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唐门,
“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来踢馆了。”一名青衣弟子像是火烧屁股一样,一溜烟冲进了唐门大院。院中几十个弟子正在训练,被这一声嚎叫打断,齐齐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唐门闹事?”
“咳咳咳”青衣弟子被师兄们围住,一口气没喘过来,连着咳了十几下,才没被自己口水噎死,慌忙道:“我今天去集市买菜,想着顺便去医馆把这个月的金创药领了,结果就看到那个丑八怪晁和被一个俊俏公子像赶猪一样赶着往这边来了,一路上少说有几百个跟上来看热闹的,快去禀报师傅。”
“怎么又是晁和,上个月骑马伤人的也是这个狗崽子吧?”一名师兄满脸不忿。
“何止,半个月前有人说他当街调戏妇女,也不知道他怎么糊弄过去的。”另一名师兄开口也是不太满意。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他晁和再无耻下流,也是我唐门弟子。他今天被人当猪狗一样对待,丢的不是他的脸,是我唐门的脸,赶紧禀告师傅。”一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师兄出声终止了针对晁和的声讨。
“对对,不能丢了唐门的脸面。”“还是师兄看得远。”众师弟一片赞同,簇拥着年长师兄,就要向内院走去。
几十人走到玄关处,就见一青衣少年一脚横在门口,拦住了众人去路。
“唐衫,你什么意思?”
“师傅正在接待两位贵客,没空管什么晁和,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吧。”名为唐衫的青年,颇为倨傲,似乎对其他弟子不是很看得上。
“哼。”年长师兄冷哼一声,瞪了唐衫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一挥手,带着众多师弟走出了唐门大院。
“师兄,唐衫这小子越来越狂了,看不起我们也就算了,连你他也不放在眼里。”一名师弟拱火。
“哼,这小子仗着师傅宠爱,多学了许多招式,这才上次胜我一招,迟早让他知道厉害。”年长师兄眼中阴戾一闪而过,接着说道:“他愿意拦就让他拦,我们先去拿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我们押着冒犯师门的狂徒,看他还敢不敢拦。”
“还是师兄有主意。”
“走走,我早就像试试暗器射人的滋味了,这稻草人射起来一点感觉没有。”
“你行吗,别失手把人射死了,上个月考核就你暗器就不合格。”
“那是因为稻草人手感不好,你懂不懂啊。”
一群人闹哄哄的从唐门大院走出,说说笑笑,完全没把此事当做什么危机事项,毕竟那晁和在这唐门之中也是出了名的偷奸耍滑的货色,武功不怎么样,只是特别会怕马屁,这才能落了个卖药的油水差事。能被这人惹到的,多半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
“大鲸,别跟了吧,一会儿真打起来,暗器可不长眼,万一飞到我们身边,误伤了怎么办?”一名沧帮弟子拽了拽同伴的胳膊,想要转头离开。
这名叫大鲸的汉子,人如其名,身宽体胖,壮实异常。同伴手抓在他大臂之上,连半圈都没能握住。也没使劲,只是往前又迈了一步,同伴的手就滑开了。
大鲸粗壮的声音传出:“我老早就想看看唐门这些家伙有什么了不起了,舵主为什么不让我们跟他们起冲突?这一年多了,总算有个胆子大的敢动手的,就是没了工钱,今天这热闹我是看定了。打架你不敢,连看热闹都不敢,你要是孬种,你就回去。”
“谁不敢了,谁不敢谁是孬种。”沧棒弟子脸涨的通红,连忙快走两步,冲到了大鲸前面,走到了围观人群队伍的前方部分。
“还有多久啊?”景辉稍微有些腻了,刚开始像赶猪一样还有点意思,这走了小半个时辰,地上爬行的晁和膝盖上的衣服已经磨破,鞋子也有没了,四肢冒血,样子颇为骇人。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好像是自己在欺负人一样。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别再用针了。”地上的晁和连连叫唤,刚开始爬了几里路,晁和的手脚皆破,疼痛难忍,试图倒地装死,也不知道那景辉用了什么妖法,几根银针甩出。
那滋味,全身奇痒无比,无论怎么抓都只会越抓越痒,眼看全身都是自己抓痒的爪印,就要把脸上的那层皮都要撕掉,景辉才撤了针。
晁和再不敢耍小心思,就连四肢已经全都磨破,也不敢喊疼,乖乖带路,生怕再挨一针,那滋味比死还让他恐惧。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唐门大院所在。
景辉一眼望去,这个布置还真挺像的,除了不是在山上,无论是建筑颜色风格还是布局,都跟蜀中唐门相差无几。莫非真的有福州分支?怎么唐布衣一次没有提过。
晁和一眼看到门口几十个唐门弟子,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发自真心的泪流满面,疯狗一样的爬到年长师兄的身边,一把抱住大腿,泣不成声:
“师兄,你要给我做主啊。那小子不守规矩,在福州城里卖假药,我上前制止,就被他打断了腿,还逼我一路爬到这里,还说要打断唐门每一个弟子的腿。”
年长师兄本来也十分看不上晁和,这家伙只会溜须拍马,还喜欢到处惹是生非,十足的小人。可是眼下,这晁和鞋也没了,衣服也磨得破破烂烂,一身是血,涕泪横流,不由得信了几分。
没有像往日那样一巴掌扇开,而是轻轻的拍了拍晁和后背,说道:“放心,我唐门别的也许不是第一,但是绝对不会做缩头乌龟,你快去治疗,这里交给我们。”
“我不,那小子侮辱师门,今天我就是流血流死,也要看着他跪地求饶。”晁和咬牙切齿,那狠劲让众多唐门弟子侧目,没想到这晁和也有有种的一面,殊不知他只是想亲眼看到仇人受难。
年长师兄大步前行,走到前列。本想直接动手,看到景辉身上的黄色道袍,一眼看出材料十分昂贵,但是款式应该是崆峒派弟子服。作了个揖,开口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为难我唐门弟子,可是故意生事?”
景辉见对面按套路出牌,也不着急,朗声道:“崆峒派景辉,我今天来有两件事。第一,你身边那条四肢行走的,冒犯了我,活该有此磨难。
至于第二吗,我和唐门还算熟络,从来只听过蜀中唐门,没听过你福州唐门,今天你们要是不能给我个满意的答案,你们门派的名字就要改一改了。”
年长师兄听到第一条还没什么表示,毕竟晁和惹是生非已经是众人司空见惯的,这第二件事一说出口,直接面沉如墨,简直是直接戳肺管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手就已经伸到背后,马上就要打出一道暗藏的背手镖。
就在此时,一名弟子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按住了年长师兄的手。低声道:“不可啊,不可。师兄,这景辉可是如今的四曜星辰,动不得,还是去请师傅吧。”
“四曜星辰?什么的鬼东西,我怎么没听过?”年长师兄一头雾水。
“师兄你平时不看江湖快报吗?这是耕阳读书斋评的年青一代最耀眼的四名年青高手,每一名都如同初升的太阳,更是像星辰一般指引着正道的方向。
飞踏南斗的‘飞侠’唐布衣,拳撼东曦的‘赛光弼’武海,脚踢西岳的‘风神’解无尘,最后就是这位声震北辰的‘小天师’景辉,据说他一言能传遍整个西夏,弄得民心动摇,直接动摇了西夏国本,惹不起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这么邪乎。”年长师兄嘴上是这么说,往后摸暗器的手却已经悄然放下,招了另外一名师弟到身边。
“快去,说这边有个崆峒派的弟子来闹事,我们不想伤了两派和气,快请贵客出来调解,那唐衫应该不敢再阻拦。”
“商量好了吗?是动手还是自证?”景辉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见这群自称唐门弟子的却毫无血性,只觉得假的可能又多了几分。
“就是啊,你们平时吹上天,怎么现在都变了缩头乌龟。”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听不清来源,但却点燃了人群的不满,都是来看热闹的,结果完全打不起来,岂不是白来了?
“不如直接改成缩头门。”“王八门也行啊。”
各种污言秽语此起彼伏,平时看唐门不顺眼的乡人,一个比一个骂的起劲,竟比来时还热烈了几分。
门口的唐门弟子一个个憋得通红,却没一人敢上前,渐渐地,这些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年长师兄之上。
被众人注视,年长师兄如芒刺在背,强忍着畏惧开口:“景少侠,你是崆峒派高徒,如今你虽然出言不逊,我本该与你做过一场,但是崆峒派乃六大派之一,我不能因私破坏武林正道关系,事关重大,还要等我师傅出来才能见个分晓。”
景辉差点没笑出声,这些人畏战真是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不过其实后半句说对了,就算打了这些小的,真章也在老的身上,不如一步到位,虐菜没意思,憋笑道: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师傅要是不敢出来,我就拆了你这假唐门的招牌。”
...
“师傅,师傅,真的出事了。”
“不是说了师傅在接待贵客,你叫唤什么,打扰了贵客你担待的起吗?”唐衫表情不善,这些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一个崆峒派的打上门了,师傅再不出面,牌匾都要被人拆了,来头大的要死,师兄们都不敢出手。”
“?”唐衫一惊,几十号人都不敢动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刚想问一下,这师弟趁自己走神,冲进了内院。
“师傅,大事不好了,有崆峒派高手来踢馆了,说是要拆了我们的招牌。”
“放肆,大呼小叫,一点规矩没有。”中年浑厚的嗓音传出,一名慈眉善目,蓄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师傅,真的火烧眉毛了,你再不出去,招牌就要被那崆峒派的摘了。”
“崆峒派?”
“是,他还说......”
“不用了,为师自有办法,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到。”中年男子一把将弟子推出屋子,转头回屋。
“两位,有人来我福州唐门闹事,还请移步,助我一臂之力。”
“自无不可。”
“没兴趣,你什么时候跟我打?”
中年男子一滞,心想我好吃好喝,把你当贵客招待,这点薄面你都不给我,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此刻用得到你,非要好好教训一顿,真当自己是什么贵客了。不过出口的话却是:
“我也不是非要强人所难,奈何这位来犯的正是崆峒派弟子,我唐门身为正道三大家族之一,实在不愿挑起六大派和三大家族的纠纷,还请出手相助,化解武林危机。”
“是啊,施主也是崆峒派的一员,身份尊贵,应该也不愿生灵涂炭吧。”另一个人也帮腔劝到。
“想要我出手帮你这个忙可以,只要你答应全力跟我打一架,如何?”
“这....”中年男人眼球狂转,心中计算得失,自觉应该不会输,笑道:“这样吧,阁下帮忙化解这次恩怨,我愿意私下比试一次。”
“好,带路吧。”
中年男子满意一笑,自己低调这么多年,结识这么多朋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他要证明,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当年错的不是他,而是有眼无珠,偏袒师兄的师傅。
“来了,来了。”人群等了半天,骂人的话都开始重样了。一个眼尖的叫了起来,他看到唐门掌门唐守鸿出现在大院之中,背后好像还跟着两人,看不太清,已经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
“哦哦。”人群之中的大鲸吼了起来,等了半天,终于要见到真章了,值不值回旷工的票价就看这一哆嗦了。
出乎人群的意料,随着唐守鸿一步步向前,不但没有自己出手,反而一侧身,让出一人。
景辉和那人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