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陆遥歌明眸微扬，转身吩咐店小二，“富贵，把二楼的油灯点起来。”
“好嘞！”店小二乐颠颠地跑上二楼，又恭恭敬敬地下楼回话，“掌柜的，灯燃好了。”
陆遥歌微笑地点了点头，从座位站起身，朝回纥敞摆了个请的姿势，“公子请上楼。”
经商便是这样，只要对方不是来砸你场子的，便要礼貌相待。何况这回纥敞还是对面酒肆的东家，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福来客栈的生意如何，以后还都要依仗他酒肆里的那些胡姬。
回纥敞的仪态是好的，悠悠从座位站起来，走路时脚下似乎生风，看得那店小二是目瞪口呆。
在这胡风彪悍的街巷里，回纥不同于那些粗壮的大老爷们，他有些一尘不染，但又让人有点怕怕的，像是一株绽放在池塘里的血莲花。
陆遥歌带着回纥敞来到二楼，给他开了个最好的护肤包间。
这房间是陆遥歌亲自装点的，用了胡姬们最喜欢的红纱，房间里有淡淡的月季香，闻起来让人很放松。
回纥敞刚踏进房间，便笑了，转身看向陆遥歌，“我看这里，更像是你我二人的婚房。”
“公子平常跟胡姬们，也是这般开玩笑？”
陆遥歌走进屋，坐在了床榻旁的椅子上，又拍了拍那用丝绸装点的床榻，示意回纥敞躺上去。
“我平日不同她们玩笑，我话很少。”回纥敞听话照做，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含笑看向陆遥歌，“你和她们不同。”
陆遥歌却不以为然，用桌上清水净了手，点上熏香。
“公子这样的，可不像说话少的人。”
回纥敞笑，头枕着手臂，开始打量房间，半晌感慨道：“你这客栈果真与众不同，房间用的是玫瑰香露？香气竟然如此高档……”
“用的是月季香，”陆遥歌倍感欣慰，难得有人注意到她的小细节，她忍不住分享，“玫瑰成本太高，小店承担不起，但客栈旁种了月季，月月开花，香气虽不如玫瑰浓郁，却清新淡雅。”
“你倒是个精打细算的，我闻起来，竟与那玫瑰香露没半点分别……”回纥敞将目光转到陆遥歌身上，眼神里有欣赏，“你这香料卖吗？”
“当然，胡姬们从我这买了不少呢。”她朝他得意地笑了笑。
“怪不得她们天天往你这跑……”回纥敞话里有话，“原来这里有温柔乡。”
“公子若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
陆遥歌没听出回纥敞话里的意思，弯腰从榻旁的小木柜里掏出好些个香料包，放在柜子上。
她可是在经商堂学过经商的人，懂得如何做好生意。
回纥敞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送他一些香料，也是无妨的。
但回纥敞却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语气悠悠：“这自古都是男子送女子东西，哪能由姑娘你来送？我会自己花钱买。”
陆遥歌也不强求，低头鼓捣她那些香膏，“公子是想要美白？还是要紧致？”
回纥敞也不懂，抬头问她：“你觉得我适合哪一种？”
“我来看一眼，”陆遥歌低头，瞅了眼回纥敞的脸，无意间与对方四目相对。
那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谁都像含着几份情。
可惜长错了主人。
陆遥歌蹙眉，突然上手，往回纥敞脸上拍了一拍，力度不小，随后，她满意地收回了手，赞叹道：“白皙细腻，吹弹可破，公子的皮肤好得很呢。”
回纥敞被她拍得一懵，随即气笑了，“你多少带了点公报私仇。”
陆遥歌选了款能渗入皮肤的香膏，“这副面膏主打抗老，可以让公子皮肤老得慢一点。”
回纥敞皮笑肉不笑，陆遥歌将面膏一点一点涂在他脸上时，他竟好脾气地不插嘴了。
半晌，他又问她：“你给其他男子做过护肤吗？”
“没有。”
陆遥歌尽量不去看他眼睛，细心完成自己手上的活，“如果效果好，公子回去可莫要忘了帮我宣传。”
“宣传可以，你以后可莫要再给其他男人做了。”回纥敞的语气里带着醋意。
“店里来的都是胡姬，”陆遥歌蹙眉，觉得回纥敞这人不太正常，于是洗了洗手，语气淡淡，“面膏涂好了，公子需静躺一刻钟，稍后若有事，直接喊店小二就好。”
说罢，就想站起身。
“等等，姑娘得对我负责，”回纥敞却拽住陆遥歌衣袖，不许她出去，“好歹我也是你服务的宾客，你不得陪我聊一会？”
“要不我陪回纥敞公子聊一会？”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屋内两人回头，看到顾远征倚靠在门前，双臂交叉，神情不悦，“回纥敞公子真是好雅兴。”
回纥敞脸上还敷着面膏，看到顾远征时，狡黠一笑，“这小红姑娘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要不顾公子也尝试一下？”
顾远征嘴角挂笑，眼神却犀利如剑，“客栈是顾家产业，我想来便来，哪像回纥敞公子，专挑没人的时间来。”
“我倒是想着随时能来呢，”回纥敞也不恼，抬眼看向站在身旁的陆遥歌，“要不小红你跟我走吧，他福来客栈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出双倍的价格如何？”
陆遥歌却意外顾远征为何会深夜来访，所有的注意力全给了顾远征，“公子前来，可是有事找我？”
顾远征点点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陆遥歌随即撇开了回纥敞拽着的手，礼貌道：“回纥敞公子，面膏十分钟后会自行吸收，到时您有什么事，直接叫店内小二即可。”
说罢，便和顾远征走出房间，去了楼上的会客室。
陆遥歌点上会客室的灯火，才发现顾远征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公子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顾远征将食盒提到桌上，仔细打开，“晚上去了宫里，管家赏赐了一些点心，寻思你会喜欢吃。”
“官家又召公子进宫了吗？”陆遥歌语气喜悦，“可是公子表现出色，升了职？”
顾远征却摇了摇头，“只是秘密给我安排了一些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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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好事，公子若是完成得好，官家定能好好奖赏公子的，”陆遥歌柔声安慰道，又见顾远征一身风尘仆仆，便关切地问，“公子可有回府？”
“没有，”顾远征叹了口气，“我一回去，母亲便要找我商量和李菁菁的婚事，催促我早日升官加爵，好体面地娶了那李家小姐。”
“升官的事，莫要着急，”陆遥歌抿唇，想了想，淡淡开口，“那李小姐若是真心喜欢你，其实不必等到公子升官的。”
“所以我不想娶她，也不会娶她。”顾远征拿起一块点心，递到陆遥歌手上。
“多谢公子。”
宫中的糕点精致，顾远征得了赏赐，最先想的却不是回家，也不是那个李菁菁，而是赶来陆遥歌这里，既想让她尝尝外面买不到的东西，也想同她说说话。
“公子饿不饿？我让厨房下一碗热汤面，给公子您吃？”
顾远征摇头，依旧蹙着眉，看向陆遥歌，“以后这红衣裙，你别穿了。”
陆遥歌一愣，下意识地问：“是不好看吗？”
“不是，是那回纥敞总穿着红衣裳，你俩站在一起，看着别扭。”
顾远征平常虽在外人面前一副冷傲凌厉的样子，陆遥歌却第一次看他在她面前表露不满，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公子若不喜欢，我下次不穿就是了，公子莫要生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担心她自责，顾远征语气轻缓了许多，低头，认真解释，“我是气那回纥敞，半夜骚扰你，气我自己没有及时拦住他。”
陆遥歌笑了，轻声宽慰：“公子，咱们做客栈的，哪能随意拦客人。只要他守规矩、给银子，胡人也好，中原人也罢，客栈都不会轻易阻拦的。何况他手底下有那么多胡姬，可以为客栈带来很多盈利。”
顾远征知道她说得对，却还是心里有些闷闷的，“你下次不要给他敷药膏了，下次让小二给他敷。”
陆遥歌笑了，“我听公子的。”
“等哪天得了空，我让刑部的同僚过来喝酒。”
虽不能直接偏袒，但顾远征仍可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
“好嘞，”陆遥歌还从未见过顾远征和同僚在一起的样子，笑着说，“到时我给他们一个优惠的价。”
“别，你就按原价来，这次测验对你很重要，你不要考虑我们，”顾远征想了想，又回，“先把这个月过去了再说。”
陆遥歌点点头，心想今日萧泽过来时，说过其他人的经营状况，大家目前的进度不相上下，她还需要更精进一些。
原以为顾远征会回府过夜，他却让小二为他收拾出一间上房来，说是回纥敞还未走，他不放心。
陆遥歌知道他是在担心她，心里暖暖的，亲自去厨房做了安神汤，敲门给他端了过去。
顾远征正坐在床头看书，她没忍心打扰他，轻轻道了声“公子”，把汤放在桌上便打算走。
“遥歌，”顾远征却轻轻地开口，一双好看的眼睛认真看向她，“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