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殿堂内,金銮宝座上的天子双肩微垂,抬手捏了捏眉峰,似有些疲惫地开口:“众爱卿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身边执事的官员扯高了嗓子:“退朝!”
见皇上未起身,众官员不敢挪步,心中惶恐,殿内鸦雀无声。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先退。
崔榖亦跟着离场,忽听见皇上不辨情绪的声音:“崔爱卿留步。”
他心中疑虑升起,面上却是恭恭敬敬。走至殿中,低眉折腰,待皇上指示。
“崔爱卿,朕听闻你有一女流落在乡野,最近才接回京城,可确有此事?”
崔榖手心冒出冷汗,想起姜贵妃召崔筱瑜进宫一事,也不知怎就闹到皇上那里去了。他摸不准皇上之意,斟酌着回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皇上凛肃之色忽变,笑得开怀:“崔爱卿有福啊,崔大小姐才学过人,崔二小姐品德良善。前日崔二小姐进宫时,八皇子顽劣,踢蹴鞠险些伤了他母妃,多亏崔二小姐出手相助。戚贵妃心善,非让朕给你道声谢。”
崔榖不敢承恩,躬身道:“戚贵妃娘娘严重了,能为娘娘效劳是她之幸。”面上受宠若惊,心里却想着:这二丫头,还真给他长脸。
皇上话语一转,笑意稍减:“就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外在乃身外物,崔二小姐品德良善已是难得,你万不可因此厚此薄彼。”
走出殿外时,崔榖还是没想明白皇上是何意。
向来与他不对付的礼部左侍郎李大人凑上前来:“崔大人不必忧心,崔大小姐才学容貌均是一流,想必崔二小姐也能沾沾光,总能找到一个不在意她外貌的儿郎。”
礼部左侍郎大人平日仗着其女是公主伴读,明里暗里嘲讽崔芝瑶不如其女,今日怎么还夸奖起来了。
说是夸奖,后半句却是说得崔榖云里雾里。
他皱眉,不解道:“李大人是何意?”
李大人啧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崔大人何必装作不懂呢,崔二小姐的面疾也不是秘密了。不早日给她找个郎婿,日后年纪大了怕是更不好找。”
崔榖眉毛倒竖,立时回怼道:“不劳李大人费心,小女早已定婚,郎婿也是百里挑一,正是少詹事柳大人。”
李大人更确认他在逞强,朝中谁人不知,柳大人与太子关系好。而崔大人则一向与三皇子走得近,说他们两家定亲,谁信呐。
遂摇头晃脑地走开了,徒留崔榖在原地气得来回跺脚。
他想起方才皇上的话,便知前日定然是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
东宫内。
书室宽敞明亮,灰金铜炉中,紫烟缭缭升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儿。
沉香朱漆长木桌上,太子妃素衣挽袖,纤指推着墨条来回研磨。墨汁漾开,淡青袍衫的太子执笔沾墨,长袖拂过,笔势如锥画沙。
静谧间,身穿墨色宫服的宫人低眉走入,轻声道:“太子,柳大人来了。”
柳薄言走至近前,行礼道:“臣见过太子、太子妃。”
太子微一颔首,放下手中的毫笔,眼眸温和,带着笑意道:“如修不必多礼。”
太子妃放下墨条,朝柳薄言点头,眉目温柔,声音清浅:“你们有事要说,我便先出去了。”
待人走出书室,柳薄言凛了神色,禀报道:“太子,暗探来报,京郊的匪徒,似乎与城南的翡翠楼有些瓜葛。”
“翡翠楼自开业以来门庭若市,已成为京中达官贵人寻乐之所。父皇早已明令禁止皇子干涉商务,但这翡翠楼,怕是也与三弟脱不了干戈。”太子手指轻敲桌面,眉峰深深蹙起,嗓音微凉。
“翡翠楼的掌柜温氏是豫章人,自小无父无母,儿时曾寄居于其姑父,赣州县令涂虞家中。后来涂氏一族因贪贿落罪,男丁被斩首,女丁俱被发卖。温氏因未落入涂氏户籍,侥幸逃过一劫。听起来,三皇子与这温氏并无关联。但据曾服侍涂虞外室的嬷嬷称,其外室常抱怨,涂虞癖好怪异,偏好童风。”
柳薄言递上一本册子,继续道:“这是疑似涂虞祸害的女童名单,其中不乏府中丫鬟和平民百姓之女。”
太子翻开名册,沉默半晌后,两人对视一眼,俱已明白对方之意。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八皇子,太子正在与柳大人议事,真的不能进去,您快下来吧,别为难小的了。”宫人的声音几欲带着哭腔。
太子将名册收起,越过书桌,与柳薄言一同走出书室。
见八皇子撅着屁股,整个人几乎挂在窗檐上。太子重重地咳了声,厉声道:“锦儿,莫要胡闹。”
八皇子如灵活的小猴子,一把跳到太子身前,笑眯眯道:“太子哥哥,你可看见七皇兄了?我今日做了一个新弹弓,还想找他玩呢。”
“砚儿这几日在母后宫中补习功课,你别去打搅他,寻别人玩去吧。”太子不缓不慢说道。
他想起母后说,前日砚儿与锦儿在后花园踢蹴鞠,险些伤了人。检查砚儿功课,才发现他这段时间玩心大,懈怠了学业。
砚儿被母后拘在了广宁宫内,这锦儿却还是整日玩闹。只是如母后所言,他终究非锦儿一母同胞的兄长,多加管束,恐怕还惹得戚贵妃不喜。
八皇子闻言不高兴地嘟起嘴,妥协道:“那好吧,我等他补习完再找他玩。”
太子还想说些什么,后院的宫人来传话道:“太子,午食已备好,太子妃让您邀柳大人一同过去享用。”
八皇子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太子无奈叹气,转向柳薄言说道:“如修,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一起吧。”
柳薄言微微一笑,摊手道:“既然是太子妃好意,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暑天闷热,午食布在了花园凉亭下。
桌上备了三人碗箸,待他们二人坐下,宫人随后端上菜来。
上了碟同心生结肉脯,猪肉做的,又上了笋鹅,汁味浓郁,鲜香扑鼻。一道清蒸鱼脍,上头撒了些葱花,又一碟茄汁茭白,均是些下酒菜。再上了些瓜果蜜饯,独独不见待饮的美酒。
太子妃起身,歉意道:“瞧我,都忘了备些酒水。前些日子我父亲送来了一坛,他亲手酿的白玉腴酒,我这就给你们拿来。”
她走时手肘碰了碰太子,太子讶异回望,表情顿悟。
又望着柳薄言,欲言又止。
柳薄言看出他有话想说,率先出声道:“太子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太子执起银箸,为柳薄言夹了块笋鹅,语调闲适:“现在不聊公事,如修唤我淮之便好。我们随便聊聊家常事。”
柳薄言从善如流,挑眉笑道:“既是如此,淮之有事直说便可,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太子抬袖搁在桌台上,试探着开口:“你比我大上一岁,我与阿筝成婚已两年,可如今你还是孤身一人。阿筝是想着她二妹年已十九,论品貌、才情也算与你相配,便托我问问你可有此意?”
柳薄言面色未变,声音却多了几分疏离:“麻烦淮之替我多谢太子妃好意,太子妃之妹自然是才色出众,佳人良配。只是我已定了婚事,望太子妃另择佳婿。”
太子闻言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一拍柳薄言肩膀,大笑打趣道:“行啊你,不声不响就定婚了,快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千金?”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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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言唇角弧度渐深,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正是崔府新接回的崔二小姐。”
“崔二小姐?可是户部尚书大人之女?”
“正是。”
太子沉思片刻,又展开笑颜,语气清朗:“既然是你所喜之人,必然是有过人之处,择个时日可要领我见识见识你这未婚妻。”
柳薄言笑而不语。
太子妃提着半坛酒,身后拽着一人,语气带了些愤愤然:“阿瑾,你看看八弟这混小子,竟偷偷跑去酒窖里,翻出我这白云腴酒,足足喝了半坛。”
八皇子年纪最小,可爱讨巧,与各皇兄皇姐关系都不错。太子妃在边城长大,性情较京中女子豪迈,嫁入东宫后,性子收敛了些许。
她对率性纯真的八皇子颇为喜爱,但偶尔也会因八皇子的顽劣气得暴露本来性情。
看着小脸红成猴屁股,仍在喃喃自语的八皇子,太子气极反笑:“这小子,酒量还可以啊。”
八皇子以为太子在夸他,嘿嘿笑道:“太子哥哥,你要喝吗?这酒可香可好喝了。”
终究只是个孩子,喝了这么多酒也不知会不会有事,太子面上带了丝担忧,向柳薄言致歉道:“抱歉,如修,今日不好继续招待你了,改日我们再一同喝酒。”
柳薄言看了眼笑得没心没肺的八皇子,安慰道:“无妨,八皇子面色尚佳,应是无大碍,太子也莫要太过担心。”
正要走时,太子妃却拉了拉太子衣袖。
太子知她还执着于胞妹之事,一语道破:“阿筝,如修已与崔二小姐定了亲。”
太子妃还未出声,醉醺醺的八皇子忽地叫嚷道:“嘿嘿,崔二小姐,我知道。虽然她长得丑,但是她救了我母妃。”说着说着打了个嗝,“我,我再也不说她丑了。”
柳薄言止了步,脸色变得有些冷,轻嗤一声:“八皇子不仅喝醉了,怕是眼疾也犯了。”
见他与一个孩子怄气,太子觉得有些好笑,忙当和事佬道:“锦儿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你别和他计较。”
柳薄言知自己方才有些失礼了,语气转和了些,拱了拱手道:“太子,太子妃,那臣就先告辞了。”
看见柳薄言远去的身影,太子妃叹了口气,惋惜道:“没想到柳大人居然定了亲,看他方才的模样,想必对崔二小姐亦是真情。可惜了,终究是苹儿与柳大人之间无缘。”
太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苹儿也会找到她的如意郎君的。”
太子妃回想起胞妹对她冷漠疏离的模样,心中愁绪未解,沉重道:“但愿吧。”
——
柳府大宅门口,门房上前迎接,脸上掩不住的愁眉苦脸。柳薄言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何事忧愁?”
门房受宠若惊,嗫嚅着回道:“小的女儿前些日子摔了马,没及时医治,脸上留了块疤。如今整日不吃不喝,说自己变成了丑八怪。祛疤的医药太过昂贵,小的实在没办法了。”
柳薄言脚下步子未停,声音却很清晰:“去账房支些银子。”
门房呆愣了片刻,欣喜若狂,扑倒在地上,向着柳薄言的背影鞠躬,眼眶含泪道:“谢谢!谢谢公子!”
回到后院,柳薄言想起在出宫路上相遇时,钱管家多次阻止马车之人下车。以及崔府中也要蒙着面纱的崔筱瑜,眉心皱成了川字。
“卫影。”
密不透风的树上跳下来一个黑色身影,朝柳薄言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柳薄言唇线抿直,沉凝道:“你去查查崔二小姐前日进宫发生了何事?”
卫影没有抬头,低声回了句:“是。”
顷刻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