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蓝还是很感谢程锦延对她的爱慕,这给足了她这私营个体户的面子,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要命的是,程锦延变魔术似的从手里捏出了一只鲜花要送给雅蓝。雅蓝欣然接过连声道谢,雅蓝还是回赠了总公司奖励的水墨画日历。水墨画的主题是以本市的餐饮文化为主,活泼有趣。这回赠明显表明了雅蓝想要与他保持的距离。
程锦延报之以温暖的微笑深情地注视雅蓝,而雅蓝并没有凝聚目光,还是模糊地应对程锦延的温情,又低头看书。这让骄傲的程锦延有点恼火。
雅蓝的担忧是必要的,毕竟身份太悬殊。如果走在一块,失去新鲜感后余生靠什么支撑。
程锦延的微怒,雅蓝是能感受到的,她注意到他情绪有波动时便会中指食指交换敲击桌面
程锦延已迅速地完成三组的敲击。雅蓝也在飞速思考准备与其周旋,她绝不能得罪他,也绝不屈服于他,处成朋友更是不现实。
“《人间》里有我们这代人很多回忆啊!还是过去好,专心做事,穷不怕,条件差也不怕,心里硬气,想能干成的事总能干成。现在不行了,一些事牵扯的因素太多,做啥事都得全盘考虑,哪一环节考虑不到或许就会全盘结束。”
“对啊,那时候物质匮乏,但人都有奔头。今天的奔头只是为了应付当下。”
“爱情的味道也变了,能肯委屈自己相伴终生的少了。”
“委屈也愿终生相伴,有的是求全,有的是懦弱,有的是真爱,每个时代真爱都不会缺席。只是人们越来越挑剔了,或是说越来越重视自己的感受了。”
“什么是真爱?”
“互相喜欢,互相尊重,彼此成就,愿意互相付出,甚至是牺牲。”
“一方愿意呢?”
“就看相遇的时间对不对,或是遇到的人对不对?”
“一方对另一方痴迷,另一方却看不到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他(她)不想为此睁开眼睛,装睡。俗话不是说: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也许‘装睡’是最礼貌地拒绝。”
“可一方痴迷又执迷不悟呢?”
“缘分是男女双方的共赴,那就把结局交给时间吧。”
两人都轻松地笑了。程锦延知道自己被拒了。
雅蓝知道自己不能带着一个人的影子走进另一个男人,半年来,只有她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简直是“炼狱”。
她曾给自己写过一首诗:
内殇
不去打开
怎会发现她的内殇
微笑的面孔都是佯装
不去走进
怎会知晓她的所想
平静的容颜藏下所有热恋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独处
才会让殇外现
夜的黑
殇的伴
拥抱
倾听
与抚慰
殇说
为什么炽热的心会灼伤自己
夜的黑说
平行线里的伤
只能伤自己
近在咫尺
却视而不见
世间的人
在我这疗伤的
不止你一个
负殇前行的人很多很多
殇说
为什么不让两颗相恋的心相遇
而总是一个冷
一个热
夜的黑说
这得去问太阳
我追逐了她千年
她何曾给过我温暖和笑脸
因为她懂得
爱我最好的方式
便是远离
否则拥抱的那一刻
我不再是我
川流的车
熙攘的人
请告诉我
该怎样疗伤
是裹一层冰
熄灭焰火
还是变成冰
不曾让热情起舞
仅为了不再受殇
这是雅蓝第一次被欧阳彦拒绝后惨烈心境的写照。也许欧阳彦正是雅蓝梦寐以求的男人的模样,她愿意俯首称臣,仰望他一辈子。可是她却不是他仰望的星辰。
每当夜晚来临,安静独处时,思念他的潮水又一次次涌来。她是真的没有能力不去想他,想他成了习惯,想他成了像呼吸一样重要的必备氧气。躺在床上任由思绪蔓延,种种憧憬与假想,如同影视剧一样轮番放映。她在熬,熬出自己对他的反感,哪怕是熬出一面平静也好,以致于踏出这悲伤的沼泽。
程锦延又失眠了,最近失眠成了他的常态。唐经理今天交给他一份刚调查完关于雅蓝的资料。他约莫猜出了雅蓝为什么对他的热情是这种反应。他也大概读到了这女人平静的外表下倔强的自尊和个性。是呀,他在本市的三套房产哪一套不是独栋别墅,她来自农村,哪里见过这样奢华的住所,应该连想的机会都不曾有过。这是来自大山最朴素的宁静与自卑。他何尝没有过这种感受。
20年前,他为了弟妹能上学读书,硬是把大学通知书藏在被褥底下,进城打工。他来到珠泽市,从水泥工做起。他头脑灵活,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把施工队的活摸了一个遍,被提拔为队长,三年后便能领着一帮人单独接工程,这才被石料厂老板相中做女婿。
他第一次踏进他前丈人的家里,就被眼前富丽堂皇的装修震惊到了。原来,自家住的房子也可以像电影中的殿宇那样金碧辉煌。一进院门便是迎宾大影壁,上面有大理石雕刻,鎏金镶嵌的雄鹰逐日图,泛金的海面金光灿灿。庭院里有不小的池塘,五彩的鱼群在水莲里畅快游动,池塘中央是一座白玉石做的假山,正有一条瀑布垂落,发出哗哗的响声。再远处是高低不等的盆栽花卉,三层独栋的别墅就在花卉后面。欧式风格,象牙石砌成的台阶,护栏。整个二楼都是敞开的阳台,同样的象牙石护栏,一套海滩椅,一套中式实木茶桌,茶桌的桌椅都镶了金灿灿的金边。金色在这座院落里随处可见,互相点缀映衬着。走进室内,便是松软的地毯,黄花梨木和紫檀木的家具。程锦延觉得不管他望向何处,都能用两个字概括:大、贵。
那时候,他就暗暗发誓,他要靠自己的双手建造一处属于自己的不亚于这规格的庭院。
他的前妻就出现在他还没张望完的视线里。李招财,这座庭院里唯一的千金及继承人。程锦延看见她,如同看到用金片玉石堆砌的金贵小姐。李招财的一举一动都与这四周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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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装潢相契合。而他,程锦延就像拿着一把锄头,挽着裤腿角突然闯进了他雇主的家那样,唐突,不协调。
李招财,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家财万贯,在国外镀金三年回来,却还是全身上下抖落金片的感觉。李招财白皙的皮肤,好看的皮囊,健康的精神状态,活脱脱一位霸气的千金小姐的模样,每天换一身着装,衣服都不曾起褶皱就会再去逛店买新衣。
她从国外回来更是学了一手好琴艺,坐在黑色琴架旁弹奏曲子时,翻飞的手指如蝴蝶在黑白间穿梭,一气呵成,更像一位仙子才貌双绝。李招财越自信洒脱,程锦延低下的头越靠近他的双膝。
李招财的父亲,李昆仑。他可是一个厉害的角,不仅投资眼光毒辣,只赚不赔,看人更是一个准,当他第一眼见到程锦延时,他就相中这机灵、稳重的穷小子了。不出他所料,一单买卖下来,他跟程锦延的合作顺风顺水,一点矛盾疙瘩也没有。程锦延的判断,果断,对市场的精准把握,看事态发展的眼光都令他佩服。这是他在工程行业混迹十几年才有的经验,他这刚步入几年的小伙子都已具备了,真可谓,后生可畏啊!
程锦延是能捕捉到他前岳父的心思的,对自己的喜欢全写在他脸上。有事没事的拉程锦延到家里吃饭,撺掇他跟他女儿一起做饭、拉呱,用意是那么明显,不加遮掩。可是偏偏李招财看不上他,那时的程锦延黑不溜秋,每天忙于工地,不修边幅,他对李招财也没什么好感,所以每次到家里拜访,礼物一大堆,就是不换件新衣裳。程锦延看到李招财对自己的态度,心里乐开了花。他勤于走动,全是看在李招财他爸在工程建筑材料方面说一不二的地位,程锦延对他忌惮三分,能购买到既省钱又质量好的料,都在他前岳父的一句话里。他是万万不敢得罪于他的。买卖就是周旋。
看到李招财的表现,当爹的是急在心里,挤眉弄眼给李招财传递命令,这个被他一手养废的女儿哪里肯听他的。等程锦延走后,李招财妈妈赶紧迎合着丈夫帮衬着说程锦延的好话。可是夫妻俩好话说尽一箩筐,一句都没说到李招财的心眼里去。她想,自己从出生都不知什么是饥饿寒冷,凭他父亲现在的财力,后半辈子更是风和日丽,锦衣玉食。程锦延再有本事挣钱,可是整天跟块黑煤块生活,哪有什么乐趣?
“他不仅有挣钱的能力,更是一个说话算数,不耍赖,讲信用的好男人,这样的男人会对自己的家庭负责,对你照顾一辈子。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踏踏实实,稳稳当当,我和你妈就放心了。”
“就不,我就是不喜欢。”
父女俩吵翻以后,李招财放松了警惕,以往什么事都是这样,经过她一番哭闹,都会随她意。她想这次也应该如此,可事与愿违。李招财的爹在大事上是不含糊的,尤其是权衡利弊的时候,他的果断比起程锦延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昆仑为了得到程锦延这快婿煞是费了心思。他鼎力相助让程锦延在建筑工程上狠赚了一笔,逐步带领程锦延摸透材料市场这湾水塘,让程锦延在建筑工程这一行业逐步站稳了脚跟。李昆仑对程锦延的扶持让程锦延心怀感激,念念不忘,这正契合了李昆仑的心意。
李昆仑为了这门亲事能尽快见分晓,他用心地策划了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