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点点透过树冠间的缝隙洒下来,春日的风温和宜人,宋别叙步伐缓行在校园的林荫道里,身后的影子随着树影摇晃。
圆润可爱的槐叶洒落在他的肩头,竹西伸手帮他捻下那片叶子。
宋别叙猝然止步偏头,叶片许是再次被风吹落,在空中缓缓飘扬着。
他注视那片叶子片刻,伸手让它落入掌心。
上面还带着点余温。
他一路遇到过王杉彀、刘词同,遇到过越悦和楚溪,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最后见到站在路尽头的姚云。
她手捧一束黑玫瑰,又用那种黏腻的炽热眼神望着他。
阳光下那束玫瑰黑得深邃,宛若恶魔之眼要将一切吸入进去。
宋别叙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姚云轻柔的声音攀上他的耳畔——
“学长,为什么不收我的花呢?”
他充耳未闻,径直远去,喃喃自语的声音坠在身后,“学长,我爱你啊,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爱?
宋别叙笑了笑。
“爱”这个字他听过成千上万遍,幼时母亲是这么一遍遍抓着他告诉他:她爱他。
后来他知晓那些话语背后藏着的只是她终日的害怕和惶恐。
司机也告诉他父亲爱他,他只是端坐在车的后座上,顶着一身的鞭伤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淡淡说了一句——“哦。”
嘴里轻易就说出的爱是出口成章的魔咒,带着这些人的自以为是和理所应当,潜意识里却包裹着束缚和压迫的欲望。
他从校园回到家,复又坐在餐桌上。
桌上的父母在争吵。
母亲柔弱地嘤嘤哭泣,声音却尖利带恨,势要将话语化为刀箭刺入他和父亲的胸口。
而父亲沉默着,眼里有着与那人同样黏腻炽热的渴望,他一边看着母亲,一边无视她的哭泣和怒骂,用最优雅的礼仪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晚餐。
待就完餐,他站起高高在上俯视自己,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不该在生日这天惹你母亲不开心,自己下去领罚。”
随后不顾母亲的挣扎抱起她走进楼上的卧室。
很快那些骂声化为甜蜜的吟唱。
在那婉转的声音里,他走向阴暗的地下室,拿着刺鞭的人已在那里久候多时。
他花了些时间才上楼,坐在露天花园里的母亲看见了他,花团锦簇中她对他笑着招招手。
他走过去缓慢地坐下,母亲抚摸着手上父亲今晨为她拍下带回的孤品玉镯,柔声问:“最近学业如何?”
他答:“挺好的。”
“你一向学习好,我不担心,但是刚上高中压力会比从前大,还是需要更加努力。”
他扯了扯嘴角,垂着眼道:“我已经高二了。”
久久未有话语传来,他疑惑地抬头,却看到母亲眼神似惊似疑,她张着嘴想说什么,竟在这艳阳天里发起了抖,颤颤巍巍地问道:“你已经高二了?”
他沉默着。
母亲的泪水唰地落下,她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将桌子连带那些精美的甜点掀翻,指着他吼道:“你怎么可能高二?怎么可能过去这么久了?!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在骗我!”
她状若癫狂地质问他:“你是不是以为我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太轻松了才故意这样说的啊?!你从小就这样,城府深,心机深,跟你父亲一样不像正常人……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女仆和家佣听见声音匆忙地涌上来将母亲扶走,喧闹很快褪去,留下他一人独自坐在寂静的庭园里。
日头落下,夜色侵染,他黑色的衣服逐渐映出斑斑点点,温热的液体自背后滚落下来,很快又被夜里的凉意带冷。
良久。
他起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前的草坪上放着一朵洁白的昙花。
它静静地躺在一堆杂乱的甜点废墟里,花瓣饱满鲜嫩,花梗尚在流淌汁液——
这是一朵刚刚从花园里摘下的花。
他蹲下身将那朵昙花带走,一如握住那片槐叶般轻柔。
*
时间像湍急的河水匆匆流走,今天与昨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但宋别叙却在这些少有区别的日常里,渐渐发现了一些不那么寻常的东西。
有时是早上来到教室里,桌上放着的一颗薄荷糖;有时是午间休憩醒来时,摊开的书本上夹着一朵今日教室外新开的花;有时又是放学后下雨,椅子旁立着的一把不知来处的雨伞。
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恍惚也觉得窗外好像也有人在看着自己,但凝眼望去,那里有的只是一阵风、一朵云或是一只飞过不留痕的鸟。
他将手伸出去,风拂过他的掌心,云绕着他的指间,小鸟刮落的羽毛飘在他的手心里。
此刻,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在偏爱他。
他曾在拐角处看到一闪而过的少女身影,那身影带着令他恍惚的熟悉,引他急步过去后却又空无一人。
每当他从那座别墅里出来时,身边总是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带着雨水的湿意,久久不散。
他想,如果这世间存在鬼的话,那他大概就是遇到了一只女鬼。
这只鬼很有礼貌,藏着自己并不打扰他,像个田螺姑娘一样给他送些小东西,极偶尔时还带着逗弄的意思。
但他竟然不反感。
他垂着眼把课桌上新鲜垂露的黑玫瑰随手扔进垃圾桶,而将窗台前的不起眼洁白昙花护在胸口。
即便每天会有新的昙花送来,过去的昙花他也不会丢弃,他亲手将它们制成一朵一朵的干花陈列在床头。
他把今天最新的昙花别于礼服胸襟前,登上校庆的舞台,坐在钢琴前开始演奏。
琴声悠扬里他侧目看向观众席中,黑暗里的学生们面孔不甚清晰,他很有耐心地目光逡视着,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点微弱的光芒——
那里坐着一位面容温柔美丽的少女,她正专注地看着他弹奏。
心情随着琴声扬起,嘴边下意识勾起笑意。
他想,原来这就是他的那只小女鬼。
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少女眸子惊讶地微颤,她迅速地别开了眼,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又移回目光。
他已经没有在看她。
——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看到了她,这样或许会吓到她,他静静地想。
但他的余光仍旧牢牢地在观察她。
直到晚会成功结束,他作为代表致完词,在离去的人群里只能看到她的一片裙角。他急匆匆地追上去,却再遍寻不到她的身影。
心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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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他压着眉拒绝了刘词同他们的邀请,自己一个人离开学校。
月亮高悬,他在路边看着红灯倒数,绿灯亮起,影子被孤单地拉长一路延伸过斑马线。
有辆黑色轿车忽然横冲直撞地冲过来,随后一声急速的刹车声和汽车碰撞声响彻天际,他倒在地上,手却紧紧地抓住突然出现的少女手腕。
“抓住你了。”
我的小女鬼。
他笑着对少女道。
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后怕,本来是跟着宋别叙回家,在看到同样的车袭来时,她心急之下什么也没想就冲上前像拉住他避开那辆醉酒驾驶的车,天旋地转间却反被他桎梏住了身体,挟持在怀。
远处的车辆燃起了火,有尖叫声和奔跑声赶来。
昏迷前他执拗地看着怀中的少女道。
“别走。”
直到看见她点头答应,才满足地闭上双眼。
*
竹西有点懵,她不知道为什么宋别叙可以看到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自己的。
这就是光球说的特殊手段?未免有点过于菜了吧?
宋别叙昏迷着手却还紧紧地抓着她,她被他拉着哪里都不能去,只能无奈地看着救护车来,然后再跟着一起前往医院。
所幸其他人还是看不见她,也触碰不了她,只有宋别叙可以。
真是奇了怪了。
好在她拉宋别叙拉得及时,他只是在躲避时撞到了脑袋,没有受什么伤。
虽然她隐隐感觉当时宋别叙好像是在特意等着那辆车来,但是怎么可能?宋别叙又没有之前的记忆。
宋别叙被转入了高级病房,夜已深,病房的灯光被拉灭。他的额头缠着绷带,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竹西坐在床边,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的手给挣脱开,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昏迷了还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她看着睡着的宋别叙,目光变得柔软,伸出手指将他的额发拂开,轻轻探了探他的脸颊。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松了口气,她撑着脑袋注视着床上的人。
在这一个多月里以来,她常常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上课、放学、看书、弹琴……
她偶尔也会去看看越悦和楚溪在干什么,找找简月莹现在在哪里,也曾在校园里看到汪逍洋的身影,甚至她还想过去给姚云一点教训。
但她做不到。
她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所以最后她只能是看看,然后又回到宋别叙这里。
在这虚造的世界里,她在意的东西不多,陪在宋别叙身边算是现在唯一甘之如饴的事情。
后来她偶然发现自己开始能触碰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糖果、花、伞……不分种类,没有规律。
为条件所限,她能为宋别叙做的不多,只能用这些小玩意儿来希望能让他开心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到多久,也不知道光球究竟想让她看到的是怎样的画面,她能做的只能是珍惜每一刻。
尽管未来不知道在哪里,但至少现在,听着宋别叙的呼吸声,她已经足够满足。
睡意袭来,她趴在宋别叙的床边缓缓闭上了双眼。
月光从窗外倾泻而下,一支迎春花颤颤巍巍地迎着露水伸进窗台,地上两人的身影静静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