各种沈轻迟作案现场路过,又在庄重场合作为优秀代表弹琴,弹得沈轻迟困顿无比,连打一百个哈欠。
每当这时,段清总会消失几天,然后咬牙切齿地继续在沈轻迟的全世界路过。
三人成为好友后,宋秋时曾悄悄问过段清,“你也算太初学宫里的凤毛麟角,怎么还做这种事。”
段清冷笑着,“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这里,有人告诉我天下第一剑修在这里,我当然要看看,我怎么说也算第一美人乐修。”
宋秋时沉默,“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以后少看点话本吧。”
段清呵呵,“哪天自恋都恋不起来才是真的惨了。”
即使段清说得话很扯,但宋秋时也能感觉到,沈轻迟吸引他们的原因是相同的。
沈轻迟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锋利的同时,耀眼夺目。
即使宋秋时不知道当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讳莫如深,他也知道,真正的事实不会像沈轻迟说的那样。
所以他才会守着那句话,在这个小院等了她十年。
所以他才会说,段清不会恨她。
宋秋时抬眼,看着正和云昭聊天的沈轻迟,有种恍惚感。
比起之前的意气风发,现在的她眼中深处总有股不易察觉的浅浅倦怠,像阵轻飘飘的风,随时就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