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尝不想?”李梦楠蹙眉,“可这长安的教书先生,不是说请就能请的。既要有人脉介绍,又要到处打点银子。”
小妹陆遥欣,已然跟李梦楠的三个妹妹混熟,正在院里和她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陆遥歌望向她们,唇角微微勾起,转头同李梦楠讲:“我前日刚寻了个教书先生,若李姑娘愿意,可以让妹妹们和我家遥欣一起学习。”
“那太好了,我正愁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没想到今日便遇到了你,”李梦楠站起身,感激说道,“遥歌,你真是我们的福星!”
李梦楠又是让丫鬟们奉茶,又是唤她们赶紧去菜场买肉,中午要留陆遥歌姐妹吃饭。
丫鬟们比量着一会要花掉不少银子,又咬着嘴唇不敢同李梦楠说实情,待走出了大门口,陆遥歌寻了个借口走出来,叫住两个丫鬟,往她们手上各塞了锭银子。
“去顾记买几样点心和油炸排骨。那里的掌柜是我同窗,你们同他讲:‘是陆遥歌要买’。他会多给你们一些的。”
两丫鬟握住银子,面面相觑。
陆遥歌知道她们不敢收,便解释:“我同你们主子一见如故,如今已然成为朋友,理应给孩子们买些吃食,你们便帮我去办吧。”
丫鬟们听罢,放下心来,礼貌施礼后,便立刻前去采买。
陆遥歌回到屋内,李梦楠又拉着她,喜悦地问:“明日妹妹们去你家上课,我该给她们买些什么带过去?”
“什么都不用买,”陆遥歌笑着同她讲,“我那里什么都有,明天只要把妹妹们带过去便好。”
“遥歌,你人真好!”李梦楠甚为感动,又继续追问,“那讲学的先生,一定很难请吧,你是从哪里请到他的呢?”
“说来话长,我曾在顾府做事,是顾公子帮忙介绍的,”陆遥歌娓娓道来,“那先生姓刘,虽是武状元的先生,但为人谦和,愿意给平民家的孩子上课,十分让人尊敬。”
“顾府,顾公子?”李梦楠愣住,她仔细想了想,语气有些不确定,“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武状元,顾远征吧?”
“正是他,”陆遥歌知道李梦楠是个精明人,便也不打算隐瞒她,“多亏顾公子帮忙,才能请到这位老先生。”
“哎呀,你怎么还认识他!”李梦楠语气惊讶,眼里满是震惊,“我听闻那顾远征,可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你该离他远一些的。”
陆遥歌低头笑,“李姑娘如此聪慧,怎也相信那些流言?”
“遥歌,你怎还笑?”
李梦楠摇了摇她,提醒道:“我在王爷府,对那顾远征有所耳闻,刑部所有见不得光的活,几乎全丢给他干了。不知有多少大臣死在他手里……”
“可他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他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从不放过一个坏人,”陆遥歌在李梦楠面前,努力为顾远征辩护,“世人皆鄙视他,害怕他,可我却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善的人。”
“你如此袒护他,”李梦楠顿了顿,一双丹凤眼含笑看向陆遥歌,“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陆遥歌脸一红,竟一时语塞,“我才没有。”
“还没有,你脸都比树上的柿子还要红哩!”李梦楠叉起腰,在一旁笑了起来。
“……”
陆遥歌神情认真,她在李梦楠面前,把顾远征如何认识她、帮助她,这一路的经历和过往,全都告诉了对方。
李梦楠听得有些动容,“看来,是我误会了这位顾公子。可这长安城的人,为何如此污蔑和鄙视他?”
“大概因为他出身吧。”
二人沉默。
朝堂上的事情,李梦楠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但提到出身这件事,她和陆遥歌一样,都曾因出身而被他人排挤过。因此即使身为女子,大概也了解了顾远征当前的处境,和他被如此污名化的原因。
两人默契地吃完饭,陆遥歌恰到好处地同李梦楠唠家常,依然不提想让对方出手帮忙的事。
直到快要离开,李梦楠把陆遥歌拉到一旁,关切问她:“你如今换了新住处,在生活上可有不便的地方?如果有,一定要同我讲,我定努力帮你。”
“生活上倒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陆遥歌笑了笑,朝李梦楠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定是遇到了难处,又不肯同我讲,”李梦楠嗔怪看她,“如今你我已是朋友,这般吞吞吐吐的,到真真是见外了。”
“其实也没什么,”陆遥歌低头,犹豫道,“只是我当下在一店铺做掌柜,可那铺子的牌匾却被人偷走了,偷的人又不承认,如今生意也做不成了。”
“还有这样的事,”李梦楠皱起眉头来,“你那是哪家店铺?偷牌匾的又是何人?”
“厚泽布铺,”陆遥歌抬起头,看向李梦楠,“偷牌匾的,正是店铺对面的同行。”
“我知道那里,”李梦楠轻叹,“我前几月还去买过布料,那一整条街都是布店,若我没记错,厚泽布铺是在那条街的尽头?”
陆遥歌点头,“正是那里。”
“这没了牌匾,还如何做生意?”李梦楠替陆遥歌着急,“待我明日,就帮你把牌匾要回来!”
“此事难办,”陆遥歌蹙眉,她知李梦楠是讲义气的人,但贸然去要,是要不回牌匾的,“我有亲自登门要过,但他们并不承认,即便你去,恐怕结果也是如此。”
“那应如何?”李梦楠急得在房间踱步,似乎想到什么,又转头征询陆遥歌,“王府每季的布料,都是由我负责采买,他们应认得我,我向他们施压,让他们把牌匾还给你,如何?”
“那阿姊打算如何施压?”
“就直接跟他们提,让他们把牌匾还给你,不妥吗?”
李梦楠毕竟是个直性子的人,想不出太多的弯弯绕绕。
陆遥歌摇摇头,“他们也是做生意的,哪肯承认偷东西?这不等于砸了自己的招牌?”
“自古以来,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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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农工商。原来商贾排最末位是有原因的。为了自己生意,偷别人家的牌匾,真是无奸不商!”
李梦楠抱怨完,又察觉自己的话不妥,连忙走到陆遥歌身旁,同她道歉:“抱歉遥歌,刚刚说的话并不是针对你,我就是一时气急了。”
陆遥歌摇摇头,并没介意,安慰对方道:“还是有好商贾的,只是偶尔有害群之马,坏了里面的秩序罢了。”
李梦楠叹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计策,”陆遥歌转过身,看向李梦楠,握住对方的手,“如果成功实施,或许可以挽救店铺和我自己的命运。不知阿姊,是否愿意协助我?”
李梦楠回握住陆遥歌的手,语气真诚:“遥歌你但说无妨,只要能帮到你,我必协手相助。”
陆遥歌抿唇,将心中念头缓缓道来。
“我知王府每季采买布料,雨露均沾,每家店铺都只采买几样,既不冷落,也绝不偏颇任何一家?”
“的确如此,”李梦楠点了点头,“民间商贾,地位虽不高,却多爱和朝中大臣攀交,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但官家却极为忌惮此举。王爷身为官家胞弟,有无数眼睛盯着他,自然许多事情都需谨慎。”
“阿姊,小妹接下来的请求,或许有些唐突,”陆遥歌神情严肃,试探问道,“阿姊下次采买,可否只买我家和另外几家布铺,冷落偷牌匾的那家?”
“你的意思是,”李梦楠定了定神,望向陆遥歌的眼睛,“只买你们的布料,不买对面那家店?”
“对的,其实这条街,每家布料的种类都很齐全,”陆遥歌耐心解释,“即使不买对面那家店,对王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布料的种类和数量,依旧可以按照府上的规定采买。”
李梦楠的眼中有疑惑,“可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王爷仁善,对民间影响巨大。那条卖布的街,本没什么稀奇,却因离王府近,每季王府去那采买布料,便跟着沾光,生意好了起来。”
陆遥歌顿了顿,继续讲道:“突然不买对面那家店的货,短期看起来对方没什么损失,可民间最善谗言,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以为店家得罪了王爷府,自然也跟着不再光顾。”
“所以,你想等到那时,再要求对面把牌匾还回来?”
陆遥歌点点头,微笑着说:“无论是从声誉考虑,还是为了生意,他们都会把牌匾还回来的。”
李梦楠叹了口气,“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在利用王爷?”
“阿姊可知‘利用’一词的意思?”陆遥歌抬眼,看向李梦楠,眼中有无奈,“利用是指以隐瞒、欺骗为手段,来让他人为自己所用。”
“阿姊,我没有隐瞒,也没有欺骗你。”
“可王爷呢?”李梦楠追问道,“你打算欺骗和隐瞒他吗?”
“我从未打算,”陆遥歌走到座位上,坐下来,语气不疾不徐,“阿姊这儿可有纸笔?我现在就给王爷写信,向他禀明实情、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