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挟恩图报
    暗沉的霞光之中隐约可见纷飞的尘屑,只听杜筱清的声音温柔和缓,“江娘子若有所求,不妨告诉我。”

    闻言,江定安下意识去看江氏,只见江氏欣喜之余又有几分忐忑,便知以娘亲素日秉性,是断然不可能挟恩图报的。

    江定安沉吟片刻,婉转回绝:“杜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其余的就不必了。”

    谁知杜筱清薄唇微勾,丹凤眼蕴着淡淡的笑意,话锋陡转:“听闻江娘子今日过了选拔,被任命为采香使。何不再往上走走?”

    他顿了顿,注意到江定安的视线炙热了几分,两丸秋水似的眸子好似有一丝隐隐的向往之色。

    江定安收敛情绪,只静静地看着他,青黑的眸好似幽潭,瞧不出丝毫波澜。

    她心中讶异,这杜长史的消息竟然这般灵通,窦掌柜方才下达的任命,一转眼他就知道了。

    眼见江定安沉默下来,杜筱清便接着往下说:“窦掌柜缺一个副手,月俸还算丰厚,你可向他学习如何料理香坊经营。”

    这对江定安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遇,一旁的江氏眼睛微亮,到底还是没有出言干涉,只等江定安自己拿主意。

    江定安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要她学习如何经营香坊,难不成以后有机会当掌柜?

    她不再推辞,干脆应下。

    杜筱清又交代了几句出门在外,不必事事逞强,若有难处便找他解决。

    她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天色已晚,杜筱清不欲多留,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江定安叫住:“杜公子,早就听闻东家仁德,按照惯例会给采香使提供房屋。”

    说着,她扫了一眼破旧的草庐,“不知做了窦掌柜的副手,还有没有这样的待遇?”

    杜筱清失笑,“这是自然。城东香市附近的砚池巷有几间院子,若两位不嫌弃,便在那里住下吧。”

    江定安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两颊的笑涡盛着霞光荡漾,玉面淡拂,眼波盈盈,露出雪白的皓齿。

    她俏生生地站在将落的霞光里,乌黑浓密的发髻边缘镀着一层溶溶的金边,盘起的惊鹄髻向两边倾斜,像两只飞翘的羽翼。

    杜筱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正好看见泛黄的点点霞光从根根分明的发髻移到白玉似的耳廓上。

    他蓦地意识到时间不早,旋即收回目光,往屋外走去。

    -

    江定安和江氏夤夜收拾箧笥,翌日辰时便雇了牛车驮着大包小包进城,一路驰到砚池巷新屋门前。

    这是一进的小院子,红门青瓦,角檐飞翘。江定安取了铜匙打开大门,迎面便看到雕刻花样的影壁。绕过影壁就是院子,东西两间厢房紧紧挨着。

    她一路走来,发现砚池巷两边的屋子以中间的长街为中轴对称,大概有两排这样布局的院子。能看见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各式各样的香包,这一片的住户大概都是杜家雇来制香的香农。

    在砚池巷安定下来后,江定安在寮步香市见到了窦掌柜。

    窦掌柜为人宽厚,但眼里容不得沙子,因着天柱山之事对她有些欣赏,但是看不惯她短时间内连晋两级,平日只叫她侍立在一旁,做些端茶递水之类的杂活。

    江定安也不恼,表现得气定神闲,默默在这些小事上用心,久而久之窦掌柜看她的目光也不再那般挑剔冷漠了。

    一直到六月下旬,依着旧例,到了月末,每个香号掌柜须到大东家面前开会。

    因着江定安无意露了一手好字,飘逸遒劲的簪花小楷极具风骨,窦掌柜便把她带上了。

    杜家是八进八出的大宅院,有亭台楼阁,各色名贵的草木葳蕤,蝉鸣雀叫,四面涌来的声音胜过丝竹管弦。

    饶是见多识广的窦掌柜一进杜宅侧门,亦变得拘束了许多,紧紧地缀在带路的侍从身后,一边低头整理着装,一边低声叮嘱江定安小心谨慎。

    倏忽想起江定安本就内敛沉静,又觉得凡事过犹不及,只叫她亦不必过分拘束,灵活应对即可。

    行到正堂,堂外站满了穿金戴银的掌柜,跟随前来的下属被请到侧间。

    江定安有心听多几句,悄悄混进人流末尾,依稀听见正堂中人说:“新点子……必能名动东官郡。”

    接着便是几声爽朗的长笑,声如洪钟,将角檐下挂着的风铃震得微晃。

    堂外已经没几个人,为免引人注意,江定安紧跟着进了外间。

    几杯清茶下肚,江定安腾地站起,周遭人被吓了一跳,她甫一开口,便是要寻茅厕。

    女使连忙为她指了个方向,江定安朝她感激一笑,看得那女使面颊微红。

    殊不知江定安没有按照她说的方向去,反倒一路往北面去了。

    她脚步无声,娴熟地避开路上仆役的耳目。前面便是杜家花园,有杨柳拂面,满庭花影。

    园林地底下是存储香材的堀室,从地底飘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各色香材混在一起,气味微弱,难以分辨。

    江定安站定了,沉默下来,似是在仔细分辨。

    她辨得认真,没发现树影后的八角亭中有人。

    杜筱清正坐在八角亭中与人对弈,对面的青年执着一枚白子犹豫不决,汗水从飘散的发丝滴落下来。

    杜筱清面容和熙,丹凤眼含笑,又好似有一线讥讽,静静地看着敌手走入死局。

    胜负已定,他忽觉索然无味,一抬眸,便看见了那个清瞿瘦弱的身影定在原地。

    天青色的清透襦裙,利落的双髻,发髻上没有任何点缀,天姿秀出,清雅出尘。

    一看背影便知是何人,她怎么会在杜家?

    杜筱清蓦地又来了兴味,对面前这盘棋局兴致全失,目光穿过这一片朦胧的树影花海,审视着那道身影。

    江定安似有所感,顿觉如芒在背,不敢耽搁,旋即起身离去。

    裙袢逶迤,垂落的披帛如同清池曳鱼,欺霜赛雪,转眼消逝在眼前。

    看着江定安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眼前,杜筱清若有所思,他自然知道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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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是储存香材的堀室,也知道家中香坊准备了一个奇巧古方。

    “哒。”一声清响拢回他的思绪,对面的二郎颤颤落下一子,眼中是压不住的得意。

    杜筱清垂眉看着棋局,忽然说:“我们换个赌注吧,若我赢了,便把筹办香粉一事全权交由我。”

    与此同时,江定安一面往回赶,一面忖度,堀室中有数种香材,对应着不同的熏香品种。

    根据时令来看,如今是伏夏时节,天气炎热,湿热交缠,正所谓燎沉香,消溽暑。

    再结合她方才嗅到的香材,依稀能辨出几味白附子和木香。

    江定安隐约猜到,杜家即将推出的香粉是根据太平圣惠方中的香粉方所出。

    她年幼时读过王怀隐的太平圣惠方,时隔多年,勉强能想起一二,记得书上写道:以香药粉敷身,有辟秽祛湿、泽润肌肤之效。

    杜家根据古籍药方推出这个养颜香方,亦有几分新意与巧思。

    若是造势有方,未尝不能名动东官郡。

    只是倘若整个东官郡都推出这个香方,那便算不得新鲜了。

    她心有谋算,拿定主意。回到外间时,里面的人要么在吃茶,要么枕着香几打瞌睡,倒是那个指路的女使注意到她回来。

    江定安面色平静,慢慢地品尝瓷碟上的果子。

    等到一碟果子所剩无几,正堂那边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窦掌柜拿了些凉透的吃食糕点给江定安,她捧在手里,二人一同回到香市。

    香市里总是有几个嘴碎的叫花子幕天席地,江定安一一将糕点派给他们,窦掌柜看了一眼,摇摇头感叹了一句妇人之仁。

    眼见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到了三伏天,暑气最盛,汗水涔涔而下,弄得人衣裳粘腻,酷热难耐。

    香号新搬来了几车货物,用黑布罩着,很是神秘。

    几个小厮围着窃窃私语,下注打赌里面到底是什么香料。

    站在角落清点文书的江定安默不作声,她知道这车里的是香体粉。

    看这情形,杜家打算近日推出香体粉。她加快了翻阅竹简的速度,看来得再去送一趟糕点了。

    那些叫花子讲义气,人脉又广,杜家研发香粉的消息在城中飞速流窜,直到别家提前上架了香体粉,终于传到杜家耳中。

    如有黑云压顶,杜家正堂寂静无声,立在两边的小厮女使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好似泥塑木俑。

    书案上的镇纸被重重掷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白玉镇纸险些砸到垂头丧气跪在地上的青年头上,那相貌与杜筱清有六分相似、神韵气质却迥异的青年虽然未被伤到,还是起身避让。

    杜筱清一袭素净灰袍,如同一座巍巍青山,岿然不动地立在一旁。

    不动声色,自上而下地睨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杜横,目光中蕴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轻蔑。

    只听杜父高声詈骂:“躲什么躲?!你自己非要争这桩差事,如今搞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