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公主府开宴。
当今圣上承丰帝,膝下公主皇子稀少,皇子五位,公主却只有两个。
年纪小的安平公主生母卑微,地位不高,她从小养病在闺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有人得见。长公主恩宁独受圣宠,是承丰帝的掌上明珠。
每一样都要给她最好的,无一处不纵溺。
裴闲迈进公主府,扑鼻而来浓郁的花香,富贵迷眼。
满眼都是花。
入府即见争奇斗艳的芍药与月季,匾额与横梁上有,池水里有,连送出的请柬上也有,除了几样耳闻能详的花朵,还有大大小小说不上名字的稀少品种。
一进府,书生们发出惊叹。“好多花!”
“公主府院落四进五重,眼前不过一隅,往下看还有更多呢!恩宁公主最喜欢花了,要的是从益州运来最新鲜的花,沾着露水的那种,嘿嘿,这次咱们可以一饱眼福了!”
“不愧为恩宁公主,豪气!”
“我大景的明珠,能小家子气养着么?”
书生们兴致冲冲进了府。此行公主之宴叫“寻芳宴”,说是办来给公子小姐解乏解闷的,故而重在自由,作为东道主的公主不会出言限制客人的行动,一切随性来。
然而大多人的心里都懂,“寻芳”之意,就是让这群高中的贵子来联谊,彼此游着游着,兴许就有哪家公子小姐看对眼了。
除了此次科举的贵子,只要父母为朝中官员,适龄的公子小姐也能来。裴闲就是凭着左都御史之子的身份进来,怀中抱着一只狐狸,一路走进引目无数。
不断有小姐望向裴闲怀里的裴白白,瞧见狐狸的一双血眸,双眸放射出欢喜:“好漂亮的一只狐狸!”
她们对毛绒绒同样没有抵抗力,视而不见狐狸的凶性与野性,只看见举世罕见的异眸,一条半藏不藏的蓬松大尾巴,躲在白衣里偶尔见一下人,惹人眼热,还有躲在主人怀里的小动作,令人怜爱的同时,忍不住逗一逗。
几位胆子大的姑娘凑了过来,其中一个笑出了甜甜的酒窝:“能摸一摸狐狸吗?”
裴闲无奈地道:“这不能问我,得问它。”
酒窝姑娘惊诧:“他?”
裴闲说:“得问它自己,若是它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
好有意思的说法。几个姑娘银铃般笑开,欢快道:“好呀!让我先来摸一摸!”
“乖狐狸。”酒窝姑娘先凑上来,浅浅淡淡的香味一同贴近,如春日一朵软白的栀子花,“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只狐狸可不乖。裴闲挑起眉,心中暗想。
姑娘还没贴到身前,裴闲感觉到怀里被轻轻地拱了拱,恰好擦过某个敏感的位置,他心中一跳,立即撒了手。
裴白白掉到了地面,它反应迅速地站好,满室的花香与女子熏香,穿堂风过,耳尖白毛轻轻飘动,异眸装满了沉静与镇定,更显威风骄骄。
狐狸全貌毕露,姑娘们惊喜得小小“啊”了一声,显然能听出,更喜爱了。
这群衣着富贵华丽的大小姐们眼冒喜爱,不顾绣工精致的衣摆裙裾,纷纷蹲了下来,两眼精光,围在狐狸面前,如一座座大山。
难免被摸了几把,裴白白乖了片刻后不乐意了,耳朵轻蹭裴闲,有点委屈似的。
裴闲连忙抱起了它:“不好意思!这里人多气味杂,它有点不舒服了,我先带它出去!”
一群才高志满的进士们全被小姐抛下了,她们顾不得来前父母叮嘱的“龙门快婿”,满心满眼给狐狸钓走了,提起裙裾快步追上。
“哪有这样的?我还没摸上呢!公子你快回来!”
裴闲被追得头上出了汗,好在他对公主府的路有印象,一条主干,两旁有许多小路通往花园,裴闲随便挑了一条小路窜进去。乱花迷人眼,小姐们很快迷失在公主府娇艳的芍药花丛里,提着裙裾找许久也没找到一人一狐的踪影,跺脚咬着嘴唇放弃了。
裴闲蹲在芍药花圃下,见所有的姑娘们沮丧离远,方敢坐了下来。
他索性躺倒在青石板面,胸膛轻轻地起伏,喘着气,狐狸顺势也跌在了裴闲胸膛,但它没有一点压住病秧子主人肋骨的自觉,还在委屈地蹭来蹭去。
委屈快化成实质了。
裴闲轻咳一声,揽着裴白白道歉:“是我错了。”
裴白白不喜欢外人的靠近,这点裴闲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不过……刚刚,他没想太多。
裴白白不会说话,裴闲往下伸手,感受到有柔软的毛蹭过手心,而后紧贴着不动了。
这代表狐狸的安全感极度丧失。
只有紧贴着裴闲,它才能获得安全感。
裴闲顿时心里又惊喜又羞愧,抱起来狐狸,轻轻亲了耳朵:“我不会再弄丢你了。”
这一句,轻柔又珍重,表达了一个人最温柔的心意。
每次和裴白白的异眸对视,裴闲都会觉得它听得懂自己的话。相应的,他也能看懂狐狸的情绪。
例如前世初见的冷漠。例如装听不懂的无辜。例如此时此刻的喜欢。
显然听到了令它愉悦的话,裴白白微微眯起了眼睛,异色眼眸仿佛两条湖泊在闪烁,露出星星点点的笑。
然而,就在裴闲想摸摸它头时,狐狸纵身一逃,灵活地躲掉了。
“……”裴闲不信邪,又摸了一把。
裴白白再度眯起眼躲掉,回首对视上裴闲不可置信的眼神,异眸又泄露出无辜的意味。
裴闲起身,它停掉舔爪子,佯装去看芍药花,大尾巴不经意间绕上了裴闲小腿。有一下没一下,撩拨衣衫,撩着人心弦。
跟躲猫猫似的,你来我就逃,你不来我就偷偷发出点响动。
总之,就勾着你,让你不得安生。
裴闲抱着它,这回可算是没有拒绝了,然而手才靠近狐狸脑袋,就感受到了手心软软但坚定的阻力。
狐狸头也没抬,伸爪表示拒绝。
裴闲转而捏起了小肉垫,裴白白收了爪子,肉垫是漂亮的粉红色,白毛掩映着分外乖巧好看,捏着有点上瘾。
裴白白好像没想到会被轻薄另一个地方,小脑袋停滞了一瞬,狐狸眼睛满满的震惊。
裴闲没忍住咬了一口,晶莹沾上,它更震惊了,一时都忘了推拒。
裴闲捧腹大笑,裴白白这时才反应过来似的,爪子举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收,茫然地被裴闲抱着走了。
感受着单薄胸膛不停颤抖的震动,知道裴闲在笑它,它此刻不管是真委屈假委屈,都不乐意继续蹭了,昂首维持着尊严。
没多一会儿,裴闲先投降了。
在成年狐狸里,裴白白的体型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的。有松软漂亮的白毛,也有矫健有力的肌肉,抱起来的手感很不错,然而抱久了……他也是会累的啊!
前世,裴闲习字或者处理文书,狐狸都会乖乖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偶尔用尾巴撩一下手腕,像宠妃喂辛勤批改奏折的皇帝吃葡萄似的。总体而言,待久了腿会麻,按按摩就好,怀里像揣个暖火炉,对天生体温偏低的裴闲很友好。
每次出行,裴白白也会乖巧地跟在身边,有时走快了,还会停下来等等裴闲。
然而这辈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家要抱,出门要抱,在床上躺着都要蜷进怀里,很缺乏安全感一样。不抱还不行,会低气压。
虽然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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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常常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就当锻炼了,但他目前的体力,抱一炷香还好,时间再长了,真是两臂发抖,两股战战。
一人一狐,又走过一处芍药花丛。
裴闲额头贴肩擦了擦汗,累到虚脱,真情悔改:“我知道错了,白白你能下来吗?”
“我对方才的行为做出忏悔,我不该让她们摸你,不该让她们靠近,甚至就不该和她们说话!跟她们谈到你都是错误的!从今以后,绝不再犯!”
“?你这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
“……白哥,你知不知道你多重?”
不论裴闲是三指发誓忏悔,还是揪着耳朵威逼利诱,裴白白只有大尾巴偶尔晃上一下,给出一点少到可怜的反应。它藏着裴闲怀里异眸专心地俯看花,眼眸若剔透映彻天地的琉璃,只对姹紫嫣红有兴趣。
裴闲蓦然起了个奇怪的念头——裴白白怎么跟谢今安一样难哄。
性格也同样善变。
有时看着生气了,其实没生气,只是想借此讨好处。有时看着没生气,实则气闷在肚子里,面上笑吟吟,看不出一点异常。
这该说什么。不愧是影帝,会演?
裴闲离累死只差一点。
裴白白终于大发慈悲地愿意下来了,它伸出有倒刺的舌头,舔了舔裴闲的手腕。
裴闲如释重负,心领神会地微微松开胳膊,狐狸便轻巧地跳了下来。
没了怀里的小狐狸作祟,裴闲的眼眸转到满目花海,一时犯了懵,这是哪儿?刚刚只顾着哄狐狸了,对于脚下要去的地方,是半点没注意。
大片血红的芍药花!
一眼望去,血红色看也看不尽。云屯雾集,不外乎此。太多太像血的鲜红,一时令人汗毛发悚。
一抹血红色的裙裾闯入眼帘,裴闲眼尾一抽,不知哪来的心虚,迅速蹲下身抱住了狐狸,借花丛隐藏自己。
那抹血红压过了所有艳丽的芍药,仿佛碾碎了几万朵芍药,挤出来的芍药花汁只为做这一件裙子。娇娇滴滴的女声传来,似嗔似怪:“姬书哥哥,恩宁种的花好看么?”
姬书?!
新科状元郎与皇帝疼爱的小公主,话本经典角色了。但今天上演的,恐怕是一曲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前世裴闲没娶妻,姬书更不用提,他扭头去当道士了。说是“不问凡尘、不管俗事”,一派毫不贪恋斩断红尘的模样。
何况,裴闲就没听姬书谈过恩宁公主一个字,那双死鱼眼,能和情字扯上关系就奇了怪了。
果不其然,姬书淡淡回复:“好看。”
恩宁公主面上一喜。
低面难掩娇羞,攥着自己血红的衣袖。
姬书面瘫着回答:“好看是好看。只是,所有颜色里,我最不喜欢红色。”
恩宁一僵,娇俏好看的脸庞微微扭曲了,红色张扬艳丽,衬得她颜色艳若桃李,姬书这句话一出来,硬生生惨白了七成。
恩宁公主喜欢姬书,因为他是少年天才,连中六元,正如她喜欢血红夺目的芍药花,只有最完美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
她冷下小脸:“是吗?姬书哥哥,可是恩宁就喜欢红,父皇就要为姬书哥哥和我赐亲了,姬书哥哥今后就是大景皇家的人,公主府里的芍药,你要喜欢点儿才好。”
姬书拱手:“恩宁公主,说到赐婚,在下是大景连中六元第一人,圣上答应过给我一个有求必应的机会,在下想向圣上请求退掉这次赐婚。恩宁公主不必担心名声有毁,圣上只向你我二人暗中表露过意向,此次不会对公主造成任何影响。”
裴闲暗道糟糕,恩宁最为心高气盛,被亲眼看上的人拒绝了,怎么可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