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谢况解除谢宜瑶的禁足。沈蕴芳第一时间就上门拜访,她这些时日想办法打听明白了谢宜瑶被禁足的前因后果,已经想了好些法子,只是没来得及实施。
如今沈蕴芳又听谢宜瑶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更加感慨:“既然要成大计,胆量是必不可缺的,看来我从前还是低估了贵主呀。”
“怀香不觉得我冒失吗?毕竟那可不仅只是我的阿父,更是皇帝。”
沈蕴芳莞尔一笑:“他也不是生来就是皇帝的,有何顶撞不得?何况我既然选择跟着贵主走这条路,哪里还会把帝王当作不可冒犯的至尊之人呢。”
“只是……”谢宜瑶神色不明,“想来这也正是他对我的一次警告,我种种不合规矩的行为,他多多少少都能察觉。”
沈蕴芳问:“贵主难道为因此收手吗?”
谢宜瑶坚定地说了不字。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她不会也不能收手了。
令谢宜瑶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让谢况下令解除临淮公主的禁足的契机,却是因为谢冲。
不久前,前线传来捷报,江夏王大胜燕军,顺利收服合肥,北伐的第一仗旗开得胜。谢况大喜过望,亲自下诏嘉奖谢冲,还让留在京城的谢义远先代父领赏。
该是举国同庆的时候,谢况也就因此顺势解除了谢宜瑶的禁足。
然而,京城上下都洋溢喜气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
虽然江夏王带领的军队顺利取下合肥,然而寿阳却久攻不下。北燕在寿阳守城的将领虽不善战,但懂如何守城,还比合肥的那位要坚毅许多。
因此现在楚军粮草虽不成问题,但士气却很受挫。
夏季江淮一带潮湿闷热的环境并不适合作战,尤其是对北人而言。楚军暂时采取了围城的策略,企图消耗城中燕军实力。然而一旦到了秋天,北燕的粮草问题将会得到缓解,北人也更适应气候,到时候局势会渐渐变得对南楚不利。
收复淮南的几座城池是这次北伐的最低目标,所以朝中许多大臣都支持速战速决,希望趁着北燕援军未至切断补给,并组织一波又一波的攻城。
谢况也向前线发去好几封军书,语气虽不强硬,但言辞中处处透露着希望谢冲能够早日拿下寿阳。想来,当下最希望谢冲可以成功攻城的就是他了。
然而谢冲并没能回应众人的期待,反而将大军拖在合肥,美其名曰抚慰城中百姓,同时休整军队,等待秋天补充粮草后再出兵。
谢宜瑶知道,谢冲是害怕了。
现在他的肩上担负了南楚上至帝王下至军民,对于收复故土的执念。比起动力,这份期待对于生性懦弱的谢冲来说更像一种无名的压力。
明明顺利攻占了合肥,但谢冲却没有愈战愈勇,反而心生却意,具体的诱因恐怕要到前线军中去才能查明。但谢况若是派人到前线,表现出对于阿弟的不信任来,恐怕会适得其反,坏了军心。
谢宜瑶想起同样曾经按兵不动,不听君令的那位郭刺史。和谢冲不同,郭遐当年举步不前更多是出于利益的考量,而非性格上的缺陷。这次他就驻守姑孰并整装待发,想来是有戴罪立功的考虑的。
但谢冲没有一个迫切得可以将性命当作赌注的动机,他就算吃了败仗,也不必担心因此被谢况严惩,以至于丢了性命。毕竟郭遐作为和谢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心腹都能够从轻处置,他作为最被皇帝重视的郡王,更是谢况不忍下狠手的对象了。
少了谢冲,谢况就少了一个能信任的臂膀,谢冲吃准了这一点。所以在身家性命和北伐胜败之间,谢冲毫无疑问选择保全前者。
以谢宜瑶对四叔的了解,她对目前的情况并不感到意外,践行宴上谢冲的态度已经预示了一切,何况前世他也曾做出过类似的举动,这就是她不同意沈蕴芳的计划的原因,不加干预都尚且如此了,要是用言语刺激谢冲,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问题真正的关键在于谢况。他和谢冲做了几十年兄弟,对谢冲的了解肯定不输谢宜瑶,却还是要让谢冲做这次北伐的主帅。谢宜瑶虽然理解他的考量,但并不认同他的做法。
谢冲那头举棋不定,朝堂这边一时半会也没有对策,毕竟他按兵不动的理由还算说过得去,也明确表示秋天便会出兵,明面上确实没什么好指摘的。
两军尚未交锋,不了解军事的老百姓们自然也无暇担心战事,相比之下,米价和赋税更值得他们关注。因此只有少数人在为寿阳提心吊胆,京城是中一如往常,地方乡县就更不必多说了,从前是怎么过,如今依然是怎么过。
因刚解除禁足的缘故,谢宜瑶暂时收敛了些,减少了外出的频率,但暗地里的谋划并没少下来。她平日还经常进宫面圣请安,与贵嫔太子来往,也时不时和妃主交际,与王公贵族家中女眷也多有走动。规规矩矩的,尽量不叫人挑出错出来。
……
诸臣们本想静观其变,等到秋天无论如何也会有结果了,却没想到谢冲确突如其来给他们带来了惊喜,在六月中旬就正式开始攻城。
谢冲手下的副将后来表示,当时谢冲是听到有传言宣称北燕方面将要派出名将前往寿阳,准备与南楚军队作战,才终于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了。
然而影响战局的偶然因素实在太多,几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毁掉了一批粮食,同时阻断了攻城战的进程,等楚军休整过来时,北燕的援军竟然已经到了。
谢冲顿时后悔不已,他若是早些攻城,何至于斯?然而后悔是没有用的,敌方将领都在城楼上指名道姓喊话挑衅了,他谢冲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战争是冷漠无情的,但或赢或输,总能有个结果,大不了带领军队退回合肥,或者等东边的凤阳城支援,行两面夹击之势,好硬生生啃下寿阳这块硬骨头。
然而谢冲往往能做出超乎常人预料的事,在与燕军的第一波对战中落败后,他居然直接“一鼓作气”逃回了京城!
军中兵卒见主帅临阵脱逃,还以为自家是吃了多大的败仗,也都散作一团,逃的逃,撤的撤。虽然有一部分军队在途中被其他的集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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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但大多数居然就这样跟着谢冲回了京城。
北燕军队趁势追击,若不是郭遐奉命出兵守住了合肥,恐怕连刚收复的合肥都要再次易主。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动荡。
北燕原本打算战略性放弃淮南,如今却天上掉馅饼,北燕的皇帝得知此事后乐不可支,甚至直接写了一封嘲笑谢楚皇室的信,谢况收到后差点没气得昏了过去。
纵使谢况溺爱宗室子弟,一时间也无法宽恕谢冲的荒谬行径。丢了个大脸不说,也辜负了谢况希望他能立功的期待。本来都考虑好了谢冲立功后怎么为他加官进爵,结果最关键的环节掉了链子。
更别提这次北伐对谢况的重要程度。虽然他称帝数年在内政方面做出了不少成果,但在对外的战争中还不曾取得成就。楚虽然已经是汉人心中的正朔所在,但谢况离证明配得上皇帝之位总还差一步。
然而谢况深知此事自己也有责任,是他决策失误,偏要让亲弟担任主帅。谢冲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日日跑到皇帝殿前冒着太阳下跪谢罪,这样一来,谢况竟有些心软了。
谢况实在是没想好如何决断,只好暂且按下不表,决定等战局明朗后再行赏罚之事,姑且先罚了谢冲几年俸禄,而钱是谢冲最不缺的东西了,不痛不痒。
虽说不至于什么惩罚都没有,但眼下谢冲身领数职,空缺让谁补上呢?如今宗室里谢况能重用的也只有谢冰和谢凝了,但兄弟间自有亲疏,对于谢况来说,谢冰和谢凝都是次选。而那几位心腹将领他都不能完全信得过,更别提世家名流了。
今时不同往日,谢况可不是什么傀儡皇帝,他不会把军权随机交给不信任之人,宗室当然是第一人选。
谁手上有兵,谁就真正掌握了话语权。
而谢宜瑶也正是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才没有立刻实施她的复仇计划。
就算她能除掉谢况,但她现在手上没有兵,谁会服她?谢宜瑶虽身居长嫡,但身为女子,即使发动宫变,也不可能就这样顺理成章坐上皇位,到头来反而要给别人做嫁衣。
虽然她几乎是在重生后就立刻开始豢养私兵,但其规模是还不能和正规军队相比的,充其量只能和士族养的部曲扳扳手腕。
因此谢宜瑶一直想要明目张胆地掌控军权,虽然听起来离奇,但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一旦谢冲陨身,他曾拥有的权力自然会被分割给其他人,谢况当然希望最好还是由谢家人来掌控兵权,然而现在就连太子方才五岁,自家儿子是指望不上了。
此情此景之下,谢宜瑶未必不能被他纳入考虑,哪怕只是“暂时”的。
谢宜瑶没有利用前世所知进行干涉,谢冲都在北伐中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天赐良机,她和沈蕴芳都一致认为,没有比此时更适合除掉谢冲的时刻了。
所以当谢冲邀她到王府一坐,并对她说出“阿瑶,我可该怎么办才好?你阿父他好像真的生气了”的时候,谢宜瑶只是会心一笑,随后说道:
“四叔,你且听侄女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