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夏日炎炎,暑气愈盛,纵然是位于长江以南的京城,也多少有些热得发昏了。
好在皇帝是不用为此事操心的,乐游苑中有一冰井,位于山阴之处,乃旧朝皇帝所建,专门用来储藏冬日的冰块。
有现成的工具在此,谢况当然是运用起来了,因此一到夏天,就有冰块从乐游苑运到皇帝的寝殿、书房。
得宠的后妃皇子、亲信近臣,偶尔也能分得些,不仅可以减一减暑热,更能彰显圣恩。
谢宜瑶这日进宫请安面圣,多少也是为了这一点清凉。
今天休沐,除了值班的官吏,大都可以回家休息,因此谢况没有要面见的大臣,也没有大多需要他过目的文书。
就连谢容也暂停了一天的课业,得以一大早就到谢况面前彩衣娱亲。
父子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若是叫寻常百姓见了,也要感叹当真是天家父子,就连骨肉亲情也要胜过他们草民许多。
然而小太子一见到长姊,脸上的表情就精彩了起来,一会儿是愧疚,一会儿是害怕,坐立难安。
谢况看在眼里,找了个借口将他支出去找司砚去了,随后叹道:“阿容他还记着之前生日宴的事情,觉得对不住你,你且给他一些时间吧。”
谢宜瑶笑道:“无事的,容弟还小,自然是要经历过几次才能沉稳下来。”
“话虽如此,”谢况道,“他到底是太子,过于有善心倒适得其反了。”
“善心难得,非后天所能养成。至于其他的,可以等他慢慢学嘛。”
“哎,可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去成长了……阿瑶,若你是个男儿,为父也该轻松些。”
这话刚一脱口而出,谢况就觉得不对。
倒不是觉得这话的内容有什么不对,而是直觉地意识到,他这样说可能会惹得谢宜瑶不高兴。
虽说没有皇帝父亲看公主女儿脸色行事的道理,但不安确实是谢况的第一反应,他抬眼去看,却见谢宜瑶毫无察觉一般,平静得很。
“能为阿父分忧,阿瑶也觉得足够了。”
谢宜瑶笑眯眯地说道,弄得谢况觉得说不上来的瘆人。
但他的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于是他面不改色地说道:“阿容的婚事已经开始筹备起来,你若得空,也该略微出几个主意才是。”
谢宜瑶依旧维持着笑容,道:“女儿明白。”
就这样空着手谈话,若是亲密之人也就罢了,但像他们这样表面和谐,实际却有些难为外人道的龃龉的父女来说,对话就很容易在任一时刻落入尴尬的境地。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谢况让身边的内官去取了一副棋来,倒不是真的想和谢宜瑶比一比谁的棋技更高,只是想在不知道能说什么的时候,装作思考棋局,掩饰尴尬而已。
谢宜瑶自然欣然应允:“那就让儿陪阿父手谈几局吧。”
你一子我一子地下着,文德殿内除了棋子与棋盘轻碰出的清脆声响,一时间并无其他声音。衬着放置在屋内冰块所散发出的寒气,都让人觉得冷得过了头。
谢况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宜瑶提着谢容的近况,这是为数不多他们父女能聊得上来的话题了,若是换作当年谢容刚出生时的谢况,肯定想不到会有今天。
“孔家很懂分寸,知进退,且诗书传家,底蕴深厚,这样家族的小娘子,才堪为阿容的良配。”
谢宜瑶含笑道:“我看阿容是挺中意这位孔小娘子的。”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又过了几手棋,谢况说道:“你最近可有去王府看过素月?”
谢宜瑶的嘴角低了些:“不曾。”
“她虽已不是小孩子了,但义道平时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平日出内城去公主府的时候,也可以再绕些远路,去下城西。顺势还可多去你七叔府上走动走动。”
面对谢况的指点,谢宜瑶当然是全盘接受。
谢况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的,又忧心地说道:“虽说你最近和素月来往不多,但兴许也从她那里听过几句话不曾?”
谢宜瑶一脸茫然:“父皇所说为何?”
谢况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朕已经给她择好了夫婿,萧家很好,萧弦的长子和素月也很相配。等两家都出了孝,时候也正合适,再晚些倒拖不得了。只是事到如今,她却说什么尘缘已尽,想要出家为尼……唉,这可叫朕如何是好啊!”
谢宜瑶知晓谢况这番话多少呀想要试探她的意思在里面,然而自从那日在江夏王府中的对话后,她确实就不曾和谢素月谈起过她的婚事。
出家为比丘尼以逃避婚事,不是只有谢素月能想到的法子,京城当中也有这样的先例——当然没有女郎会把这样的理由搬到台面上来,除了前世的沈蕴芳。
虽说佛寺中自有外人不知的污秽,但谢素月身为宗室女,能得到皇帝的庇护,倒也不需愁这个。皇帝若是支持,他甚至可以为她新建一所佛寺,将人员也安排妥当。
但问题是谢况并不同意这样的请求。
“平白无故的,素月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况双眉紧蹙:“依她所说说,是之前去寺中听经时,有僧人说她命克至亲,唯有为尼才可一解。如今她已无父无母,只有个长兄能相依为命,她不想再连累牵扯阿兄了。”
“素月当真纯孝。”谢宜瑶叹道。
谢况冷笑一声:“朕看她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想逃避罢了。”
谢宜瑶诧异:“父皇何出此言呢,素月她从小就是最乖巧的,万不能有这样叛逆的想法。”
“否则怎么就赶在这样的时机?阿四他过世多年来,”谢况不情不愿地提及谢冲,“她却等到自己婚事将定之时才匆忙做此决定,朕怎能信服。”
谢宜瑶小声道:“兴许是因为叔母……”
谢况瞥了一眼谢宜瑶:“此事你之前当真不知晓?”
在谢况心中,是很怀疑谢宜瑶给堂妹出了这样的主意的,又或许是她离婚的经历给了谢素月潜移默化的影响。
总之,谢宜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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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无辜。
谢宜瑶眨了眨眼睛:“当真不知,否则我定要劝劝素月的。”
谢况正对此话半信不疑,就在此时,有内官进来传话,在谢况耳边说了什么。
虽没能直接听到内官说的话,但谢况转述道:“是宜臻请见。”
谢宜瑶正欲离开,去听谢况说姊妹间本就不必避开,先留在此处,他之后还有事要吩咐给她呢。
于是谢宜瑶就这样留了下来。
谁知向来沉默寡言的谢宜臻进了宫,竟然也顾不得那些礼节,上来便拜倒在地,哭着说:“父皇,救救素月吧。”
饶是谢况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语气都有了几分不稳:“素月怎么了?”
原来是因着谢况不同意她出家为尼,谢素月竟然选择了绝食来抗议。
“胡闹!”
谢况用力拍案,震得谢宜臻的身形都抖了抖。
谢宜瑶连忙劝慰道:“阿父莫急。阿臻,你且将始末道来先。”
谢宜臻点点头,道:“义道阿兄他平日忙于正事,不曾发现,还是我今日去江夏王府时发现了些端倪。才知素月她从起初的戒荤辛,到了只食素的地步,现在竟然每日只喝几口米汤了。女儿肉眼所见,她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实在是……”
话说不下去了,谢宜臻开始抽噎起来。
谢况冷声道:“阿瑶。”
“儿在。”
“你且和阿臻一同去一趟江夏王府,务必要让素月吃下些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
谢宜瑶虽于心不忍,但她深知面对暴怒的谢况最好还是不要忤逆他的意思,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正好,她也好去看看谢素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宜瑶虽然知道谢素月是不想成婚,也鼓励她自己想办法去让谢况同意,但却不曾想谢素月会选择这样偏激的法子。
出家为尼虽非上策,但也勉强可行,然而绝食乃自损之道,并非良策。
谢宜瑶搀着还没止住哭泣的谢宜臻一道坐上出宫的轿辇,一面抚摸着她的后辈,一面思索着谢宜臻牵扯其中的可能性。
以她们这对同龄堂姊妹的交情,平常应当无话不说,听谢宜臻的话,谢素月绝食有段时日了,她不至于到今日才发现才对。何况就算她们最近没有私下的往来,也常常要在林下堂见到对方的,怎会察觉不出异常呢?
可谢宜臻眼下哭得这么伤心,谢宜瑶也办法逼问她,只好等她情绪平复下来再说。
但这一路上,谢宜臻竟都没能完全止住哽咽,也不曾主动看向身旁的谢宜瑶,直到车停在江夏王府外。
就好像是在回避她一样。
谢宜瑶心里大致有了数,也不曾主动说些什么,依旧是搀着谢宜臻哭得有些乏力的身子,从角门悄悄进了王府。
她之前和谢况说的也并非全是唬他的假话,尤其是那句“照看天下女儿”,虽然听上去虚无缥缈,但谢宜瑶总是念着的。
她不会对谢素月坐视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