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早朝(1)
    翌日,钟鸣声起,太和殿外,紫衣蓝袍皆如棋盘云子定立在长阶之下。

    说来天子已有一月不早朝了。

    众官垂首,笏板之后,皆是不约而同地瞟向道中的青袍人。

    八品小官,在这一众猛兽瑞鹤中,是那么格格不入。

    归正卿一身蓝袍,手捧书册,单手执笔,立在众官之侧,他看着晋昭拾阶而上,眼里不禁流露出担忧之色。

    身后太阳渐升,晋昭瞧着脚下黑影流淌在汉白玉上,惊觉自己这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被召入太和殿。

    晋昭衣袍清浅,光与白阶融为一体,几乎要把她淹没于虚无之中。

    高堂殿上,周桓周身十二纹章浮跃明袍之上,玉冠端正,更衬得龙椅上的人不怒自威。

    金龙庄严,盘旋十二柱顶,俯瞰满朝文武。

    红袍立于两侧,玉笏遮眼,静听前排二人吵得不可开交。

    “这也不批!那也不批!你们是要北边的将士都无刀可用吗!”

    众官之首,兵部尚书胡旦盛怒忘形,单手执笏,怒斥谭屹。

    一旁,谭屹没看要跳脚的胡旦,垂首望着手中玉笏:“非是我等有意为难,实在是如今国库吃紧,拿不出那么些钱了。”

    可胡旦不依不饶:“年前户部可不是这么说的!”

    听得此言,周桓手中珠串一顿,抬目扫了眼胡旦,未语。

    “既然如此,不妨便问问户部。”谭屹总算抬起头,回身看向后边,“刘大人!户部如今怎么说?”

    户部尚书刘炫闻声,心下一叹,垂首出列,瞧了眼瞪着他的胡旦,又看向一旁的谭屹,最后才道:“年前还算宽裕些,但今年税收不乐观,弥补了前两年亏空,便没有多的钱了。”

    胡旦并不信他这套:“兵部这些年拢共也没伸手问你们户部要过几次钱,怎的,前两年我不伸手,你户部就盈余,我一伸手,你便要补亏空?”

    刘炫无奈,回答道:“非是我有意为难,实在是今年税收只有预期一半,除去今年浣纱江建堤的钱,前两年南北运河工款补完,便剩得不多了。”

    一搬出“运河”,胡旦声音便小了下来,他开口质问:“南北运河的工款不是早就定好了?为何还要再补?还有,原定五年便能修完的运河,为何至今还没修好?”

    这时,工部侍郎陶平清走了出来,他回答道:“前两年不太平,东南三州的海啸,死了不少人,海水倒灌,影响了进度,天灾难防,臣等也是无奈。”

    胡旦又看了眼谭屹,愤愤道:“那浣纱江修堤便不能晚一些?这几年浣纱江也稳得很……”

    “胡大人慎言。”谭屹出声打断他,“修堤一事,本意在预防,真要出了事再修,便晚了。”

    “那等战乱兴起再锋利兵刃,便不晚了?”胡旦先扫视一眼谭屹、刘炫、陶平清三人,又转头面对周桓,恳切开口,“陛下,前些年回纥新王继位,如今政权稳固、兵马愈壮,时而骚扰我边境、虎视眈眈,臣只怕有战乱之忧啊!”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周桓站起了身,立于案旁,看向殿中一众乌泱泱的红袍,指下轻点桌角:“吵来吵去,无非一点,钱不够,税收不上来。”

    刘炫急忙跪下,垂首回应道:“臣有罪。”

    可周桓只无奈地轻笑一声:“你跪什么?朕也没有怪你,起来吧,说说,为何税收只有一半?”

    刘炫爬起身,极快地瞟了一眼胡旦,垂首回答道:“回陛下,东南海啸、蜀地地震,这些年连年灾害,百姓收成不好,是以税不好收。”

    胡旦罕见地沉默下来,谭屹也不再说话。

    “听见了吗?”周桓轻笑,看向胡旦,“没钱给你,是因为老百姓种不出粮了。”

    殿内寂静,无人出言。

    周桓回身,望向殿顶金龙,对众人道:“既无人异议,此事便过,等往后风调雨顺了,自然便有钱强兵马、筑河堤了。”

    群臣伏首恭维“圣上英明”。

    周桓走到桌案另一侧,转头看向底下,道:“可还有人上奏?”

    一众皆是无声,唯有官员一侧,御史中丞钟庭月出列,出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这钟庭月三年五载不出声,这次忽然出言,殿中大臣却都不为此讶异。

    昨日兰台关了个人,关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新科状元郎。

    京里消息灵通,自然不少人心里都有数。

    迎着众人的眼光,钟庭月道:“锦州监察御史,晋昭,肆意妄言、扰乱民心,至使锦州人心惶惶,臣以为,当除此奸佞,以振朝纲。”

    周桓闻言,道:“让晋昭进来。”

    一旁叶康高声呼唤:“传晋昭进殿——”

    殿门之外,盛日中走出一浅青色身影。

    晋昭伏地叩首:“罪臣晋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桓颔首道:“你可知错?”

    “臣知错。”晋昭垂眸望着膝下砖石,开口却是话锋一转,“但臣的过错,却并非如钟大人说的那般。”

    “哦?”周桓看了眼钟庭月,转过头又对晋昭道,“说来听听?”

    晋昭道:“臣之罪,罪在无能,做为锦州御史,身在其位却不能履职,臣实在有愧君恩。”

    一旁的钟庭月无声退到一旁。

    “这么说,钟庭月弹劾的罪名,你是不认了?”周桓看向晋昭,“可唐毅传进京的折子里,明白地写了,你妄言佛道有害,还暗指四海妖邪皆是因朕而起?”

    “若说是为《祭龙王书》一文,便要陷臣于不义之地,那臣是断不愿认的。”晋昭抬头看向周桓,道,“臣绝无中伤佛道,妄言陛下之意。”

    “臣所言‘王德薄’,并非意指陛下,而是前朝诸王不及尧舜,若有人只靠这三字便断章取义,污蔑臣藐视陛下,那此人当真居心剖测,欲陷陛下于不义。”晋昭从怀中取出纸张,抬手递上,“《祭龙王书》全文,臣早已记下,若有人有疑问,去东南林家村一问,便可知真假。”

    叶康下台,取下晋昭手中的文章,递到周桓手中。

    周桓垂眼展开纸页。

    晋昭继续道:“至于妄言佛道,这更是无稽之谈,陛下为国潜修,臣等仰慕不及,何敢胡言?”

    良久周桓才开口:“那依你之言,‘身在其位不能履职’,是所谓何?”

    晋昭再次叩首,起身道:“臣身为锦州御史,有监察上报之责,却眼见锦州官场浮乱,卖官鬻爵、以权谋私等事层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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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臣却不能上奏弹劾,此臣无能。”

    周桓步下台阶,走到了晋昭跟前,垂目道:“不妨说说。”

    晋昭顿首,从怀中取出奏折,递到周桓手中,朗声道:“臣今日冒死上奏,弹劾锦州刺史唐毅,请为国除奸。”

    奏折展开,其上笔走游龙,墨色字迹映入周桓眼帘。

    兰台不备奏疏,这显然是早就写好的。

    “刺史唐毅共有两大罪状,一曰卖官鬻爵,锦州司户参军何等要职?他竟敢以权谋私,受贿予官,至使庸人把权,祸乱民生。

    二曰贪赃枉法,陛下有令,凡灾害之地,头年税收全免,五年内亦有惠民之策,可锦州官员罔顾御令,全额征税,至使锦州境内民不聊生。”

    殿内顿时静得可怕。

    晋昭继续道:“桩桩件件,具为臣在锦州亲眼目睹,请陛下圣裁。”

    周桓一时没有回答她,只将目光扫向群臣:“诸位,可有异议?”

    “臣有一事不解。”一旁,胡裘走出来,他看了眼晋昭道,“若依晋大人所言,这么些年,锦州的官都看着唐毅在锦州的所作所为,而无人上奏弹劾,莫非真是一体同心,与国为敌?”

    晋昭道:“锦州亦有人不肯同流合污,然人微言轻,奏疏还未出城便被唐毅的人拦下了。”

    胡裘却说:“按说,这锦州别驾,李大人年前还进京道贺过,大有机会上奏陛下,怎的,按晋大人所言,这李介李老大人,是与唐毅同流合污之辈?”

    话至此处,不少人暗地互换了个眼神。

    晋昭坦言道:“同流合污不敢说,但至少是助纣为虐,任其为害一方。”

    “这就怪了?”胡裘转过头,看向一边的高岳,对着他道,“说来这李老大人与高尚书是姻亲,来京时还是住在您府上的,怎的,李大人住您府上,没同您讲讲锦州情形?”

    一旁,始终保持沉默地高岳终于抬起头。

    众官垂首不言,其中不乏幸灾乐祸之辈。

    这高岳的门生入京告状,告来告去,却是将举荐自己的老师给牵扯进去了。

    队伍之首,太子周蒙颇为担忧地看向高岳,却冷不防碰上了周桓的视线,顿时缩了缩脑袋。

    高岳拱手陈言:“内兄入京时,确是住臣府中,只是平日多聊的些文章笔墨,锦州之事,臣不知。”

    周桓环顾一圈,将众臣神色收入眼中,背过身招手对叶康道:“拿过来。”

    叶康应声,手捧木盘,将一道玄黑奏疏呈上。

    周桓却没有接过,转而扬了扬下巴:“让他们看看。”

    ……

    奏疏自众人手中经过,最后落入高岳手中,待他看清其上内容时,便跪了下来:“微臣有罪。”

    周桓却没有要罚他的意思,开口笑道:“爱卿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那唐毅。”

    高岳跪地伏首:“锦州别驾是臣内兄,臣有失察之责。”

    可周桓却摆摆手,回身走到阶前,手掌覆上一旁的金龙把手:“那李介府中,姚定锋去查过,清贫的很,想来也是迫于无奈。”

    “子升啊……”高岳不再说话,周桓转过身,看向一旁久久不言的胡旦,笑道,“你瞧,这收不上来的税,不就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