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研究所那边同意跟我们合作了！”程牧峥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抑制不住的激动。
“真的？！”林千顾不得被折断的泡面叉子，拿起手机问。
程牧峥得意地畅想：“那是自然，我出马当然是手到擒来，如今一切就绪，只待资金到位，我们这么久的努力就能有回报了。”
“对了，赵东那边怎么样？”
这问题让林千的情绪冷静了，她搅拌着泡面，说了进展。
赵东昨晚明显是有意向的，也说了改日再谈，但到现在也没收到后续消息。
她跟赵东助理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今天下午的单方面邀约。
助理没回，因此她也拿不准。
“您有一条新消息”——微信弹出提示。
正是赵东助理。
“等一下！”林千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程牧峥，“来消息了。”
程牧峥立马安静，林千屏住呼吸点开。
“林小姐好，赵总希望这周周五与您再详细聊聊您的项目。”
一行字躺在界面上，林千仔仔细细地重新咂摸了两遍。
没看错！如此一来就是十拿九稳了。
“怎么样怎么样？”电话里程牧峥催促。
“基本是成了！”林千小小地欢呼一声，“他约我这周五详谈。”
“好好好，太好了，”程牧峥语无伦次道，“既然如此，新的设备仪器我就先购置了，研究所那边催得紧，等拿到赵东的资金我们再把这笔钱填上。”
林千还是比较谨慎：“不能再拖一拖吗，赵东此人想一出是一出，等我们正式谈妥，签了合同再购置，不然我怕出变故。”
新的设备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尤其是对翼生来说，若是出了意外，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程牧峥沉默了，过了会儿才低声道：“拖不了了，我们并不是研究所唯一的合作对象，更不是最好的，他们愿意加入我们，最大的原因就是我们承诺在最快时间内提供全新设备。”
“先购置，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他咬牙道。
机会稍纵即逝，若是错过这个研究所，翼生的计划都要延迟，而直至再次拥有可以匹敌的合作伙伴的成本开销足够压垮这棵新苗。
只能冒险一次。
林千知道其中利害，对这个决定无异议，挂了电话后就立即回复了助理。
那边“正在输入中”显示一阵后发送了具体时间和地址。
林千礼貌回复，然而火速吃完泡面开始为周五做准备。
天色擦黑时宋楚悦终于到了。
她熟门熟路地进门换了鞋，鼻子皱起一嗅：“你是不是吃泡面了？”
“是啊，”林千边敲字边回，“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那么早来，先搞点东西垫垫。”
宋楚悦到厨房放下蔬菜和肉，系上围裙：“大忙人啊咱俩都，你还说我呢，下班这两个字对你来说就不存在，这个点了还琢磨那项目呢，这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办公嘛。”
林千幽幽叹气：“是啊，还好有你做的大餐。”
她厨艺属于能吃的水平，宋楚悦就不一样了，简直能与大厨媲美！
厨房里响起哗哗的流水声，宋楚悦将洗好的香菜放到一旁：“我这两天看视频又学了个菜，今天刚好试试手。”
林千乐意当她提高厨艺的小白鼠，在炒菜声中接着查资料。
五菜一汤做好时林千肚子里的泡面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她合上电脑，飞冲到餐桌旁大快朵颐。
连续扒拉好几口饭才抬起头准备对宋楚悦大夸特夸，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盛好的饭分毫未动，筷子也保持原样。
林千夹菜的动作一顿：“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宋楚悦莞尔，拿起碗筷，视线却没有离开她的脸：“你让我很有食欲。”
“因为太饿了。”所以狼吞虎咽的。
林千给宋楚悦盛了碗汤：“快喝快喝，大厨辛苦了，超级美味的。”
没有多想那句话。
酒饱饭足后两人窝在沙发看电影，是一部最近大热的悬疑片，情节紧凑烧脑，氛围营造很足，林千看得心慌慌，不由得攥住好闺蜜的手。
往常跟她一起鬼叫的闺蜜此时却安安静静，没有看电影，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流连。
镜头一转，阴暗小巷变成了学校，青春活泼的孩子欢闹着，一下冲淡了先前的惊悚，林千坐直身子，抽回手。
一直不说话的宋楚悦抓过她的手，冰凉的触感惹得林千暂时从剧情中抽离：“你手好凉。”
“嗯，太害怕了，被吓的。”宋楚悦面无表情地说。
林千嘲笑了两句，又转回去跟剧情了，手却诚实地没再松开，还揉捏磨蹭着对方的手，以期过渡自己的体温。
一开始对方只是任由她左蹭右摸的，渐渐地她感到手心微痒，像是被灵蛇舔舐，若即若离，到最后直接被反客为主，整个手掌被对方扣住，对方另一只手还一下下玩弄着她的骨节。
她有时候被弄得难受想要抽出手，却被攥得更紧。
“我怕。”那人懒洋洋地说。
沉浸在影片里的林千没有留意宋楚悦与害怕毫不沾边的语气，妥协了没再动。
电影时间挺长，片尾字幕滚动时林千还在回味结局，她转头想和宋楚悦讨论，却意外瞥见闺蜜的表情。
餍足。
林千脑海里冒出这个词。
她来不及细看，下一秒影片彻底结束，房间陷入黑暗。
宋楚悦挣开她的手拍她：“千千快开灯！小心脏东西来找你。”
嗯，熟悉的感觉。
林千被她说得手脚发软，几个限制级画面闪过脑海，连滚带爬去开了灯。
灯一亮，恐惧被驱散，一切都正常多了，林千放松下来，困意就涌上。
宋楚悦瞧她连打几个哈欠，便收拾东西走人，让她快去休息。
林千没推辞，迷迷糊糊洗漱去了。
这电影还挺烧脑，看完之后这么累。
林千拉上被子倒头就睡。
她有留夜灯的习惯，如果她此时睁眼便能发现手指间萦绕的黑线。
缱绻暧昧地穿梭流连。
.
与研究所的对接紧锣密鼓地推进着，林千两面忙活，紧盯仪器动态时还要腾出时间为周五的谈判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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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张地等待着那天到来，如同等待审判一般。
公司的老旧钟表指针一刻不停，终于到了周五的约定时间。
林千早早到了约定地点。
然而比既定时间晚了半小时依旧不见赵东人影，两方均有意愿，赵东没道理再像初见时晾她。
林千推测他可能有事，于是发了消息问助理。
那边迟迟不回，林千的心一步步沉底，在她快被淹没时赵东助理来信了。
“非常抱歉林小姐，赵总今晚约了其他人，合作我们暂不考虑。”
钝刀子陡然变得锋利，直叫她鲜血淋漓。
她不愿就此被判定死刑，旁敲侧击地问了助理缘由。
助理约莫是不忍心，干脆说了未加修饰的实话。
赵东今晚去了邻城出差，当被问及与翼生的合作时，他仿佛才想起这事一样不耐烦地摆摆手，言辞间多有侮辱。
很好，赵东这狗东西就是在拿她当乐子呢。
林千被气笑了。
恰逢服务员上来询问是否需要点餐，她压抑住怒火，道歉之后离开了。
走出餐厅程牧峥的消息就跳出——
“现在情况如何，忐忑等待战报”。
接着是几条仪器安装就绪的视频，程牧峥此时应该还在实验室跟进，在视频中粗略讲了现在的进度并急切地再次问到此时情况。
林千汹涌的情绪一点一点凉下去。
他们已经孤注一掷，然而筹码落空，憧憬的胜利变成深渊巨口。
翼生资金链断裂，后续研发无法开展，刚谈拢的研究所合作分崩离析，无法支付公司伙伴下个月的薪酬，要面对他们或失望或愤怒的目光……
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觉得此处空气如此稀薄，竟然呼吸也是件难事了。
不行，得想其他办法。
她咬紧牙关，克制住双腿的颤抖一步步往前走，拦了辆车打道回府。
她尽量冷静地和程牧峥讲述事情经过，并思考下一步路。
程牧峥情绪起伏，就差去赵东面前指着鼻子骂了。
但事已至此，谩骂解决不了问题，他很快平复下来。
然而两人一通思考分析，在程牧峥两个叔伯的围追堵截下，与之无利益牵扯的赵东是他们最好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现下没有其他人能够或者说愿意顶上这个缺漏。
一切像来到了死胡同。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
最后程牧峥说：“再想想，会有办法的。”
林千慢慢嗯了声。
他们都知道已经几乎没有出路。
她没有失控，回到家后就争分夺秒地联系所有认识的行业人员，结果不出意外，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风行科技的风险去投资一个难以窥见未来的“草台班子”。
“让所有人听见声音！”
林千被挂断电话后看见墙上的便签。
那是她最开始加入翼生时写下的，也是她这一路历经坎坷曲折而不弃的支撑。
她无言地望着，轻轻摘下右耳的助听器。
地下的影子似乎被坠落的泪水灼伤，隐秘地抖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