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咱们接下来比什么?”孟霁用沈介递过来的丝绢胡乱擦了把手,又看向司马乂。
“比射箭吧。”司马乂道。
孟霁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卫璪便又连忙叫人去准备了两张三石弓,又拿来了一个草扎的靶子。
兰陵公府的后花园挺大的,里面奇花异草,怪石嶙峋,错落有致,赏景是一绝,但要找到一个足够射箭的空旷场地,就有些困难了。
就在仆役们急得满院子乱窜,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时,长沙王闲闲踱步到一处假山后,朝着一旁的仆役招了招手,“你们就把靶子放那里,对,就那里。”
靶子立好后,孟霁站在一百六十步外,中间无数高高低低的奇石,以及飘飘悠悠的柳条。
卫玠心中升疑,这如何能射箭?
难不成长沙王是故意苛难孟霁?
他有些好奇地往孟霁那边凑了凑,这才发现,假山上有好些个小孔洞,透过空洞,倒也的确能看到对面的靶子。
就是这风一吹,那绿丝绦一晃又一飘的,实在有些碍眼。
卫玠想要叫人把那些柳条裁去一截,但看了看阿兄的神色,到底没敢吭声。
孟霁从仆役手中的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往弓弦上搭去。
另一个仆役忙递上一个扳指,“郎君。”
孟霁摇了摇头,“我用不惯这个。”
沈介站在一边,就有些欲言又止,但终于是什么也没劝。
孟霁那破损了皮的手指,便搭在了弓弦上。
的确有些疼,不过还能忍受,她不喜欢任何东西阻碍她的触感。
弓弦慢慢拉紧。
她?屏气、凝神,在风将柳树吹开的一瞬,松开了弦。
箭羽从她的手中“嗖”地飞了出去,穿进了假山当中。
接着,是“噗”一声,箭尖扎进草靶里的声音。
“快去看!中了哪里!”卫玠立即催着仆役去看。
仆役得令,旋风一样拐过假山,又满脸喜色地飞一般冲了回来,“红心!白矢!”
红心自然是正中靶心。
白矢指的是让箭簇穿过箭靶,从另一面透出一点白色的箭头。
这一箭,准头同力度无一不精。
“好箭法。”司马乂赞了一句,也提着弓走了过来。
接着搭箭、拉弓,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仆役很快带回来了结果,一样是正中红心,一样让箭簇透过了靶子。
“殿下的箭杆上,还挂着一片柳树叶。”负责看结果的仆役低垂着脑袋禀报,生怕贵人们看到自己满脸的愁容。
“殿下竟有一箭穿杨的箭术,孟某自愧弗如。”孟霁爽快地认了输。
卫玠就有些不高兴了,仗着没人看到他,一张玉琢般的小脸垮了下来。
扭头一看,沈介还是一派欣然表情,便凑过去低声问他,“明彻输了,你不着急?”
谁料沈介却是摇了摇头,也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在我眼里,明彻不曾输。”
卫玠奇道:“此话怎讲?”
“明彻虽然从小习武,不过南中多瘴气,不适合练箭,是以明彻也是去年在成都才开始接触射术而已。”
“明彻才练了一年箭?”卫玠双目微张。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倒是都会,就是射、御两样比较稀松,射箭有多难他是深有体会的。
就比如说孟霁手里那张三石弓,他是拉也拉不动的。
“没有那么久,也就练了不到一个月吧。”沈介不去看卫玠,只是将目光投向孟霁,嘴角一抹弧度,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卫玠的眼睛便瞪大了。
最后一场比试,按照卫玠的提议,他们要比一比搏斗。
“站地上比就俗了,不如在树上比吧!谁先掉下来,谁就输了!”
当卫玠这样说的时候,刻意别开了脸,不去看他阿兄那攥紧的拳头,和沈介瞪过来的目光。
沈介是真有些着恼的。
早知道他就不跟卫玠说起孟霁在树上的本事了!
孟霁眼下手上还有伤,岂能攀援!
然而还不待他出言反对,卫玠已经指着后园中,一颗长得十分高大的大乔木,说道:“就那颗树,我大父当日在时,管它叫望天树。”
众人便都仰头去看,只见那颗树少说也有十多丈,枝叶茂密繁盛,巍巍然如清色屏障一般立在那里。
“胡闹!”眼见着瞪眼不管用了,卫璪只好开口呵斥自家弟弟,“这么高的树,若是不小心掉下来,不死也要残!殿下金贵之躯,如何能行此险事!”
“爬个树而已,何足惧哉?”司马乂顿了一下,看向孟霁,“咱们就在树上比?”
孟霁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当事人都没意见,别人自然也无从反对。
司马乂点点头,一撸袖子,就朝树上爬去。
孟霁也紧随其后,朝树上爬去。
树下卫玠悄悄问沈介,“你不说明彻爬树很厉害吗?我看明彻动作也不怎么快呀。”
“君且拭目以待。”沈介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徐不疾往上爬的孟霁。
司马乂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也是个爱爬树的,不过距离他上一次蹿到树上,已经过去十来年了,动作到底是有些生疏。
等到他终于在树上找到一个勉强能站定的地方,低头一看,本来应该跟在自己身后的孟霁居然不见了踪影!
司马乂有些疑惑地往树下看了看,难不成爬不上来?
还是……摔下去了?
那这样,他算是不战而胜了?会不会有些胜之不武?
但脚下的枝叶太过茂密,他实在看不见什么,就在他打算喊两嗓子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一大丛树枝正向着他飞速扑来!
司马乂脸色一凛,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随着右脚踩空,他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十丈高的树上,根本无法闪避。
他忙稳住身形,一面抬手去格挡,一面想要从那堆树枝后面找到孟霁的身影。
然而不管他的眼睛瞪得有多圆,却依旧是根本看不到孟霁的人影。
树枝带着一大丛树叶扑面而来,悍然刺到司马乂的头上、身上,他伸出去想要格挡的胳膊却从树枝的缝隙中穿了过去,细细密密的枝叶还是捅到了他的脸上。
就在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的一瞬,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探了出来,直接箍住了他的脖子!
司马乂几乎是本能地就反手用肘往身后砸。
砸了个空!
孟霁根本不是贴身站在他身后,而是双脚勾在一个树枝上,上半身倒垂下来,箍住他的!
司马乂一砸失败之后,又用脚往后去勾孟霁的脚,依旧是勾了个空。
脖子上的手越箍越紧,司马乂感觉到呼吸困难,脑袋也开始发昏。
他把心一横,干脆脚步一挪整个人直接悬空。
孟霁挂着的那根枝丫立时发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断裂声。
两人同时向树下跌去!
孟霁旋即放开司马乂,抓住另一根树枝,把自己拽了上去。
司马乂得了自由,失重感却也立刻传来,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胡乱扒拉,这才堪堪将自己吊在了一根斜支出来的树杈上。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看时,又一次失去了孟霁的踪影。
树下的人,根本看不见上面发生了什么,只见到树影耸动,叶子簌簌往下掉,然后竟是一根断裂的树枝砸了下来,发出老大一声响。
卫玠跟他丈人紧张地张望着,卫璪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快!来人,去取些干草跺来,”卫璪把仆役都打发了,忙又冲着仆役急匆匆的背影加了一句,“还有厚被子!全都抱来!”
唯有沈介面色平静,只是关注地望着树顶。
树上司马乂还在试图找孟霁的身影,可这颗望天树,枝叶实在是太茂盛了。
按说这么密的树上,但凡孟霁有什么动作,不光树叶会晃,也会有声音传来,可孟霁在树上辗转腾挪,愣是没让司马乂捕捉到自己的一点踪迹。
司马乂看不到人,便有些焦躁起来,他不肯坐以待毙,打算去找孟霁,这棵树再大也是有限的,他不信自己找不到孟霁。
就在他小心地挪到了主干上,用两只脚夹住树干,正要往上攀爬的时候,孟霁再度出手。
这一次,司马乂终于看清了——
孟霁是从自己斜上方的枝丫上晃出来的。
她就像个灵巧的猿猴一样,一只手吊住枝丫,往前一摆,另一只手就吊住了下一根枝丫。
这让每一步挪动都须得十分谨慎小心的司马乂,瞠目结舌之余,又生出些由衷的钦佩。
当然如果孟霁下一个动作,不是踹向自己的脑袋,他甚至也是有心情欣赏一下,对方那行云流水,迅捷流畅的动作的。
现在,他只顾得上腾出一只胳膊,去抵挡孟霁踹过来的那两只脚。
就在手臂同脚底接触的一瞬间,司马乂整个胳膊都麻了,他知道厉害,也不敢硬抗,抱着树就往下出溜,堪堪避过孟霁的下一脚。
孟霁踹空了也不着急,司马乂往下滑,她就在树杈间荡来荡去地跟着往下腾挪,只要司马乂停下来,她就会立即出手,啊不,是出脚。
司马乂就只能继续往下出溜。
下一根树枝的方向有些拧巴,不能直接荡过去,孟霁像个猿猱,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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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一拧,双脚挂在树枝上,以一个极为挑战人体灵活度的姿势,把自己甩了过去。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她落在枝头上的时候,望天树的主干上,已经没有司马乂了。
孟霁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没有人落地的声音,司马乂一定还在树上的某处躲着。
她打眼一扫,树枝茂密,将司马乂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
可有一处方向,树枝分明在轻轻地晃动。
孟霁的眼睛就弯了一弯。
司马乂蹲跪在那丛树枝后,两手拉住扶住脚下的树枝以借力。
他试图从这里偷窥到孟霁的举动,然而这里的枝叶实在太过繁密,孟霁看不到他,他自然也看不到孟霁。
就在他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打的时候,忽然,脚下的树枝猛地一抖,是孟霁落在了这根枝杈上!
接着令人心惊的木头断裂声再度响起,不待司马乂换根枝杈,他便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掉去!
失重感再次传来,那一瞬间,司马乂的脑子完全是空白一片。
耳边有风声,有他砸中枝丫的声音,然后是树下众人的惊呼。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司马乂落在了厚厚的棉被草垛上。
“殿下!殿下可有伤到哪里?”卫璪忙不迭地扑过来。
说句实话,当看到司马乂从树上落下来的一瞬间,卫璪是希望司马乂直接摔死的。
原因无他,当年卫璪全家被杀的那场阴谋中,司马乂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可他奉命带兵守在东掖门,算是堵住了卫璪父祖最后的生路。
虽然事后搞清楚,司马乂也不过是被假诏骗了而已,还因此被贬为常山王,明面上,这件事就算抹过去了。
可九条血亲的人命,当真能这么轻轻松松抹过去吗?
但很快,卫璪就意识到,司马乂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他的府中,他自己不介意担上一个谋杀宗王的罪名,然而他的老母幼弟才刚刚过了两天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却又怎么忍心再将他们拖入深渊中呢?
是以,当卫璪扑到司马乂身边的时候,他又是真心实意希望司马乂没事。
“本王无事,”司马乂从草垛上爬下来,看向刚刚自己从树上出溜下来的孟霁,“到底还是明彻技高一筹,本王认输了。”
“承让!”孟霁拱了拱手。
“本王向来说到做到,明日我带你们去见我从兄。”司马乂丢下这句话,却是再不看众人,甩着手就走了。
卫璪作为主人家,忙不迭地送了出去。
这边乐广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年轻人,面子上到底还是挂不住。”
沈介却顾不上这些,他已经冲到孟霁面前,“明彻,你的手怎么样了?”
孟霁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没事。”
“给我看看。”沈介坚持。
孟霁便只好摊给他看。
“天!怎么伤成这样!”卫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凑了过来。
只见孟霁手心的破损处已经渗出了血渍,血肉模糊中,甚至还混杂着一点树皮的碎屑。
“嗐!一点小伤,又没伤到筋骨。”孟霁收回手,就往自己身上抹去,想把手心的血和树皮擦干净,然而还没碰到衣服就被沈介抓住了。
沈介的脸色很难看,他扭头看向卫玠,“叔宝,能要一盆清水来吗?”
“能!能!”卫玠反应过来,立刻又招呼仆役去打水,拿药。
等到孟霁净了手,正要甩干,又被沈介揪住了手。
沈介拿着干净巾子轻轻给她擦干,又要给她上药。
“不用了吧,真没那么严重。”孟霁下意识就要抗议,一抬眼,就见沈介攒着眉苦着脸,好像受伤的是他自己一样。
于是,孟霁到底还是没有强行把手抽走。
正折腾着,卫璪已经送完客,回来了。
他的步伐很轻快,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一看孟霁,卫璪便抚掌笑道:“之前明彻还说那是谣言,我如今可是当真相信,那日明彻曾举大梁力战齐兵!”
“那可不是!我几时哄过阿兄!”卫玠得意地接了句嘴,“连长沙王都对明彻的勇武念念不忘,明彻还能是凡俗?”
这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地捧她,搞得孟霁一时哭笑不得。
就在此时,卫璪才留意到沈介在给孟霁包扎,忙关切道:“怎么?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而已。”孟霁苦笑一下,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沈介已经把她的手连着手指头都细致地裹了起来。
“涧松,你这么个裹法,我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孟霁苦着脸埋怨。
“那有什么,”卫玠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谁给你裹的,便叫谁伺候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