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白牵着霍绮罗离开这满是规训的屋子,两人并肩迈出门去,院子里洒扫的小太监们立即行礼问安。因这几日霍绮罗与他们打成一片,他们的眼神都不动声色往她身上瞟,担心沈相爷不喜这位女世子的作风。
霍绮罗接收到了他们的担忧,一双眼睛恨不得转八百个来回带转弯示意他们自己没事。但下一刻就被沈慕白抓了个正着。
“眼睛怎么了?”
“没,没什么。”霍绮罗假笑。
沈慕白贴近她,两人肩靠着肩,好似一对比翼鸳鸯。可惜沈慕白一开口,话语中的冰渣子能掉一地。
“上次的药喝了吗?”
他将手腕放在霍绮罗眼前转了转。霍绮罗一下子想到那天他在床边故意淌着血端药的样子,心里的躁气蹭一下蹿上来,直接打开了沈慕白的手。
她没喝血药。
霍绮罗从小到大有个毛病——眼睛里见不得伤病。无论是自己身上的还是别人身上的,只要一见着,不论伤病原因,不论伤者立场,她只气愤为什么人体不能金刚不坏?然后投身如火如荼的救治之中。祖父说她这是天生仁善,属于“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赤子之心。
但霍绮罗后来觉得,她这就是很不讲理的傻缺二百五,就像小孩子不肯入睡,在晚上大叫“快让太阳出来”一样可笑。先不论意外的刀枪剑伤,只说寻常人生老病死哪里逃的开?她再见不惯,这些事也是无力回天的。
可即使想明白了自己有点缺心眼,心里头的不爽还是很难消磨,除非她亲自磨平那些伤。所以霍绮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地做了很多年二百五,包括上次给沈慕白包扎。
甚至,她觉得自己和沈慕白那么不对付,起因就是她这个“怪癖”。
沈慕白从刑部起家,干的就是让人皮开肉绽的事;霍绮罗自己手上也有好些人命,但一一皆是依罪诛杀,绝不是像沈慕白一样滥用酷刑,折磨为乐。
沈慕白见她脸色一下子垮下来,知她一定没喝。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他反而淡淡一笑。
他腕上还缠着那日的纱布,霍绮罗心里稍微踏实了那么一些,好像洪水来袭她稳稳地堵住了决堤的口岸。
但也不妨碍她在心里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管沈慕白干什么?他流血而亡不是天大的好事?
抽了一巴掌,还是踏实。
霍绮罗如临大敌,摸摸自己的额头:我是不是快疯了?她甩甩头,摆脱这荒谬的想法和脑海中左右互搏的小人。
“为什么这么快出宫?”她转移了话题。
“你想长住?”
“当然不!”鬼才想长住。
霍绮罗斜视身侧这人,不得不感叹沈慕白俊气得像清光照澈下的白梅。白得晶莹而半透的皮肤,墨色眉睫,丹朱薄唇,一张冷艳冰容上含星凤目又旖旎缱绻,给这张脸增了几分柔美多情。
绝佳的皮囊,空心的内里。
奉戟用信鸽传进来的正是沈慕白的身世调查。霍绮罗左看右看,并不见什么异样。籍贯,亲眷,履历全都有证可查。
然而越是这样,她越是胆寒。
前世和沈慕白诸多纠葛,她只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这一世细细想来,只怕北盛招进来了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妖怪。
霍绮罗指头互掐,钝钝的力气足够人迅速定心。她问:“我兄长怎么样了?”
沈慕白直视前方,“他好的很。”
“断的腿也好了?”
沈慕白脚下一停,目光僵硬的转移向她。霍绮罗似乎听见了陈旧木偶动作时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在这宫里也没闲着。”
霍绮罗耸耸肩,“没办法,以前劳累惯了,停不下来。”
“那你就只‘劳累’了他的事?”
他话风有点奇怪。冷冷的,很是轻蔑,并且完全不掩藏。霍绮罗掂量着他是讽刺自己被关在宫里施展不了拳脚,顿时想挣回一口气。
“人说我兄长瘸了腿是因为家中遇贼,但我山阳王府也不是纸糊的,哪里就一捅就破?遇贼或许不假,但是在哪里遇见的贼人可就不好说了。我当然得问清楚。”
沈慕白轻哼一声,“可如今山阳王府不是你掌权了,你怎么知不是纸糊的?”他忽而笑得灵动,一瞬间像木偶得了魂:“你自己的毒都还没查清呢。”
霍绮罗眼皮一跳,飞他几个眼刀。
她垂眸看向自己手腕,暗暗握住微跳的脉搏。此次出宫,她必须撕开府中虚假的太平。那日贺汀洲进宫时告知她霍澈玉仍没有察觉假账之事,难说是有意而为还是被瞒在鼓里。
她进宫之时霍澈玉追随马车的呼唤声犹在耳畔……霍绮罗默默祈愿,只盼着霍澈玉是后者。
心中烦绪,嘴上也毒了几分,她道:“我的毒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有相爷?相爷在,我的小命就在。相爷肯给药,我就断断死不了。”
这话本是向沈慕白讨血的,明着把他当药材。但不知沈慕白琢磨着什么,霍绮罗眼见着他耳朵尖红了一小撮,渐渐下漫至整个耳朵。他本来就白,这点红气尤为明显。他腮侧也染了红晕,像被谁掐了一把,让人心生怜爱。
霍绮罗心道怪哉,立刻扭头,只想离他八丈远,沈慕白压抑不下的嘴角她没见着。
两人一路低声拌嘴回了寝屋,却见方澄领着泽一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霍绮罗远远便望见泽一在里边抹泪,心口一跳,一个问题跳出来,顿时慌神: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她立即回头,果见一直跟在后头的芳灵也一脸愁苦。
方澄朝沈慕白一拜,道:“相爷吩咐的,咱家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看女世子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沈慕白唤她,霍绮罗却看着芳灵不回头。
她心脏涨涨的,好像往里塞了个拳头,又硬又堵。泽一还好说,总归是司礼监的人,有来处有去处,可芳灵怎么办?她是自己从容妃那里要来的,来处恐怕已是不能回,去处么……
霍绮罗上前两步拉住芳灵的袖子,芳灵惊而抬眸,那眼睛里全是忧愁。
她正欲对那两尊大佛说还想带走芳灵,但转而瞧见偷偷擦泪的泽一。
怎好叫他两个分开?
霍绮罗扯着芳灵的袖子,进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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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笑,极轻极浅,好似一声叹。
“方掌印不知,我家这位最喜欢和女孩子作伴,但凡稍有姿容,她就一心想把人家搬回自己的疏槐阁去,曾有个贼人蓄意加害本相,可就因着她是女子,又有几分皮相,叫这傻子生生留住了三日性命,”沈慕白点点霍绮罗肩膀,“是不是?”
方澄头一次听闻这样的逸闻趣事,也跟着笑起来:“女世子当真是昔花爱花之人,只是……太委屈了咱们相爷不是?”
沈慕白故作捧心状,眉头微颦看着她,似乎上一次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霍绮罗强忍下翻他白眼的冲动,拉着芳灵绕过他直直去找方澄。
“方掌印,芳灵能留在司礼监吗?”
方澄微微诧异,思量片刻,踌躇而言:“司礼监并不收纳宫女。”
霍绮罗感受到芳灵的手在颤抖。她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为奴为婢已是命苦,个中命数还不由得自己定,无依无靠,一颗心瀚海里飘着。
霍绮罗回眸一望,正和芳灵对上,顿时鼻酸。这孩子文静,平日里并不多话,每每需要她和泽一一起引她玩,才露出一些她这年纪该有的活泼。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赋予断井颓垣。
“方掌印,留下芳灵吧。”霍绮罗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的,仿佛没去处的是她一样。
方澄一时哑言,面上笑容依旧,眼神里闪着些窥探,“女世子为什么不直接带走芳灵反而一定要司礼监收了她呢?”
芳灵的手微微出汗,冰冷的如水鱼。霍绮罗两只手握住芳灵,一边给她搓手一边道:“我倒是愿意芳灵跟我走——”
此言一出,泽一立刻抬脸,面上急慌慌的,咬牙咧嘴又不敢言。
霍绮罗递了他一个眼神,紧接着又说:“可是我也知道,我又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十全十美的人,凭什么叫人家跟了我呢?”
霍绮罗退了半步,将芳灵突出来:“她自小在这宫里。我们见她卑微可怜,可她也有三五个知己好友,并不输我们。我要是强带了她走,反断了芳灵的情分。但是现在吧……”
她讲着讲着低下头,做出个不好意思的情态来,“容妃娘娘那边肯定生气芳灵半道跑了,让她回去,她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只好请方掌印通融通融,将她留在司礼监吧。”
霍绮罗不知沈慕白有没有和方澄捅破她装傻的事,但现在尽力替芳灵筹划为重,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方澄听她噼里啪啦讲了一大串,好半晌之后才如梦初醒般看向沈慕白,良久不言。
霍绮罗也转头去看沈慕白,却见两人之间似乎暗流涌动,说不清道不明。
方澄终于收回目光,笑对霍绮罗一拱手:“女世子仁善一如往常。可见神智是一回事,而本心又是另一回事。司礼监添一个斟茶的侍女也无妨。”
沈慕白踱步站在喜笑颜开的霍绮罗身后,无声看向方澄,那目光似有几分与有荣焉。
方澄笑意更深,目光越过霍绮罗,“相爷好眼光!以后,必定如愿以偿,恩爱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