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的温热渐渐抚去双眼的红肿，林千半仰头敷着眼。
危机不会因为人的情绪而消解，炸弹被一个个点燃，林千和程牧峥四处奔波，求爷爷告奶奶，但他们大抵是却些气运的，总是与有可能力挽狂澜的机会擦肩而过。
“林总，对不起。”
这是林千这一个半月来接收到的第二封辞职信。
这个员工曾也对翼生的未来满怀憧憬，但她的家中情况不允许她一直留在一个连自己也保不住的公司。
林千知道，所以她心生愧疚。
“是我们该道歉，没能实现当初的誓言，”林千想笑笑缓解气氛的沉重，然而口中一片苦涩，最终只把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幅度，“之后的入职企业找好了吗？”
她拍拍员工的肩膀，干脆转了话题。
员工艰难地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翼生关停了。
支付了员工们最后一笔薪水后，这个曾经充满豪情壮志的集体终于还是分崩离析了。
宋楚悦把醒酒汤塞在酩酊大醉的林千手中：“刚刚那不好喝，喝这个，我珍藏多年的好酒。”
眼神迷离满脸红的人抖着手将醒酒汤送入口中，宋楚悦在一旁虚虚护着，生怕汤被洒了。
还好林千酒品很好，不哭不闹，只是死死抱着酒瓶闷头喝。
汤喝了一半人就低下头没动静了，宋楚悦使劲推了几下，发现是睡着后松了口气，架着她去卧室休息。
她返回客厅忧心忡忡地收拾废墟，计划着明天怎么挤出时间来找林千。
不看着，她不放心啊，受这么大打击，估计得消沉好久。
第二天她推了和圈内小鲜肉的约会，太阳落山时敲开了林千出租屋的大门。
但除了头发蓬乱了些，穿得过于松弛了些，这人似乎也没什么一蹶不振的迹象。
宋楚悦上上下下扫描仪一样扫视了她几个来回，略微放下心来。
两人吃了顿海底捞，有幸围观了过生日。
第五天，她再次造访，却被邻居老太告知人去遛狗了。
哪来的狗？
她满脸疑问下楼，在看到被宠物店几条狗轮着遛的林千时找到了答案。
原来是去宠物店当免费劳动力了。
她观察了小半月，见这人一切正常终于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结果她刚赶完一个行程，收到林千发的微信。
“我感觉有谁摸了我。”
宋楚悦一惊，连发几条语音：“哪个油腻男感碰我们千千！！”
“谁敢折我姐妹翅膀，我毁她整片天堂！！！”
那边慢吞吞地回：“没有，就是，我自己一个人。”
宋楚悦的惊怒戛然而止，原来异常在这等着呢。
对方正在输入消失又出现，第三条信息来了：“手指间，脖颈处，有种被什么爬过的感觉，还有嘴唇”。
宋楚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林千在镜子前观测自己的唇，手指一寸寸掠过红润的唇。
“没破啊，也没粘什么东西。”她喃喃自语，接着环视了一圈。
没虫子，奇了怪了。
离谱的还有嗜睡症状，她现在无业游民一个，天天早睡晚起，第二天还是疲乏得很。
手脚也冰凉，摸热牛奶也觉得杯外凉。
她思忖着走到沙发坐下，宋楚悦还没回消息，估计是不相信，以为她开玩笑。
她划拉了两下界面，订阅号跳出最新推送——别忽视，这几个症状是身体在向你发出警告！
她微微颤颤地点进去，触目惊心的文字宣判罪行一般让人面色惨白。
“宝贝，我给你约了个医生，咱明天一起去看看。”宋楚悦的消息在这个时候发来，林千惊叹她料事如神，连发几个抽象表情包，表示自己明天一定准时到。
第二天，她不禁准时，还提前到了半小时，与提前十五分钟到的宋楚悦双双面色凝重地迈入科室。
一系列全方位检查后，秃且强的医生手捏报告单，推了推镜框，眯着眼一语不发。
林千惴惴不安地抓住宋楚悦的手，才发现对方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这个嘛，”医生咂了咂嘴，并战术性喝水，道：“没什么问题哈，就是激素有点失常。”
“小姑娘现在是不是单身啊？”
林千被这转折弄得一愣，傻傻点头。
“是的医生，我们千千单了26年了，怎么了，这跟治病有什么关系吗？”宋楚悦连珠炮一样急问。
“可以谈个恋爱试试。”
·
林千看着面前如可汗大点兵一样排排列的帅哥照片，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也不用这么多吧。”她试探。
“姐在圈子里混的，哪能亏待你？！”宋楚悦豪气甩手，“是不是这里面没有喜欢的？”
林千连忙摆手：“没没没，挺好的，就是太多了，看得眼花缭乱。”
她翻翻找找，虽然各色各样的都有，但她就是内心毫无波澜，不禁叹口气。
“我可能已经对人类失去了兴趣。”她仰躺在沙发上。
“啊，”宋楚悦若有所思，“这有点难办呐。”
照片一张张略过，快到底时林千停下了，她指了指照片中熟悉的人：“李卓怎么也在这，他不是干投行的吗？”
“哦，”宋楚悦瞥了眼，“拿错了，他是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之一。”
宋楚悦撇撇嘴：“怎么，你认识？”
“嗯，我前同事，”林千放下其他照片，“你也被催了？”
宋楚悦叫苦连天，她之前谈的几个因为都是玩玩，没跟家里说，已经被坑着去见了一个离谱相亲对象。
一想起那哥，她就喋喋不休，激情开麦中林千弹了弹手里的照片：“就他了。”
与其在一堆完全不认识的人中开盲盒，不如选个相对了解的，李卓虽然和她不是一个学校，但都是同一批实习生，实习期过后两人一起留在了前公司，也算认识好多年了，况且李卓为人正直，靠谱踏实，品行与样貌皆是端正，他们从前也挺聊得来。
而既然都能被列入阿姨的女婿选择名单，那便是单身的，具备可行性。
是不错的人选。
“他啊，”宋楚悦凑过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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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照片翻来覆去打量，“模样不错，我当时听我妈夸了好几句，说是英俊沉稳，工资高前途好，家里也很和谐。”
得到了宋楚悦的肯定，林千更加下定决心了，她有李卓的联系方式，但自从她从前公司辞职后就没再联系，这人不怎么发朋友圈，也无从知晓近况。
林千打算主动出击，但没个契机突然去聊未免突兀，宋楚悦给出经验指导，可以从他最新的朋友圈出发。
但李卓上一条朋友圈是半年前，林千只好再等等，观望一二。
在此期间她约了最信任的托尼老师重新搞了个头发，闲着的时候就练练化妆技术，搁置了好久的衣物也被翻出来搞真人版奇迹暖暖。
苦心筹谋，终于等到了李卓热腾腾的朋友圈。
“想一直和你看海边落日[爱心][爱心][落日]”
配图，甜蜜牵手照。
很明显的官宣文案，林千还没出手就已落败，只能遗憾退场。
她睫毛刷了一半，也没心情再弄了，东西一丢，开始骚扰宋楚悦。
“[图片][图片]
名草有主了[哭泣.JPG]
阿姨什么时候给你介绍的李卓？”
那边很快就回。
“就两月前。
不是吧这小子，动作还挺快。
摸摸摸摸，这个不行咱就换个。”
林千把这事告知了母上大人，感概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对面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快的打字速度，消息一条条砸过来。
立马就给林千张罗上了相亲，就在周六，男方母亲和母上大人是广场舞搭子，就住隔壁小区，儿子还和林千一个大学，比她大一届。
林千看了发过来的如简历一般的信息，应了下来。
立马就被甩了一个好友推荐。
那边估计也被催得紧，很快就同意了。
“嘶！”指尖突然一凉，应激之下手机被扔到沙发上。
像爬虫一样的触感又来了，林千眉头紧皱，凝视检查手指。
干净白皙，什么都没有。
是心理作用吗，看来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得加紧进度了。
于是麻溜儿地捡起手机和学长大聊特聊，期间嘴唇一直有种细微的酥麻感，她偶尔用指尖一揉，没太在意。
夜深和学长互道晚安时才发现唇角已经破了。
可能是揉得太用力了。
和学长聊了几天，双方对彼此都有个大致了解，观感都不错，于是周六的相亲便板上钉钉了。
就是这几天夜里总睡不安稳，有种鬼压床的感觉，半夜睁开眼时空空如也。
明天就是周六了，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次相亲的林小姐夜半醒来后辗转反侧，干脆打开手机翻起了学长的朋友圈。
措辞配图让人很舒服，林千点了赞，接着往下刷。
有几条救助流浪狗的朋友圈。
“很有爱心呢。”林千轻声自语。
困意忽然汹涌袭来，手机砸在脸上，林千胡乱拨到一边，迷迷糊糊间陷入梦境。
迷雾之中，有什么缠绕上了她的手脚，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