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钥匙 “看好了吗?”
    江定安明白丹心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保护她呢?

    她对丹心言语间透出的轻视并不在意,她孤女出身,娘家无人可依,府上的下人知道她尚且举步维艰,无力去庇护他人,遇事不愿跟她说,也在情理之中。

    她完全能理解丹心的隐瞒,却不代表她会放任丹心一直隐瞒下去。

    江定安注视着丹心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你是我的人,若有难事,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解决。”

    丹心蜷在炕上,目光有些呆滞,又带着些许震惊,似乎想不到江定安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的眼睛慢慢湿润了,晶莹的泪光在眼眶里面打转,慢吞吞道:“可是,可是奴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奴婢一家子都在府上打杂,老夫人要他们生,他们才能生,要他们死……”

    说到这里,丹心似乎想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狠狠地打了个寒噤,不再往下说。

    江定安自认并非心善之人,只是为了收笼人心才出手相助。

    她圆融明亮的眼眸在昏暗无光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深邃,那里倒映着丹心毫无血色的面孔。

    "我会把你的家人安排进惊蜇楼,但是安排给他们的职位不会很高,可能只是些打杂跑腿的活。你若是愿意,我就想法儿把人要来。”

    丹心又惊又喜,爬到炕边,费力地推开碍事的素屏,拉住江定安的手,“多谢少夫人!我以后一定对您唯命是从,绝无隐瞒!”

    江定安神色平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别那么着急发誓,把剩下的药渣拿来给我看看。”

    看完药渣后,江定安心里一沉,她最坏的猜想到了佐证。

    丹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劲,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江定安俯下身,靠近丹心,用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细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想活,就得听我的。知道么?”

    丹心睁大眼睛,一时间吓得连呼吸都顿住了,磕磕绊绊地说:“一,一切都听少夫人的。”

    江定安对这句话还算满意,唇角微弯,转念一想,又想到白梦之喝下药后痛哭涕流满地打滚的表现,又不由地轻皱眉头。

    “我会尽力帮你解毒,但是不能保证彻底祛除。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你能接受吗?”

    江定安说这话时,能感受到丹心的手正在泌出阵阵冷汗,冰凉湿冷,还在不住地颤抖。

    她垂下浓睫,反握住丹心冰冷的手,直视着她的瞳孔,目光犀利,如同一柄利刃,劈开丹心所有的恐惧。

    在她的目光下,丹心战栗的身体逐渐平稳下来,她感受到江定安手上细碎不平的刀痕,又是一惊,最终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_

    沈府医前来惊蜇楼为丹心诊治,却吃了闭门羹。

    他面色如常,也不与守卫纠缠,干脆利落地告辞离去,转头来到了白夫人院里。

    嬷嬷听到他的汇报,很是不敢置信,“有人拦你?你可曾跟他说过,若不是老夫人慈悲心肠,一介女使哪能请动府医?她不感恩戴德,反倒——”

    “反倒什么?”内间传出白夫人威严的声音。

    嬷嬷顿时噤了声,用眼神示意沈府医保持安静,走进内间,附在白夫人耳边低言了几句。

    白夫人的脸色略沉了沉,捻着佛珠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为了一个婢女,她竟敢和我对着干?”

    侍立在她身后的刘姑姑察言观色,心道:“想不到这江氏竟是个护短的,只怕她连自己都护不住……”

    她心里这样想,到底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温言宽慰道:“夫人切勿动怒,那女使的身契还在您手里,任她如何胆大包天,还能翻出您的手掌心不成?”

    刘姑姑说得不无道理,白夫人迅速冷静下来,一想到昨夜从东坊传回来的消息,又不免轻蹙细眉,两眉间那道凹陷的竖纹更深了些。

    想不到林家人如此莽撞,听信坊间那些不切实的流言,冒冒失失地翻墙潜入江家窃取放妻书。放妻书没偷到,反倒被瓮中捉鳖押入官署。

    她想到这些蠢人就烦,更不要说动用关系放林大虎出来了。

    白夫人想到此处,有些疲惫地地闭了闭眼,她再次睁开眼时,琉璃似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去慈济局,取江氏的照身帖回来。”

    她既然能用身契威胁那个女使顺从,自然也能从照身帖上寻得破绽,用来牵制江氏。

    不多时,得知前去慈济局取照身帖的人空手而归的消息,正在督促杜横服药的白夫人脸色如常,好似早已料到。

    她满眼爱怜地看着被五花大绑在圈椅上的杜横,伸手取了浸在盥洗盆里的手帕,拧干水,轻柔地擦拭他唇边溢出的药渍。

    她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杜横一眼,随手将手帕搭在面盆架上,转过身时,眼里的柔情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冷声对门口的侍卫道:“照顾好我儿。”

    说完这句话,她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听闻江氏是义安济分号的掌柜,白家近来不是得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娘么?让她想法子替代江氏的职位。”

    此时江定安还不知道有人想要取代自己的职位,她正在卖力地锄草。

    她身披蓑衣,头戴草笠,手握剜香刀,一片刀光闪过,数株双齿草应声而倒。

    随身保护她的元光望着自家少夫人矫健的身姿和利落的手法,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江定安专注于摘草,并没有留意到元光细微的表情,她一个人干活还是太慢了,采到的双齿草很可能不够为丹心解毒。

    此番随她一同出来的只有元光一人,来的路上她都在变着法地打听父亲的消息,元光一直闭口不言,她知道这是杜筱清的吩咐,也就不再为难她了。

    她想了想,朝元光伸手:“借刀一用。”

    元光虽然有些犹豫,还是选择双手奉上。

    江定安接过长刀,发觉这柄长刀有些沉,压得手腕一阵轻微的坠疼,她毫不在意,将刀面顺势倾斜,刀锋压住根茎,用力挥动手臂,齐刷刷割下一片双齿草。

    她侧眸,看向一直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她的元光,问道:“看好了吗?”

    元光下意识点头,江定安便将刀转了个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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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柄递给她,“那就开始割草吧。”

    一路上都在酝酿着如何应对少夫人刁难的元光骤然沉默了,面对江定安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目光,只得接过刀柄,开始割草。

    她用惯了刀,刀势如虹,在这片荒芜破落的杂草中破开片片飞光,无数双齿草随着粲然的飞光倒下。

    在她身后,江定安收起剜香刀,似有所感一般,猛然回眸望向一处破草庐,草庐陈旧不堪的门扉敞着一道缝隙,缝隙里藏着一对浑浊的眼睛。

    她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是年迈的李掌柜。

    这满地的双齿草都是李掌柜辛辛苦苦种植出来的,她见过李掌柜在月下松土的模样,眼里都是爱惜。如今她们在这里割草,李掌柜却没有出来阻拦。

    是因为现在是白日,所以他不敢出来,还是另有其因?

    江定安上前推开那道门,没有看到那对藏在门后小心翼翼地窥探外来者的眼睛,她用目光梭巡了一遍草庐,发现李掌柜正坐在草席上发呆。

    那张草席边缘毛毛躁躁的,用的材料是双齿草,看起来像是李掌柜自己编的。

    看不出他动手能力还挺强。

    “李掌柜?”她试探地唤道。

    李掌柜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江定安想到老人的耳力都会不可避免地退化,便提高声量重新叫了一遍。

    这回李掌柜终于听见了,他抬眼,循声望向江定安,看了好一会儿,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江定安正准备按照上次那般假扮李夫人,谁知话还未说出口,李掌柜打量她半响,恍然大悟道:“你是李小娘子。”

    李掌柜能认出自己,实在大大出乎江定安的意料,所幸这里没有别人,元光在远处割草,想来应当不会听见。

    李掌柜似乎短暂地恢复了清醒,他深深地看着江定安,看她身上的服饰,看她腰间象征着杜家的符牌。

    他的目光在符牌上停留得格外久,江定安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欲盖弥彰的遮掩。

    李掌柜望向江定安手中的剜香刀,瞧见剜香刀,他发黄黯淡的眼睛陡然焕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艰难地爬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熄火的灶台边,佝偻着腰从灶孔里扒拉出一只烧得焦黑的东西,递到江定安面前。

    面对这么一个布满灶灰的漆黑什物,江定安用双手接过,剥去上面的灰尘污垢,发现这东西好像一把钥匙。

    她端详片刻,随即便将这把小巧的钥匙收进暗囊,再看李掌柜,他已经重新躺回草席,正在费力地将草席的边缘卷起,想要覆盖自己的身体。

    察觉到江定安站在原地没动,李掌柜放缓了把自己卷进草席的动作,探出白发苍苍的脑袋对她说:“你走吧,我要去陪大娘子和老东家了。”

    “

    爹娘都活着。”江定安说道,“您若是要去地府,只怕只能孤零零一个人。”

    听见这句话,形如枯槁的老人顿时松开了捏住草席一角的手。

    他缓慢地直起腰杆,坐了起来,亮得惊人的眼睛望着江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