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年幼的竹西不懂那些人为何在阿姨的棺前悲痛哭泣,后来才知道,他们哭的是亡者的离去、生者的分别。

    一如此刻的她伏在手术床前,泪水无意识地打落在冰冷的钢架上。

    她颤抖着手想触碰床上的人,又不敢。

    宋别叙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旁还沾染着丝丝血迹。他的身体被手术布遮盖着,心电图平铺直叙,冷酷无情地宣告着无生命体征。

    明明今天还在对着她笑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突兀地撒手人寰?

    竹西弯下腰捂着脸,汹涌的泪水和呜咽声挤着流出来。

    窗外又下起了大雨,惨白的手术灯熄灭,世间只剩下跪坐在地的她和垂下带血的半角礼服。

    不知何处传来的悲恸声、质问声、争吵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混乱的夜里成为痛苦的底色。

    世界开始消散成白色的光絮,远处的一切被湮灭在无尽的代码里。

    竹西死死抓着手术床的扶栏,她赫然转头盯着降临在身后的那道光芒,眼神带着逼人的惊痛锐意:“是你对不对?!”

    那光芒缓缓跳动,一如既往的无机质声音响起:“竹西,这就是你尝试干预的后果。”

    竹西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痛声道:“我干预?你的意思是这都是因为我的干预,他才会遇到这种事情的吗?”

    光球冷漠答:“从始至终,你的干预只会指向两种结果——你的死亡和宋别叙的死亡。”

    “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竹西喃喃道。

    是她这一个多月以来太过于沉溺,忘记了隐匿在黑暗里的敌人,是她一直以来都这么被动,才没有保护好年少的宋别叙。

    竹西扶着手术床站起来,她近乎是逃避般地不敢去看宋别叙的脸,只质问光球:“你不会舍得你的男主角死去的对吗?”

    语气嫌恶,眼神里却是希冀的光。

    光球变幻几瞬:“男主角不会死去,但他将不再会是他。”

    竹西垂下目光在那半角礼服上流连半晌,轻声问:“什么意思?”

    “为了排除不稳定因素,我会完全格式化他,强制接管他的思维以控制行为模式。”

    “像越悦和楚溪那样?如果你可以这么做的话早就这么做了,要达成这样的条件,你想必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吧?”

    竹西说的对,宋别叙可以说是整个剧情世界的核心,不像简月莹这类平凡女主的背景设定那么简单,宋别叙作为小说的高光男主角必须保证苏、爽、高大上这三个重要的点,因此世界意识的大部分能量都要用于维持宋别叙身边的设定运行。

    也因此它并没有足够的能量去强制格式化宋别叙的个人独立意识,或者说它根本没有把握、也不会耗这么大的风险在格式化的过程中消耗这未可知的能量。

    即便是最初的宋别叙,也有着坚定的内心和强大的意志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和他硬碰硬的。

    竹西把那角礼服上的褶皱轻轻抚平,将它放回床上。

    过了很久。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平静地对光球说:

    “做个交易吧,世界线重启,你救活他。作为交换我不会再靠近他,我会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不去干扰这条世界线的正常行进。”

    光球微微发出光芒。

    竹西作为外来者不受它的控制,而她又不知为何拥有切入不同世界线的能力,即便这个能力是不可控的,但已经足以让它对竹西的警戒程度拉到最高。

    它的目的就是让竹西不干扰剧情的发展,合理的进行数据更改让竹西看到这场结局,逼她做出选择。

    它不相信在看清楚干预的结局、面对宋别叙的死亡后,她还能坚持原来的想法不变。

    而现在看来,它确实成功了。竹西主动向它做出保证,外来者能及时抽身醒悟,是再合乎它心意不过的。

    但光球还是说:“你对宋别叙的影响目前已经无法估量,所以将会对你附加一些特殊手段,以确保你完全不会、对宋别叙产生任何一丝可能性的干扰。”

    对宋别叙的影响已无法估量……听到这句话时竹西的心脏疼痛一瞬,她压下那股涩意,道:“可以。”

    “成交。”

    “世界线α开始重置,所有数据回档开始——”

    于是雨水开始倒流回天上,平板的心电图在某一刻起伏运作,礼服上干涸的血迹化为鲜活滚动的液体回流进动脉,湮灭的世界从手术床前重新组合延展。

    竹西站在原地,这时她才敢回头看那个躺在手术床上的少年一眼。

    在消散的光絮里,他的呼吸温热,胸膛起伏,面色白皙健康,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似是要挣扎醒来。

    竹西的胸腔里终于回暖,她勉强勾起点笑容,泪意又打湿眼眶,下意识伸手想去摸一摸她的少年爱人。

    但在碰到的那一刹他的身体随着重构回转的世界轰然化为点点虚无,只握住一手碎光。

    渺茫间似乎有人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

    月亮坠落,太阳交替,日历一页页回翻,所有人都在倒退,竹西脚下站立之地从医院又回到春花路下着雨的那一天。

    ——光球似乎是要竹西亲眼看看没有她的故事从头到尾会怎么发展。

    她成为了不被世界承认的人,恍若一道被孤立至三界六道外的魂灵,没有人能够看到她,她也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只能以旁观的姿态看着世间的一切。

    大雨如期而至地下了起来,路上急匆匆来往的行人进出便利店躲雨、买伞,不知是谁在店前遗落了一把伞,被店长放在门口成为了公益雨伞。

    竹西不知道自己在便利店前站了多久,时日交替,昼夜更换,春日天气多变。

    终于于某一个雨天,那个她熟悉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道路上。

    他仍是那次初见时的模样,身穿校服,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走在雨里,像被遗弃的孤狼。

    竹西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看他从昏暗的午后傍晚走到夜幕来临的春花夜市里,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顶着周围人不解的目光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没有我,可不会再有人给你打伞了。”竹西默默地想。

    正这么想着,就有个女生上前来递给宋别叙一把伞,她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柔声道:“同学,我这有多余的伞,你要用吗?”

    宋别叙礼貌疏离道:“不用了,谢谢。”

    那个女生有点着急,殷殷关切道:“可是淋雨是会感冒的,身体健康很重要的呀!”

    不知被哪个字眼所触动,宋别叙看着那伞,半晌颔首道:“那就谢谢了。伞……”

    那女生神情惊喜,她主动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在高二1班,你可以到时候把伞送到1班去。”说完她也不等宋别叙回应就跑走了。

    宋别叙沉默了一会,随后把伞撑开,将自己和雨隔离开。

    竹西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气笑了:凭什么当初她给宋别叙打伞宋别叙就这么不情愿啊!

    她要生气了!

    宋别叙自然听不到竹西气愤的质问,他的目光落到那个正在卖力吆喝自家DIY衣服的大嗓门老板身上,眼神扫过那些挂在外檐上的衣服。

    竹西这次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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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囔囔地想:没有我也不会有人担心你穿着湿衣服难受给你买新衣服的。

    老板像上次那样又注意到了宋别叙,他看到宋别叙湿透的衣服,赶紧上前来:“帅哥,你衣服全湿了啊,要不要来我们这买一套衣服换下来?”

    宋别叙不感兴趣地答:“不了。”正要迈腿走,谁知那老板突然拦住他:

    “等等等等!帅哥帅哥,我们今天搞活动随机抽选一名幸运客人免单的,你刚好成为了那个幸运客人,全场衣服你随便挑一套,不要钱!”

    竹西:?

    不是,她不禁开始怀疑,难道之前她做的真的都是多余的?

    不过宋别叙还是拒绝了。

    老板遗憾地看着宋别叙离开,心想要是他来自己这边试衣服,就凭那比明星长相还要优越的脸,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来跟着买。

    唉,错失一笔发财的机会!

    竹西跟着宋别叙路过了那轮花车,那个卖花的女生正在车前打理所剩不多的鲜花。今日有很多前来买花的小情侣,他们钟爱玫瑰、月季这类鲜艳的花朵。

    而簇拥的花红柳绿里唯有一小束洁白的昙花一直无人问津。

    昏黄的灯下,花瓣上的水珠熠熠生光。

    竹西站在原地看了会,回头发现宋别叙已经走了很远,她赶紧跟了上去。

    *

    宋别叙回到自己的家,他走进玄关,感应灯自动开启,带着室内的一切智能设施启动。

    他把那把伞随意放在门口,回到房间换下湿衣服后来到客厅沙发坐下。

    大脑响起疲乏的信号,耳鸣声吵得他心烦。

    他望着头顶的吊顶,明明一切都是熟悉的摆设,此刻却让他觉得安静得有些过分。

    窗外的雨淅淅飒飒,飘窗的纱帘被轻轻吹动,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他将客厅的灯关掉,侧躺在沙发上,阖上眼皮。

    ……

    日升月落,他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

    上课、回答问题、练习册、考试……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索然无味,宛如一项没有尽头的任务进程。

    校园里的铃声响起又熄灭,学生来了又走,一张张面孔幻化成潮汐涌动的大海,他像一叶舟漂浮在交替的浪潮里。

    生活在没有起伏地重复着。

    他常常在阳台飘窗前弹琴,但过去弹的那些曲子逐渐失了乐趣,琴声戛然而止,他将琴盖合上,久坐在钢琴前。

    偶尔和王杉彀、刘词同等人外出参加朋友的局,这些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他坐在他们中间,笑骂着接过饮料,并不把这群人开的他和某个所谓的级花的玩笑话放在心里。

    冥冥中觉得他们嘴里的不应该是他和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但又应该是谁?

    等他认真去想这个问题时,往往又不得其所。

    更多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哲学、看存在主义、也看爱情。

    他像在寻找一个答案,但卡夫卡无法解答他的疑问。

    他的异常出现在往复的日常里,出现在他无所谓意义的心底,微小的变化日益见长。正如一贯以来不会出现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的他,此刻却下意识地停在楼下某个班级前的走廊许久。

    ——似乎那里有什么他要等的人。

    他抬起头,班牌上写着“高二五班”,望进去却只有满眼陌生的面孔。

    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失望。

    索然无味、索然无味、索然无味。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