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橙日常接触花满楼见面最多的就属韩枝繁。
但当下走进会议室的不是他,而是韩氏第一把手——韩意浓本人。
韩意浓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阔而扁的五短身材,穿着一整套LV超季印花衬衣、领带和老钱风满满的黑西装,身后跟着律师、秘书、高管一行人浩浩荡荡势如奔马闯进了会议室,似是有备而来。
未等惊诧万分的路橙开口,他就气如洪钟,声若巨雷,先发制人:“世侄,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今天董事会议由我来主持。”他胸有成竹的眼神隐含居高临下,故意拖长了音调,咬字无比清晰,示意路橙起立让座。
路橙坐在主席位岿然不动,转过椅背,双眸锋凛锐利,直面韩意浓使众人噤若寒蝉的逼视,只道不知他是老人痴呆,抑或从何处得知路易已然昏迷的消息,故意来戏弄打压自己这个晚辈,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韩董,这里是美妙集团内部会议。涉及商业机密,闲杂人等不宜旁听。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老行尊,今天带人硬闯会议室已经是逾了行规。我再年轻,也是集团名正言顺的副董事长,没有让给您老人家来主持我家业的道理。需要我通知枝繁和馨盈接您回去好好休息吗?面斥不雅,我不想叫security上来,您请回吧。”尽管他嗓音和善,但面上不耐和不屑的情绪都在递增。
韩意浓啧啧讪笑,深邃如渊的眸中带着几分阴鸷和讥诮,语速不急不缓:“美妙集团的高层会议靠硬闯能参加得了么?世侄啊,原本我相当看好你,还曾经动过撮合你和盈盈的念头。可惜令尊手把手传授你的时日尚短,你也确实还差了点火候。过了今天,你的人生就要从天堂掉下地狱,好日子到了头,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他扬了扬手,指示身后的随从人员落座会议席位。
从他进门到现在,说出的每个字都像站在制高点般气势逼人:“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褫夺你副董事长的职位,你已经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了。”
韩意浓漠视路橙眼中的敌意,径直走到实木圆桌末端,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与其正面对视,继续道。
“各位,今天会议开始之前,由于股权临时变更还没来得及正式通知大家,所以就由我过来亲自宣布,从今天起,我是美妙集团最大的股东,也会亲自担任美妙集团董事长一职。”
“众所周知,美妙最大股东是我爸——路易董事长。路家全体成员股份总和在集团有绝对话语权,即使收购散户全部股票也不可能——”路橙话音刚落,神色一紧,倏忽意识到韩氏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除了他,所有家庭成员周婕妤、路墨、路丹都没有参加今天的会议。
“让我来告诉大家,前董事长路易早年为开发妙丽度假村一期,曾抵押31%美妙股份给新加坡力高力财团完成融资。真不巧,力高力真正的实控人是我亲戚,已经把该部分股份全数转让给我了。你所说的绝对控制权,除了世侄你自己的8%没有变动,剩余路墨8%,周婕妤4%,路丹8%已全数卖给我了。换言之,我有51%股份,你还不知道吧?”
韩氏法务见状,马上拿出一叠文件夹派发给在座所有董事,包括路橙。
路橙打开文件快速浏览,当场愣住,大脑轰的一下炸开,只觉头晕目眩:“他们怎么可能都把股份卖给你?”
“你弟弟路墨一表人才还很有上进心,为了得到令尊认可并且坐上你现在的位置,把股份抵押给我孤注一掷发展东沙角洲项目。可惜,看来令尊以前没教过他投资有风险,入手需谨慎。
你继母周婕妤爱子心切,自然心甘情愿把股份交托亲生儿子作为豪赌的筹码。
至于你姐姐路丹,是一位可敬的母亲。她为了救身患绝症的儿子,卖股份换医药费,实在攒人热泪。你若见到她,千万不要苛责她,可怜天下父母心。
世侄,别怪韩uncle对你一家心狠。我给你姐姐介绍了最好的医疗专家,你外甥的骨髓移植也已经在排期了。至于令尊,一直是与我惺惺相惜的好对手。放心,他会维持在最好的医疗条件下继续休息,直到他醒过来。虽然医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无论之后你们是否有能力,令尊的事,uncle答应一定帮你,生养、死葬。”
韩意浓皮笑肉不笑,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假惺惺地皱了皱眉叹气。
路橙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失态。面对韩意浓的出言不逊,当下却陡然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面,死死盯着他那张装腔作势的虚伪面具,紧咬牙关,目光如同利刃,声音无比愠怒:“我的家人我有能力照顾,用不着您费心!”
韩意浓不怒反笑:“今时不同往日了,世侄。知道你姐姐为什么愿意卖股份给我吗?因为她知道连你这个事事袒护她的弟弟都要一夜之间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了。你以为手握8个点,烂船都有三斤钉,至少可以留下来做个闲散王爷吗?”
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含着一丝冷笑:“我上来之前,听说有员工实名举报你们一家涉嫌违法经营。登记在公司名下的路家大宅要被查封,你们家族成员的账户也已经全部被冻结。当然了,法理不外乎人情,你想回家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应该还来得及。”一切尽在掌握。韩意浓抬腕看了看手上的瑞士精工表,不置可否勾唇轻笑。
路橙闻言,失神苍白的脸上腾起一抹不可思议,身体仿佛被抽空。他的世界顷刻崩塌,眼底的颓然瞬间转为疯狂和决绝,挥拳就要击倒韩意浓。
千钧一发之际,韩枝繁倏忽闯入会议室,伸手勾拦下他的拳头,并用身体将路橙压倒隔开。
两人站着扭打纠缠在一起。
韩枝繁占据上风,但眼带同情并闪过一丝愧色,只是克制力度钳制着路橙双臂不让他再攻击韩意浓,手上动作虽快虽狠但不让他受伤,始终未发一言。
双方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有韩枝繁护着,韩意浓毫无惧色,淡淡挑了挑左眉,扬起头左右摇摆舒展脖颈,嘴角微微上扬,略感无趣:“成王败寇。我也不想叫security上来。你自己走吧。”
一点一滴的情绪,逐渐累积,变成无可挽回的绝望。
路橙眼眸如死水,木然地像丢了魂似的,没有怒骂,没有痛哭,只觉得四周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他的车也被禁止使用,翻遍口袋只能用剩余有限的闲置现金搭了地铁,拖着沉重的步子赶回家。
路家大宅果然如韩意浓所言,被查封了。
他慢慢红了眼眶,此刻才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里面显示来自甄心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信息,让他直接回甄家一趟。
他身上现金不足,回拨给甄心时,她像未卜先知般,未等他开口就给他手机里打了钱,让他立即打车过来。
上一次到甄家,是结婚前,路橙为了下聘的正式拜访。
他垂着眼,重新扶正了领带,扯出一个勉强的、得体的笑,抬眸按响了门铃。
老旧的木门咿呀一声拉开。
甄心穿着围裙,手上拿着木制锅铲,冲他微微一笑,锅铲上也有一个镂空的笑脸,仿佛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周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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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罢了。
遇到过有好感的人也许很多,但让她心疼的却只有他一个。
这个家面积不大,淡黄墙纸木质家具既不名贵也不簇新,却有种让人无比放松的安全感,平凡却温馨。
阳光西斜照进客厅,到处飘着午饭的香气,汤雾氤氲,这是家的味道。
他换上甄心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一双全新蓝色暴力熊塑胶拖鞋,尺码偏小了,他脚跟一半都踩在了地上,但不妨碍他真的很喜欢。
他俯身穿鞋弯腰又挺直,无意中瞟了一眼鞋柜上竖立的相框。那是甄家父女、姐弟们的合照,竟还有他和甄心结婚时的全家福。
他鼻子一酸,疏忽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深厚的幸福和安定感狠狠包围,夹杂着岁月静好里温暖、纯粹和最朴素的爱意。
天大地大,他并非无处容身。他,也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你今天不用上班?”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哑,假装若无其事,眼眶却有一丝灼热。
“我请假了。哎,医生也是人,反正今天就是特别想罢工,在家做做饭,看看电视,呼吸一口自由的新鲜空气。”她因为担心他,特地请了假回家陪他吃饭,表面看却是一脸云淡风轻。
这个家充满了烟火气息,时光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甄心一直在厨房身影忙碌,也终于解下围裙,端出一盘盘他最爱吃的菜,摆好碗筷,拉他一起坐下。
她将额角几缕奔波落下的发丝别至耳后,看似不以为意地冲他一笑,心底早已暗暗揪成一团。即使握起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也努力保持着乐观的表情,不让他看出她有半点担忧与不安。
静谧中满溢的都是对他的关心。
她打开了电视,让家里显得不那么安静。电视上正在播映一部根据诗仙李白生平事迹编成的动画电影。
“丹姐在医院照顾俊俊,晚上会回我们家。喂,话说回来,李白的诗你最喜欢哪句?”甄心夹了一件他最爱的卤水鹅放进他碗里,眉心紧皱,心像被针扎过,却用力抿了抿唇温声道。
果然随便抛给他一个问题,至少此刻他就无暇再想今天遭逢的巨变了。
路橙低头凝思,脑海里茫然搜索了一番,想到思绪明澈时,眼皮倏然抬起:“人生得意须尽欢。”
“是嘛,我最喜欢的那句是:千金散尽还复来。以前我妹不懂事,吃穿用度大手大脚,我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她眼眸弯弯,像漫山花开。
“你不觉得我们是累赘吗?”他不可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苦笑着僵硬地放下了筷子,认真却无力地凝视她。
“有钱的是家人,没钱就不是了吗?只要我们一天不离婚,你都是甄家的大姑爷。快吃饭呀,官人!”
她眼波柔软,颊边漾出浅浅梨涡,更显得眉目清丽动人。比起他还剩下多少钱,她更关心他今天能否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可我不想吃软饭。”
他过惯了高光的人生,骤然的挫败把他一脚踢到了谷底。回家前他在公司了解过,实名举报的员工早已离职消失得无影无踪,莫须有的罪名也会经历漫长的调查,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七年也未可知。周婕妤估计带着路墨投靠了沾上她的光而嫁入上流的妹妹周婉仪,这段时间都会销声匿迹避避风头。韩家为了这一役部署多时,他竟然毫无察觉。
以后没有钱的人生,该如何面对困境?
路橙的心像灌了铅一样,眼底已是一团颓败,仿佛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甄心听了却放声大笑,笑得如同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