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江定安一直低眉垂首,不曾仔细看过杜筱清,如今终于抬起清亮的圆眸,开始打量对方。
因着大婚的缘故,他今日头戴爵弁,上着玄色,下着纁色,玄纁相和,一黑一红,每一寸都透着疏离矜贵,配上那张昳丽惊人的面庞,挺直秀气的鼻梁有一小片阴影,烨然若神。
挺括的衣衫勾勒出劲瘦有力的窄腰,腰上环着的九环玉衿在月下流转着华光。
江定安的眸光向下,落在那玉衿上,她伸出软白的手,指尖蕴含轻巧的力量,轻触那冰冷温润的玉环。
杜筱清微愣,缓缓低头,看向她。
江定安将指尖敛回袖中,轻声道:“与我饮一杯合卺酒吧。”
她的声音婉转如莺啼,好似一截柔软轻盈的月练。
她看向八仙桌,那里放着两个匏瓜瓢,内里盛着晶莹剔透的酒水。
杜筱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两个雪白的匏瓜瓢,他伸手拾起一只,递到唇边,却没有饮。
江定安拿起另一边瓜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光比今夜的上弦月还要清幽。
杜筱清举着瓜瓢,垂首,凝睇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她只着单薄的里衣,肩上披着一件素袍,光滑轻薄的缎子虚掩着底下的起伏,透过轻薄的里衣,隐约可以看见白玉似的玲珑身段,露在袍外的肌肤在烛光下生出莹润的微光。
她已经取下装点在发髻上的珠翠宝簪,乌黑顺滑的发丝流泻下来,好似一匹柔顺的锦缎,映衬着琉璃似的清正面容。
杜筱清凝眸看了顷刻,随后缓缓移开目光,看向手中的瓜瓢,依旧没有动。
僵持中,令人窒息的寂静在屋中蔓延开来,静得针落可闻。
江定安陡然举起瓜瓢,仰头就要饮下,速度之快,几滴合卺酒就要落入她口中。
电光火石间,杜筱清夺过她高高举起的瓜瓢,转而掷在地上,酒水哗啦撒在地上,将脚下一片柔软的地衣都濡湿了。
他陡然发难,江定安还未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睁大眼,惊讶地看着他。
“这里面装的,是煎香饮,”杜筱清的声音很淡,透着冰冷的意味,他就这么冷冰冰地质问她:“是不是?”
江定安抬起指尖,擦了擦自己的唇,抹去溅到唇上的酒水,感受到喉咙中渐渐升腾起一阵淡淡的灼烧感。
“我自己也喝了,”她语气很是平静。
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没有否认。
杜筱清倏忽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很轻,透着浓浓的讽刺,“你想要我救出李大人,所以才出此下策。”
她手中没有他的把柄,却暴露了自己的软肋和身世,因此对他很不放心。
只要他变成下一个白梦之,她便能将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对江定安来说,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稍稍牺牲自己,又有何妨。
杜筱清明白她想做什么,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更加生气。
他清亮粲然的凤眸浮现一层薄薄的怒意,不待他再次发难,江定安突然踮起脚尖,凑了上来。
她看见杜筱清的凤眸骤然睁大了,甚至可以捕捉到他墨玉一般剔透光亮的瞳孔微微扩大那一瞬间。
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清冷如冰雪的气息洒在她的面颊上,在逼仄的距离中,两道蓬勃有力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她瞅准杜筱清淡色的薄唇,伸手挟住他的下颌,快速印了上去,几乎是恶狠狠地将含在口中的酒液渡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一直到她松开挟住他下颌的手,杜筱清还未反应过来,目光中含着被非礼的惊怒,深深地打量着她。
良久,他才伸出纤细如玉的食指抹了抹自己的薄唇,将一丝可疑的牵连擦了个干净。
在室内浮动的月光下,依稀可见四面朦胧旖旎的烛影投在地上。
在光影摇曳中,江定安看见杜筱清变得水润的唇,以及陡然变得深不可测的凤眸,里面似乎盛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如同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透着危险的意味,教她不敢探究那口井里到底有什么。
杜筱清平静下来,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般情绪外露已然十分出格。
江定安虽然将那口酒渡进杜筱清口中,但是分量实在太少,起不了什么效果。
显然杜筱清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并没有因为她方才的动作而发难,只是略退几步,用沉静冰冷的目光俯视着她,那目光好似一柄无情的寒刀,轻飘飘地剐开她的皮肉。
方才江定安骤然上前,动作幅度太大,披在肩上的素袍滑落下来,堆叠在地上。
此时她身上只有一件里衣,偏生春花似的面容格外得平静端庄,看不出丝毫的羞赧,也毫无被勘破计划的不安。
她赤着脚踩在被酒湿润的地衣上,雪白圆润的脚趾沾染了冰凉的酒水,微冷。
她就这么仰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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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杜筱清,低声道:“留下来。”
留下来。
杜筱清在唇齿间无声地碾着这三个字,江定安有一张令人见之忘俗的面容,且眉宇间蕴含着一股柔软坚韧的浩然英气。他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杀灭这股锋利的英气。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圆圆的,很是明亮,眼角微微翘起,好似一把小扇子。
她已经洗净脸上的妆容,露出白皙干净的面颊,皮肤在昏黄的烛火下呈现出透亮的光泽,丰盈如脂,想必触感是柔软细腻的。
杜筱清这样想着,眸色略深了些。
衣袍委地的那一刻,身后的烛光幽幽地燃着,一直燃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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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明,江定安醒了,枕边空荡荡一片,唯有凹下去的痕迹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她的梦。
身上还有些酸软,起身时似乎有什么流了出来,她面不改色,拒绝了叩门的女使的服侍,独自在房中的浴桶沐浴洗漱。
换上新衣,绾上已婚妇人的发髻,江定安望着铜镜中的人不由地有些恍惚,镜中人精致的眉眼间浸润着淡淡的春色,看着有些陌生。
按理说这一日早上应当去给白夫人请安,只是白夫人病了闭门谢客,也就免了她的请安。
杜筱清早早去了官府点卯,此时人还在官署,江定安便独自一人用早膳,也乐得自在。
屋里两个贴身女使瞧着年纪与她差不多,正安静恭顺地为她布膳。
经过一番交谈,江定安了解到她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生得清秀可人的名为月华,其貌不扬的名叫丹心。
月华笑眼盈盈,嘴里不断地说着恭维的话:“听闻夫人未过门前便与郎君两情相悦,昨日才知道传言不假,果真是鸾凤和鸣,伉俪情深。”
听着这些话,被折腾了一夜,现在还有些疲惫的江定安只是安静地用着膳,神色并无变化。
丹心立在一旁,不时被月华指使着跑腿拿些小物件,都是不一定会用得上的小玩意。
江定安陡然停下箸子,叫停正欲听命的丹心:“你们都是我的贴身女使,彼此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不必听她的。”
月华见风使舵,连忙附和江定安的话:“丹心,你凡事也该有些主见,不必事事听我指挥。”
丹心只好称是。
江定安正欲再说几句,免得轻拿轻放助长了月华的气焰,谁知惊蛰楼的侍卫前来禀报:“婥娘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