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的时节,收集了天下奇花异草的杨家后花园正是争奇斗艳的美景所在,凉亭下,着烟青色长袍的男子在闲适地烹茶赏景。
陶炉上的茶壶冒着袅袅细烟,男子一手拢着袖口,一手轻碾茶饼,烟雾缭绕下的面目看不真切。
廊下,两个劲装打扮的护卫落地无声,快速向亭下奔来。
待行至锦衣男子身前,两人单膝跪地:“家主。”
杨恪将研好的茶末倒入壶内,随口问:“如何?”
“陆子烨又派人去了斛县,几乎隔月就有一次动作。这次,连陆隶也派了过去。”
“哦?”男人准备盛沫饽的手一顿,嘴角露出几分不明笑意,“我那贤侄莫不是真在斛县金屋藏娇?”
“暂时没发现他们有特别往来的人。”
“如此……”杨恪扬了扬眉,继续煮茶,“早听斛县的春茶别有风味,我也正想去品茗一番,你们下去准备一下,不日便出发。”
“是,家主。”
杨恪执杯望着远处花间蝶舞,秾丽景色下曾有一清扬美人款步而来,言笑晏晏……只是两杯清茶落肚,他竟仿佛有些醉了。几个丫鬟拥着个着绢纱金丝绣线长裙的丽人走来,嘈杂的人声将杨恪惊醒。
“大姑娘,大姑娘,这里的花不能摘。”
“为什么不行?”
“老爷会生气的。”
“大哥?他不会的。”
女子面容成熟,举止却如少女般骄横。她哼了一声,推开拦在身前的仆人,提着裙摆闯入园内。下人们得了令不敢冒犯这位神志有异的大小姐,只能假模假样地虚拦一下。
杨恪皱了下眉,上前沉声道:“为何如此吵闹?”
“老爷。”立即有人被吓得跪地谢罪。
杨羽萱见了来人,则嫣然一笑:“大哥!花开了真好看,我想摘一些做成香囊送给皓哥哥。”
话落,杨恪的脸色垮下来,眼底暗沉似滚动着无法遏制的怒意,杨羽萱被震得不自觉后退一步。
“大哥……”
杨恪扫一眼跪地的下人,低喝:“还不带小姐下去!”
“是。”仆人们颤颤巍巍,赶紧架住杨羽萱往外走。
“不!”杨羽萱怔愣后挣扎起来,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歇斯底里地吼,“我不要被关!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告诉我爹,你们都是骗子,还我皓哥哥!”
杨恪闭目深吸了口气:“杨羽萱,你清醒点!”
“我清醒得很。”杨羽萱一手指着他,“是你,是你故意不让我见他,是你看不起他,都是你害的。”
周围下人已吓得噤若寒蝉。
杨恪双眼微眯,如猛兽般锐利地盯着眼前之人,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恶劣笑容,他凑近杨羽萱低声道:“羽萱,我的好妹妹,你忘了,陆皓……十几年前就不在了,这世上你只有我一个亲哥哥。”
“不会的……啊啊啊啊啊!”杨羽萱似是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捂着耳朵放声尖叫起来。
杨恪一把钳制住她的胳膊:“闹够了就回房好好休息。”
身体吃痛,杨羽萱望着他,抖着唇呜咽泪下。
“来人,去请方大夫过府。”
下人们忙应下,几个丫头扶着杨羽萱几近瘫软的身体快步离开。
杨恪孤身站在院中,春日的艳色令他烦躁。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那两人还是如鬼魅般阴魂不散……
他望着眼前的灿烂花海,抬手便是一掌,劲风刮过,落红无数。
济世堂内,孟珎收回替人把脉的手,提笔写方子。
见他面容肃冷,病人亲属有些惴惴:“大夫,我父亲病情如何?”
孟珎边写边道:“是癫邪之症,回去取白雄鸡煮熟,五味调和食之,能下心气。之后再辅以汤药,慢慢调养。”
“好,好的,谢谢大夫。”
旁边的邱掌柜笑着点了点头,孟珎能同意过来坐诊真是帮了大忙。
一连看了十几个病人,孟珎看了眼漏刻,搁笔开始收拾药箱。
“今日看诊时间已过,我有事先走一步。”他背上药箱同人告别。
邱掌柜微叹了口气:“好,孟医师,下次坐诊可别忘了。”
“嗯。”孟珎点点头,快步走出中堂。
驿站旁的马车车架上,晏璇盘腿坐着,吃着梅花酥饼。
孟珎走近时,向旁边的林靖颔首示意,林靖只轻抬了下手,两人表面始终维持着半生不熟的状态。
“师兄,你忙完了?”晏璇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糊道。
“嗯,还想在镇上逛逛吗?”
“不了,我怕一会字画铺的老板追过来打我。”
孟珎怔了下:“什么?”
林靖笑着叹气:“小姐嫌那人喋喋不休,下笔又慢,发了一通牢骚。”
师妹鲜少为难人,不知字画铺的老板说了什么,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孟珎心中有了计较。
晏璇:“初七在的时候多好。林叔,要不下次换个人或者干脆不画了,反正不久我就会回去的。”
不久就回,那还会回雾山吗?
孟珎心头一跳,抬眸看她,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怎么都不能入耳。他紧握了下拳,才抵抗住身体突然的无力,心底慢慢涌出一丝无措。
林靖拍着晏璇的肩头,道:“上个月宅院里遭了贼丢了画,今日我特来补一张。”
“小偷?偷了我的画像?”
“家中无人,丢了少许财物和一幅画,其他的倒没什么。”
晏璇皱了皱眉,有种某世身份证丢了被人捡了的不安感。不过转头一想,一张艺术创作的画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没必要胡思乱想。
返回雾山的一路,孟珎沉默寡言,晏璇也若有所思。等到了山上,林靖帮着安顿好日常所需,犹豫着将晏璇叫到一旁。
晏璇:“林叔?”
林靖拿出几轴画卷并一封信递给她,轻咳一声道:“老爷夫人给你的,有空的时候再看。”
晏璇:“……”
难道爹娘要主动跟她坦白身世了?自身体秘密揭露后,他们的相处依旧如故,谁都没提这件事。
晏璇的心跳不由快了几分,她就是个普通人,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当初为什么会被丢弃?是因为这具病弱的身体还是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刻情绪大发酵,她就会忍不住发散思维。
晏璇捧着画卷和信,坐在安静的檐下,微风伴着落日霞光拂过她身躯,她轻吸一口气拆了信看起来。
细读两行,晏璇微挑了下眉,信上写的似乎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晏璇略带疑惑继续往下读,皱起的眉头却是没再下去,到最后只剩惊讶微张的嘴。
孟珎路过,看地上胡乱放着的画轴,习惯使然地帮她摆正。
“师妹,这些是……”
“没什么,师兄不用管!”
好巧不巧,画卷外的流苏绳扣崩裂开来,一副描绘着翩翩公子的卷轴在二人面前徐徐展开,执棋浅笑的俊俏儿郎跃然纸上,宽衣广袖,胸口微敞。
孟珎:“……”
晏璇:“师兄,你听我解释。”
花奕听晏璇讲完事情始末,抚掌大笑:“阿璇,你爹娘可太有意思了。那么,这些被挑选的郎君中,你相中了哪个?”
晏璇面无表情看她:“没有,我还小。”
“十八,不小了,正好。你要是害羞,姐姐替你把把关。”
“听奕姐姐说的,可是阅男无数?怎不见你平时说起过。”
“咳,我熟读江湖美人榜,可不就是阅人无数。”
她这个一心只有刀法的假把式还想传授经验给她,莫不要先被男人迷了眼犯了错。晏璇摇头失笑,她没想到的是晏时蕴和卢晚茵早早准备着给她招婿,“相亲图”都备得那么齐全,排场不亚于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女择婿,她的爹娘总是异于常人。
原本想回家探亲的计划被晏璇搁置,她不想那么快回去应付男人,看着不够一年的倒计时,男人哪有炼药重要呢。
“不说这个,今日请奕姐姐来是请你喝酒的。”晏璇拍拍酒坛子的红绸布,“梨花落,我自己酿的。”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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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奕接过酒坛给自己倒上一杯,澄澈微黄的酒液,酒香扑鼻。
小口轻抿,入口时绵甜柔和,后味醇香馥郁,口中梨花的香气悠长不散。花奕连喝两口,直呼过瘾。
“阿璇,没想到你不仅会炼药还会酿酒。”
“跟酒肆老板娘学的。我替她诊脉,她告诉了我酿酒的方子。”
“为什么想着要喝酒?没见你有这个喜好。”
从前的她不说喜好,连尝试的机会都无。晏璇举杯小酌一口,入喉微辣甘甜的味道有些新奇。
她歪头道:“唔,因为成年所以高兴?”
花奕笑着说她一杯就醉了:“你的及笄礼前几年就办了。”
晏璇但笑不语。
暮春晚风里,两个姑娘听着风吹竹叶的扑簌声,晃着脚丫子坐得东倒西歪,没有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倒是对江湖上风头正劲的几个新秀品评了一番。
晏璇不懂武,大多时候都听花奕在说。
“姐姐的武功,较之他们如何?”
“一般一般,也就比惠山派峋山派的强上一点,爹爹可不愿我太过招摇惹上麻烦。”
恐怕不只是一般,晏璇见花奕翘起的嘴角,分明是自信的余韵。
“药王谷的人都同姐姐一般厉害?”
“哪有?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王谷向来只会医不会武,当年是因为外祖父会些轻功,我娘和师伯师叔他们才跟着学了点。”
晏璇点点头,怪不得花奕老是嘲讽孟珎武艺不行,原是如此。
“姐姐可知道师父为何从不下山?”
自晏璇来了雾山,只有求药那次,从未见孟尧出过雾山。
花奕满脸已是酡红,她晃晃脑袋:“我娘说师伯守着他的宝贝,至于什么宝贝,我也不清楚。”
有意思……晏璇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这甘甜的味道着实令人上瘾。
“光喝酒会醉。”
斜刺里一只手伸来,按住了她举杯的动作。孟珎冷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举着木托盘站在檐下。
一盘酱牛肉,一碟盐渍杨梅,摆放在了晏璇面前。
她有些迷糊地笑:“师兄来得正好,尝尝新酒。”
孟珎摇头:“你向来体虚,少喝些。”
花奕从鼻子里哼了声:“闷葫芦就是闷葫芦。今儿我们姐妹高兴浅喝两杯而已,阿璇,看我给你耍一套新学的刀法。”
花奕拿起身侧破妄,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至前方空地。她左手抱刀,右手握拳,上来便如猛虎下山般一顿劈砍,周遭草叶满天乱飞。
晏璇拍手以示鼓励,孟珎默默移开视线重盯向她。
“以后,不准和花奕喝酒。要喝,只许喝甜酒,不准超过三杯。”
晏璇咯咯地笑:“奕姐姐高兴,随她嘛。”
“那你呢?”孟珎问。
“我?我也高兴。”
“高兴……什么?”
“唔……”晏璇见他眼睫低垂,神色莫名的落寞,双手不自觉捧上他的脸,“师兄好像有些不开心,怎么了?”
孟珎呼吸一窒,知道她此刻满是醉意应该让她放开自己,可内心的窃喜让他岿然不动,而后又有一种卑劣感席卷着他,令他苦涩难当。
晏璇摩挲他的脸侧,一只手轻抚上他额上的疤痕:“我给师兄的药为何不涂?要是没了这个,师兄的脸就更完美更好看了。”
从前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此刻感受着晏璇眼底的怜惜,他可耻地不想。
“没什么,这样就好。”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烫的。
“不好,一点都不好。”
晏璇轻拍了下他的脸颊,盯着他的眼睛越靠越近:“师兄,你……”
孟珎微微后仰,抬手虚扶在晏璇身侧。
缓缓的,柔软触感划过他的嘴角,灼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他颈侧,晏璇垂头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孟珎:“……”
远处,花奕还在挥刀,跳步劈剁……
孟珎微叹一口气,弯腰抱起沉睡的晏璇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