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9
殊不知, 让步这么一次,次次都得妥协。
例如十月小长假。
原峥本来想去找小荷,只折中待个两三天。
但小荷不肯答应, 说只来三天太匆忙了, 坐车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两天呢,有这个时间, 不如多挣两天的钱啦。
小招财猫掉钱罐子里爬不出来了。
原峥依然拗不过他,从来只有妥协的份。
所幸, 小长假这段时间舒荷说可以聊两块钱的天,也就是二十条消息。
他格外珍惜每天二十条的消息份额, 连要发什么, 都是在心底斟酌好的, 没有一条废话。
就是有点遗憾,小长假一过小荷就不肯聊两块的天了, 又变回了十条限额。
原峥垂着深褐色的眼注视短信页面, 半晌轻叹一声,抬首去看外面的夜幕, 锁上饭馆大门。
———
夜已深。
街道一片清冷,道路两边的路灯清凌凌映在地面, 入目只有被风吹得萧瑟打转的枯叶。
原峥从饭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
在这个年代, 小县城的饭馆普遍在下午六点就打烊了, 生活节奏慢悠悠, 只有小荷花饭馆始终会在六点后留着一盏灯,时间长了, 下班晚的顾客们也都记住了, 不少成了回头客,夜里总有那么零星几人进店吃饭。
原峥经常回家很晚。
可要说是为挣钱, 其实也不尽然。
因为通常八点以后,饭馆就没什么客人了。
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沉静,招来的帮工也在下午五点就下班回了家。
只是对原峥来说,不管是待在饭馆还是待在家里,对他而言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步行到家,垂首翻出钥匙开门,推开门时里面一片黑暗,安安静静的,显得空荡荡。
“咔嚓”一声,灯泡在屋中乍亮,将有些年代感的家具照得蹭亮。
在客厅左侧,木质桌子被人收拾得一丝不苟,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往常小荷在的时候总会放着当背景音的新闻联播,这会儿也跟着没开机的老式电视机陷入一片黑暗。
扑面而来的寂寥无所遁形。
原峥将钥匙放在桌面,习惯性看了一眼舒荷平时会坐的小沙发,没看到人,他这才转头抬首盯着泛黄的灯光看,近乎出神。
有点过于安静了。
两个月,他一点都没习惯。
半晌,原峥抿着唇线摸出电话。
他垂首,看着没有退出的短信界面。最后一条消息余额已经发完了,小荷说凌晨不可以发消息,刷新时间在早上七点。
他的指腹按在按键上,沉默地看了几秒,还是没能忍住,打破了规则,给小荷发了句:【睡了吗?】
舒荷:【无无无。】
舒荷:【违规了哥哥,这条从你明天里扣,明天只能发九条了哦。】
舒荷:【不要违规呀!!】
原峥:【我下午去超市给你交了一百块话费,不发短信,可以打电话吗?打电话划算点。】
十月底仍然有点热。
温度还没下来,倒是下了场太阳雨,将那些藏在草丛里的昆虫都浇了出来,在这个浮躁的夜里咕咕叫。
舒荷本来就有点睡不着的。
他听着外面的昆虫叫声,更睡不着了,只好在心底嘀嘀咕咕数数,圆润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收到原峥消息时候,他都快数着数着睡着了。
舒荷一揉眼睛,才想起自己忘记静音。
他摸过电话,看见原峥给自己发的消息,先是按了静音,然后才吭哧吭哧给他回消息。
规则一旦被打破,就会一直被打破了。
不可以浪费话费钱!
舒荷义正言辞教育原峥,叭叭半天,告诉他一百块话费可以买很多东西,少发点短信明天就可以攒下一大笔钱了。
原峥:【已经攒了。】
原峥:【就当话费钱,是我买衣服的钱。】
舒荷趴在床上,用手撑着脸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轻蹙眉尖,心说怎么能这样啊?
他戳戳按键,假装没看到。
【快一点钟了。】
转移话题,【再聊的话,我就起不来了,你也不能五点半准时开饭馆了。】
想了想,舒荷又补充:【你不要熬夜了!】
原峥看舒荷说第二天会起不来,这才稍微打消一点克制不住要继续聊的心,他抿直了唇线,给他发了句晚安。
【晚安晚安。】舒荷放下电话前发了最后一 条消息,【这次就不从明天扣了哦,下次不可以凌晨发了。】
原峥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大半天,才给他回了个好字。
———
对原峥来说,这四个月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像旅者在沙漠徒步看不到绿洲,他没法习惯从饭馆回到家中时感受到的沉寂。
家里和原先一样。
处处都有小荷的影子。
电视机边的魔方、他高中念书时骑过的自行车、贴了满墙的奖状、还有打开抽屉就能看到的练习册旧草稿纸,包括他房间没有带走的猪猪储蓄罐、卡通抱枕——
残留的熟悉气息很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蔓延的空茫。
原峥把小荷的卡通抱枕拿到自己房间。
随后看着日历,在今天的日期上划了道斜杠。
数着日历过日子。
对舒荷来说,学校的生活三点一线,过得特别快。好像消息发呀发的,电话打呀打的,就有了空间穿梭术,转眼就次年一月份了。
学校在月初就公布了放假时间,考完期末,放假前夕,舒荷兴高采烈地和原峥打电话,一边努力给自己收拾行李。
他腾出一个大行李箱,胡乱往里面塞了一些衣服,彼时原峥正在关饭馆的门。
一月天冷,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他锁完门将钥匙塞进了大衣侧边兜里,专注地听着少年在电话里说后天就放假了,大后天就可以回家了。
“然后就是你二十四岁生日啦!刚好能赶上。”
舒荷特别有仪式感,说上次是手工长寿面,这次他想试试手工蛋糕。
虽然他不会做,但是原峥会做,舒荷胡乱把行李箱一盖,拎起来塞到角落说:“你得教我怎么做哦。”
原峥这次也没记得自己的生日。
乍一听这番话,他沉默了好半晌,想到去年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良久才滚动喉结轻轻说:“很麻烦的,我去买一个吧。”
天冷,他不想小荷去弄这些东西,会冻着手的。
不过舒荷一向是个特别认真犯倔的小孩,根本没听,自己一个人就在那咕咕哝哝说要做个特别大的蛋糕,要给邻居们都送一块。
原峥只好想着到时候自己来准备蛋糕步骤,小荷只需要往奶油上放几颗水果就行了。
这样也能算小荷做的。
亲手做的。
雨势渐大,原峥走到了屋檐下避雨,望着面前薄薄的雨幕轻声说:“后天放假是吗?那我明天买火车票去接你。”
“我自己回去就行啦。”
舒荷杏眼晶亮,有点儿小雀跃道:“我已经知道怎么买火车票了,行李箱也好轻的,我一个人能行。”
原峥:“这么独立。”
舒荷挺挺小胸脯:“那是当然……”
“哥还是得来接你。”原峥说,“我不放心,这段时间是春运,火车站人多不安全,会有抢劫的。”
“可是我会很小心的……”
舒荷咕哝一句,又鼓着脸颊没再反驳,他低头静静听了会儿原峥那边传来的雨声,小声问他带没带伞。
原峥回答没有,等一会儿雨就停了。舒荷于是挪到椅子上坐下,晃了晃腿,突然又小声严肃说:“哥你要成熟点。”
“……?”
“成熟的大人,是不会这么依赖弟弟的。”舒荷低着头,认真讲,“你已经二十四岁了,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原峥:“……”
他一个人生活的还少吗?
沉默几秒,原峥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避开这个话题,说他买明天下午的火车票到京市,后天上午就能到。
他们可以后天下午一块儿回来。
舒荷嘟哝,大概是在不高兴他避而不答,又只能往下撇着小嘴说好。
雨渐渐停了。
原峥带着这通烧钱的长途电话,一路回了家,推开门分明还是他不曾习惯的冰暗气息,但这一次,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是因为后天就能见到人了。
次日下午,原峥买了火车票第三次前往京市,几千公里,二十余小时的距离,外面的景色由暗转亮。
他一次眼都没阖过。
第三天上午,京市下了场鹅毛小雪,还没飘到地上就已经融化了。
舒荷早早起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蚕宝宝,白色羽绒服搭配黑色的围巾,遮挡住下半张脸,露出泛红的鼻尖和被风浸染得湿润的眼眸。
他风风火火冲出校园,拦了辆出租车,声音在围巾里闷得有点儿软软的,和司机说去南站火车站。
司机看他是京大学生,佩服地夸了几句,彼时,原峥刚下火车。
他站在火车站内,低着灰褐色眼瞳给舒荷打电话。
京市到火车站,开车不过几分钟的距离。
很快舒荷就到了。
他下了车,晃了晃有点晕车的脑袋,小阿飘一样飘到一颗枯树旁,迷迷糊糊和人打电话:
“我这有棵树,叶子都掉光啦……”
小雪一直没停。
他站在树下,枯掉的树杈分出了很多枝条,堪堪挡住细雪。
落下来的零星雪穗,有的飘到舒荷细密纤长的眼睫毛上,有的落在乌黑软松的发丝上,他被冰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动了动眼睛,小心揉着,和人交流位置。
不过几分钟。
原峥按着电话,走出火车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恍如隔世。
第102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0
舒荷还没发现原峥已经从火车站出来了。
他拿着电话, 低头把脸埋在围巾里,寒风裹着雪一直飘个不停,很冷, 在枯树下左右来回踱步都驱不散那股寒意。
细雪飘飘, 落在他黑发上。
往下,那双细润的杏眼发愁地眨动着, 被闷在围巾里的软绵嗓音冷得有些轻颤,不住问原峥出来没, 他好冷呀想回宿舍了。
电话里同步播放着少年清澈的声音。
原峥按着电话,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少年出挑的背影, 片刻抬步上前, 出现在他身后, 抬手给他抹去乌发上湿冷的碎雪。
像是感应到什么,舒荷抓着电话有点儿茫然地抬了下脸, 露出被闷得嫩红的唇瓣。
他一下转头。
“到了。”
原峥放下手, 声音不再隔着电话显得朦胧,这次是更具有实质的清晰。他看了眼舒荷明亮的杏眼, 又垂下头,拉起他被风吹得冰冰凉凉的手, 捂在自己的掌心里, “很冷吗?十一点了, 刚好可以去吃午饭。”
突然的出现, 令人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舒荷慢半拍仰脸看着原峥。
青年高大的身形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南面吹来的寒风,很有安全感。他还垂覆着视线, 深褐色眼瞳露出几分专注, 给他暖手。
手被人温暖地捂着,从指尖到手心, 那阵冰凉被燥热的掌心覆盖,抹去,只留下温热。
舒荷被捂得有点儿舒服了。
他蜷缩指尖,犹豫一下,还是把手给抽了回来。
掌心一空,冷风灌入,原峥视线顿住。
他抬起眼睛,注视少年将那只白皙漂亮的手塞进了衣兜里,没肯让他捂。
舒荷顺便挂了电话,把另一只手也塞衣兜了,然后才用脸颊蹭蹭围巾,露出来的鼻尖白里透红的,白雾氤氲了细腻的眼眉。
他想了想,对原峥道:“我知道一个饭馆特别好吃!我们去那吃吧。”
“……嗯。”
原峥轻声。
他转动视线,看见舒荷走到自己身侧,接着,衣袖上传来重力。
少年挨着他走,漂亮手指揪在他衣袖上,小孩一样。
他们有四个月没见了,小半年,虽然每天都有电话联系,可看不见摸不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原峥跟着过马路,碎雪仍然在飘,他静了几秒忽然轻声说:“瘦了。”
“你总这么讲,我明明天天都有吃饭的。”舒荷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柔软蓬松的发丝被寒风吹得微微拂起,露出白皙的耳廓和雪腻的后颈。
舒荷这四个多月不怎么出校吃饭,只偶尔跟着舍友们出来团建,面前这家餐馆是他们四次月度团建里挑出来的性价比最高的餐馆。
味道特别好。
“还可以观察观察他们的装修。”舒荷悄悄和原峥讲,一本正经,“席若说这家店的装修很好,如果有两个装修不一样的店铺,做选择题,大部分顾客都会选择这样的店。”
他凑近和他嘀嘀咕咕:“到时候你来京市开店了,就可以弄成这种差不多的。”
原峥依然在想舒荷刚刚抽回去的手。
直到此刻,他转过头,看着少年近距离和自己讲悄悄话的模样。
那双明亮的杏眸里倒映着原峥,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隔了十几厘米,手却是负距离挨着的。
原峥想了一路,以为小荷是和自己生疏了,才不愿意被他牵着暖手。
可现在又不像。
他略发怔,片刻才在舒荷咕哝的催促声中回神,恰好店家服务生上了菜,原峥给他拿了双一次性筷子,低声说:“席若?”
这个不算陌生的名字,他有很长一段时候没听到过了。
他以为小荷早就和这个人没了联系。
舒荷不太明白原峥这个关注点,闻言迷迷瞪瞪地想了一会儿,说:“席若之前说要出国留学,后来又没去了,现在他在京市另一所学校读书。”
“上个月他来找我,我们一起吃了饭。”
说着,舒荷接过筷子,用指尖抓着原峥的衣袖,严肃把跑偏的话题给扭转回来,“不过这不是重点呀,重点应该是做生意,要汲取同行的成功经验,你听到没呀?”
原峥“嗯”了一声,说听到了,然后才又问:“他怎么又不去留学了?”
还说听到了!这哪里是听到了啦?分明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舒荷鼓起腮帮子,原峥低了下头,看见他不高兴地拿一次性筷子戳自己的手,小声:“我也不知道。”
席若没说为什么突然更改了主意,不论是出国留学还是留在国内念书,他都觉得这很正常,所以也没想着去问。
反正,这家店的装修真的很好啦,这才是重点。
舒荷问原峥听到没呀?原峥这次没再提席若,轻轻“嗯”了声说知道了,顺便和他讲了自己未来一年的计划。
听着听着,舒荷觉得自己好像大老板哦。那种主角在给他年终述职的感觉,他想着想着,脸颊边的小酒窝不由自主浮现,晃着腿杏眼晶亮地和人提起这个。
“快吃,等下冷了。”原峥把碗推到他面前,“小荷很快就会变成老板的。”
他顿了几下,又说:“到时候就是小荷老板。”
小荷老板有点高兴,说下午就回去吗?原峥点头,“等会儿回去给你收拾行李。”
“我都收拾好啦。”
饭后,原峥跟着舒荷一块回了寝室,帮他把唯一收拾了的行李箱拎出来,舒荷在前边儿一阶一阶地跳楼梯,羽绒服后的帽子像垂耳兔一样飘起又落下,跳到最后一格的时候,他转身冲着原峥伸手,要去接自己的行李箱。
原峥右转给避开了,说我来就行。
宿舍楼外这会儿正飘着清冽的寒雪,冷风呼啸。
学校门口,陆陆续续都是带着行李回家的大学生,行人来去匆忙。
所幸这段时间还不是春运大潮,火车票还有得卖,原峥买了两张软卧票,护着小荷穿过回乡的人潮,一起回小县城了。
今年寒假特殊些,小荷待一个月就得返校。所以这次原峥没像去年那样只休一天,两人从京市回来之后,小荷花饭馆的打烊招牌他也一直没摘。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休一个多月,一直陪着小荷。
可惜小荷不让。
原峥叹气。
转眼到了生日这天,舒荷按照那天在京市所说的,特别积极地要给原峥做生日蛋糕,然而小荷老板几乎是什么流程都不会,稀里糊涂走完一个流程就要转头问原峥一次。
本来原峥还一声不吭,神情沉静地思考着让小荷放弃做蛋糕的办法,见状,他反而舒展眉头不动声色了,伸手就把所有活计都揽了过来。
动作太自然,以至于舒荷迷迷糊糊就变成看客了,他站到了水龙头边,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变成原峥给自己做蛋糕了。
他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人垂头打鸡蛋,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又思考不明白。
好奇怪哦……
原峥提前一天买了水果。
他挑了几个出来,切成一块一块的,把水果蛋糕的最后一项交给了舒荷。舒荷拖着椅子坐到木桌前,望着面前的蛋糕,雪白小脸写满认真,挨个往奶油里放水果。
他放得整整齐齐,草莓芒果火龙果之类切块贴在上面,很精致漂亮。
末了,还挑出几根生日蜡烛出来,点燃。
“快关灯快关灯。”
舒荷坐在蛋糕前抬头,迫不及待望向原峥,原峥走到灯泡按键处,手停在上面,无声和他对视两秒,才“咔嚓”一声。
屋内霎时暗了下来。
接着,蜡烛的火光摇曳在漆黑的环境里,星星点点,舒荷坐在木桌前,雪白小脸被蜡烛照得有些朦胧。
他始终仰着脸,期待地看着原峥,那双细润的漂亮眼瞳里倒映着明亮烛火。
原峥又看他几秒,才轻声询问:“要许愿是吗?”
“是呀。”舒荷用手肘撑着桌面,托腮望他,“你要许愿明年生意兴隆。”
原峥:“可是哪有替寿星许愿的。”
“怎么不行嘛。”
舒荷鼓起腮颊晃晃腿,犹豫问:“那……那就换个愿望,你想许什么?”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原峥看起来不像迷信的人。
可偏偏他就是说了句这么迷信的话。
舒荷迟疑地看他,原峥自然地和少年对视,那双深褐色眼瞳里也倒映着烛火的光。
可如果说舒荷的眼瞳被照得发亮,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么原峥深褐色的眼瞳,给人的感觉反倒有些黯淡了。
过了会儿,舒荷抬手挡住原峥一直注视自己的眼睛,茫然问他怎么还不许愿。
原峥:“已经许完了。”
舒荷迟疑:“许愿要闭眼睛的。”
“睁着显得更有诚意。”原峥低头切了块蛋糕给舒荷,顺便把蜡烛都拿下来,开了灯,吹灭扔进垃圾桶里。
原峥好久没亲手做过这种甜点了,味道没变,还是舒荷熟悉的甜味,他咬了一口水果,鼻尖还不小心蹭到奶油,含混说:“祝福你愿望能成真……”
就像嘴里的草莓一样,少年声音也发着清甜。原峥抽了两张纸给他擦鼻尖上的奶油,舒荷下意识抬起脸,半阖着薄薄的眼皮任他擦,有点娇憨的乖。
原峥手一顿,指腹按着柔软的纸巾擦拭过少年白皙鼻尖,动作慢了下来,片刻他才坐下。
“这个愿望,成不成真都可以。”
原峥按着掌心的纸巾,注视面前少年,“它太大了,我也不太敢想。”
什么愿望?大到连想都不敢想?
舒荷咬着叉子,茫然地睁着圆眼望面前青年。
第103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1
屋中一片安静, 原峥高大的身形立在餐桌前,继续低头给蛋糕切块,唇线轻轻抿直, 没有细说。
就像之前那句,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过,至少应该也是和发财有关的吧?
舒荷迷迷糊糊地想着, 转眼就见原峥切了三四块蛋糕分别放在纸盒里。
他们搬过来后,结识了几个关系还行的邻居, 平时邻居也会来分享水果生菜之类的东西,所以礼尚往来, 吃完蛋糕, 舒荷就高高兴兴地端着盛蛋糕的纸盒出门了。
寂静的客厅, 因为他的存在而染上几分烟火气。原峥目视少年离去的背影,没多久, 放在桌面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眼, 伸手接起。
打电话的是租客,当初为了让小荷上学方便点, 他带着他搬到学校附近住,原本的房子也就租给了一个一家三口。
这次一家三口在别的城市买房了, 准备一块过去, 所以打电话来是想跟原峥退租。
原峥静静听完说了句‘好’
另一边, 舒荷跑去送完蛋糕准备回家, 结果被邻居家的奶奶给拉住了。
奶奶是个热情性子,拉着他从学业问题问到感情问题, 最后双手一拍说要给他介绍孙女当对象。
这怎么行呀……舒荷有些笨拙委婉地拒绝, 一双杏眼在奶奶看来怎么看怎么水灵,她是越看越喜欢, 拉着他说先接触试试看嘛?
这么一耽搁,大半个小时后舒荷才得以脱身。
他从邻居家一路闷头冲进自己家里,腮帮子鼓着,直到关上门才算松了口气。
舒荷抬手揉了揉被风吹得凉凉的脸颊,咕哝:“刚刚你都不知道……”
“我差点出去找你。”
原峥说。他刚拿起伞,就看到少年靠在门边呼气。他身上穿着件白色高领毛衣,肤色雪白,身形出挑。
这会儿像是遇到什么难事似的,脊背靠着门没肯过来,漂亮的脸写满了严肃。
“刚刚你都不知道……一会儿我们一定要假装不在家。”
“怎么了?”原峥放下伞柄上前,想了想低声说,“刚刚租客给我打电话说退租,明天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吧,看看房和退押金。”
“可以的……”舒荷胡乱点头,其实压根没在状态,他继续绷着雪白的脸,认真说,“刚刚张奶奶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拉着我讲了好久,见我不答应,还说一会儿要来我们家让你劝我。”
“一会儿别出声哦,我们要假装不在家。”
原峥表情变化不明显,只是伸手把他从门边拉了过来,顺便多此一举的反锁了一下门。
然后他转头看向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瞳轻微地动了动,不知是在想什么,他哑声说:“小荷有在学校遇到喜欢的人吗?”
舒荷摇头。
他挣了下自己被原峥攥住的手腕,漂亮的小脸往下低着,咕哝说只想学习,不想别的。
屋内的沉静,很快被敲门声打破。
张奶奶果然来敲门了。
她拍着门一会儿喊小荷一会儿喊原峥,门被拍得咚咚作响,将近八十岁的老太精气神依然十足。
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讲话。
舒荷特别小心。
他放轻脚步,挪到了门缝看不见的位置,末了还伸手拽着原峥过来,小声严肃和他说门缝能看见的。
“奇怪,屋里没人?”
张奶奶摸不着头脑,“小荷不是说要回家吗。”
原峥跟着他一起站在门缝的死角,视线里是少年攥着自己的雪白的手指,耳边听着张奶奶在门口自言自语说要等他们回来什么的,这不罢休的模样令舒荷抿起唇瓣,细腻眉尖一下就蹙了起来。
他像是担心,转头有点儿发愁地攥着原峥的手腕。
“你先进屋。”
原峥摸摸他的头发,“我去跟张奶奶谈谈,不然她明天还会来。”
有些老人无所事事,就爱乱给小辈介绍对象。
更何况小荷这么优秀……
之前小荷还没放假时,店里就有些常年回头客借着关系熟,和原峥聊小荷谈朋友的事。
他们都想给小荷说媒。
去年舒明齐口中说的一句没假,在这个年代,这种小地方小县城,不说到了十八,甚至有的没成年就开始张罗结婚的事了。
小荷这种读了个好大学的名牌生,又有个好看的脸,简直是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往后,给他说亲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直到小荷真的和谁稳定下来。
原峥神情平静转头,看向门口。
张奶奶还在自言自语,舒荷紧绷着脸颊猫着身,一溜烟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快他就听见了原峥开门的声音,以及张奶奶特有的大嗓门。
张奶奶环顾一圈,精气神十足地问小荷咋没在?原峥回头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回应就显得有些平静了,说小荷还没回来。
他态度平淡,甚至堪称有些无礼——毕竟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在面对上门做客的老人时第一时间总得客套地邀人坐下,然后倒杯热茶热水,再是询问来意。
原峥什么都没做。
他听着张奶奶和自己聊小荷二十岁了该谈个朋友的事,始终以平淡的态度回应,平淡到有些冷了,就像屋外零下几度的寒冬腊月。
讲着讲着,张奶奶也琢磨出点意思来。她瞅原峥几眼,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能把这个后生说服,反而还碰了一鼻子灰,就有点儿讪讪地,说好吧好吧,小荷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过她孙女真的挺好的,如果小荷愿意,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也好啊?
原峥没理。
那双深褐色眼瞳沉静地注视着张奶奶,也说不出是为这个话题感到冒犯还是什么,总之,张奶奶不太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她搓搓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回头的时候眼睛还在客厅里扫视,像在观察小荷在不在一样。
“……”
原峥上前将门关上。
他转过身,看见舒荷在门口探头探脑,有点儿小心翼翼地问他张奶奶是不是走掉了?得到确切的答复后,这才松口气似的鼓着嘴,从里面走了出来。
“还好还好……”
舒荷松口气,原峥却还是显得有些沉默。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上前,拿起钥匙准备去躺饭馆。
“你为什么要在生日的时候上班呀……?”
因为忙起来,可以暂时摈弃这些杂念。
之前那四个月小荷不在,原峥也就只有忙起来才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尽管每次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家中,那种孤寂和无所适从会成倍涌上来将他淹没———
可能麻痹一时是一时。
原峥转头,轻声说:“也没什么事,多挣点。”
“那我也一起去。”舒荷抬着脸瞟原峥几下,很快又跑去房间穿了件外套,闷头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走在路上,声音一高一低地聊天。
“你是不是不开心?”
“怎么这么想?”
“张奶奶那些话……”
原峥低着头,静静听了一会儿,没了下文,他轻声问怎么不出声了?舒荷鼓起脸颊,犹豫地抬头看了原峥一眼,摇头。
原峥:“会觉得奇怪吗?”
说完这句,他又是一顿,轻声,嘶哑地嗓音在寒风里极轻,像在试探,“哥哥为这种事不高兴,是不是很奇怪?”
舒荷没有搭茬。
他出门前还戴上了自己的白色针织帽,这会儿低着脑袋,安安静静跟在原峥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模样。
原峥眼瞳有些干涩地垂了下来,也没再讲话了。
———
次日两人一块回了以前的住处,租客退房的时候特意打扫了房子,几乎是入住之前什么样退房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原峥看完房子,给人退了押金,租客走之前还给了舒荷小红包,祝他新年快乐。
除此之外,两人还去了舒明齐家吃饭。这次过年舒明齐没有回家,他大四了,整天为了毕业和找工作的事着急,只在电话里匆匆和小荷说了新年快乐。
眼见寒假时间越来越少,原峥依然没开饭馆,不仅如此,还买了火车票,带小荷一起去了白峰山。
去年就说要去,小荷跟着舒明齐游玩那次不算尽兴,白峰山也没爬完,一直拖到今年,他们才真正有遐心去。
下了火车,原峥带着小荷在提前订好的酒店下榻,舒荷坐车坐得好累,一到酒店就迷迷糊糊往床上爬,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衣服鞋子都没脱。
原峥先给他取了鞋和外套把人塞被子里,才开始收拾行李。
和舒明齐相比,原峥比较细心。
这次出行白峰山,他带足了东西,暖宝宝暖手袋之类的,怕舒荷会冷。
一直到次日,两人才一块去白峰山。
这里一如既往寒冷。
山顶高高耸入云端,抬眼望去尽是飘渺的云雾。
游客也和去年一样多。
原峥手里拎着个小背包,放着舒荷保温杯和暖手袋,他们一块走了一段路,舒荷一开始还轻轻松松跳着和他聊天,后来就没力了,蔫头耷脑跟在他身边说手有点冷,这次该不会也只能爬到一半吧?
夏天热,冬天冷,春秋要念书没空。他是不是一辈子都爬不到最顶上了?
舒荷沮丧地用脸抵着原峥的手臂,几乎全身力道都挂在他身上,原峥没说什么,低头捻了捻他冰凉的手,翻出背包拿出了暖手袋。
青年低着头,宽大的掌心握着少年柔软的手,塞进泛着烫意的暖手袋里。明明到这一步可以放手了,他偏偏没动,反而就这样继续贴着小荷手心。
如果小荷问起,他就说他也冷了。
原峥甚至找好了理由。
他独独没想过,小荷在抬头看了自己一会儿后,会小声说出那样一个字眼,“哥……原峥,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第104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2
原峥浑身一怔。
他几乎是立刻定在原地, 掌心卡在小荷柔软的手背上,深褐色眼瞳无声看着他,看起来似乎在考虑应该怎么回答, 可其实眼睛根本没能聚焦, 心口甚至还蔓延出一股令他四肢血液都有些停滞的僵硬。
……什么?
舒荷也只问了这么一句。
问完,也抿着柔软的唇不吭声了, 就这样犹豫又迟疑地抬脸望着他。
这一刻,他们的手甚至还贴在一块, 肌肤贴着肌肤,在温热的暖手袋里牵黏出一种无声的沉静。
白峰山的寒风还在飘, 冲着人迎面吹来, 吹得原峥那仿佛生锈齿轮般生滞的大脑霎时清醒几分。他慢慢紧绷了下颌, 神情难辨,后知后觉意识到, 小荷发现了。
说发现也不准确, 小荷用的是疑问句。
是怀疑了,但不确定。
什么时候怀疑的呢?
原峥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慢慢把手从小荷手背上移开,他知道, 在毫无希望的时候用否定、含糊不清的态度来应对这一切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否定了, 就还有以后。
否定了, 就还可以细水长流慢慢来。
否定了, 就依然可以处在哥哥、朋友、家人这个最安全的位置。他们依然可以是对方最亲密的人。
可是——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聪明人。
在感情的事上,在对待小荷上, 他永远做不到权衡利弊, 他鼓动的心脏也不允许他说反话。
他的天秤,本来就无条件偏在小荷那边。
原峥无声轻垂了头, 注视少年那双细润漂亮的眼睛,喉口有点干涩地滚动着。
这双眼睛像盈盈秋水,仿佛能和背后云雾飘渺的白峰山融为一体。
清丽柔软,就这么小心地注视着他,似乎也不用他一定说个明白,似乎就连转移话题都是可以的,那么贴心。
可原峥想说明白。
借着这次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意说清楚,总归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那怎么就不能是今天呢?此时此刻,是正正好的。
他不是聪明人,但也绝对算不上胆小鬼。
想到这里,原峥无声地低了头,紧着手里的小背包,掌心按在带子上。他沉默的那几秒,像在阻止语言,片刻轻声:“小荷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舒荷犹豫一下,因为他也不确定,怕把气氛搞奇怪了,所以鼓着脸说得有点含混:“就是你心里想的那种喜欢嘛。”
“那么答案是的。”
舒荷蹭地看他。
原峥甚至没停顿,就这样直白说出口了。
唯独在出口后,他才停了那么几秒,深褐色的眼瞳定定地落在舒荷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圆的杏眼上。
开了头,剩下这些话就好说了很多,原峥没有一丝卡顿地继续:“其实不管是哪种喜欢,我的答案都是喜欢你。”
舒荷攥着暖手袋,站在寒风里连冷都不觉了,听得发懵。竟然真的是……他抬起脸,有点儿茫然地看着原峥,唇瓣动了动,结果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原峥轻声问。
舒荷憋了一下,“就……去年嘛,去年你送我到京大念书,然后去火车站那会儿……”
他挠挠脸,把暖手袋挡到自己脸前,只露出一双眼睛去看原峥,小声,“然后那时候,你不是抱了我一下吗,好像还亲了我一下。”最后这句更小声了。
那个额发吻太轻了。
时至今日,隔了四五个月。
太模糊,还朦胧,他甚至不太清楚到底记没记错。不过,原峥后来确实不像一个普通的哥哥了,越观察越怀疑。
没有哥哥会这么黏人吧……
舒荷犹犹豫豫地问出来,其实还有点儿小后悔呢,他也没想到原峥会这么坦率直白地承认。
这会儿,两人对视着,在白雾濛濛的白峰山上。有寒风吹拂而来,原峥无声转头扫了眼风吹来的方向,侧身挡在他面前。
舒荷转动清透杏眼,鼓着脸颊盯着原峥看,还没几秒,挡在脸蛋前的暖手袋就被原峥给拿下来了。
露出那张完完整整的漂亮小脸。
他抿唇看着面前人,原峥和他对视一秒,垂了下眼,声音仍然发轻,“原来是那个时候。”
原来去年,小荷就开始怀疑了。
难怪他刚离开那几天,小荷不太给他发短信,还是后来他问起这事,问怎么不发消息了?小荷才开始频繁回应他的短信。
应该有点预感的。
那时那个吻,并不算特别隐蔽。
他做那个动作的时候,虽然冲动,可也没想着要藏着掖着,他可以为自己冲动带来的后果负责,譬如被小荷发现心意。
所以那时火车站,小荷在他怀里抬头盯着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暴露了,可小荷只是有些疑惑了,并没有问,反而转移话题告诉他火车进站了。
一切都能寻到踪迹、预兆。
原峥低着头,沉默几秒,突然提起:
“哥哥是去年年初发现自己心意的。”
发现心意是那时候。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动不自知的,只能是更早,更早,早到他回数以前和小荷呆在一起的画面,觉得不论是哪一幕,都像心动的开端。
舒荷已经听得整个人都呆呆的了,杏眼也睁得大,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原峥说完这些,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只是下颌仍然紧绷。他看向小荷,看着对方低头缩着暖手袋,声音小小地和自己说:
“喔……那好早呀。”
是很早,他们统共才认识四年不到,喜欢的时间就占了一大半。
“记得那次去医院吗?就是那时候发现的。”
原峥跟着低着头,嗓音有点干涩地道来:“在以前我从没想过这些,这是第一次心动,所以那时候我不明白这叫喜欢,心脏跳太快了,我想可能是心悸。”
“直到后来你陪我去体检,我跟医生单独聊了一会儿。”
“他说我不是心悸,只是有了喜欢的人。”
原峥:“原来这叫喜欢。”
那时他豁然开朗。
所以他会不满足于哥哥、朋友、家人这样的身份。
他渴望跟小荷更进一步。
渴望从此以后,能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和小荷相伴余生。
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人给小荷介绍什么对象,企图把小荷从他身边抢走。
原峥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眼前这一切发生得太叫人始料未及。
舒荷问的时候,还不知道原峥会说这么多,多到完全把心意剖析了出来,砸得他晕头转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杵在原地,脑袋上还戴着白色的手工针织帽,藏着乌黑柔软的发丝,只有额前一点黑发被风吹得掀起,那双漂亮清丽的眼瞳望着他满是迟钝和无措。
“不用为难。”
原峥凝视他片刻,终究是开口:“我知道小荷的答案,刚刚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他嘴里说着不用为难,好像能沉稳接受所有结果,可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那双深褐色的眼瞳反倒像是黯淡了下来,舒荷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也变得极轻极轻,“你还年轻,你才二十岁不到。”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他半是自言自语,“今天以后,小荷,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好不好?”
别疏远他。
别拒绝他的触碰。
别和他划清界限。
舒荷张了张口,声音很小地咕哝,“本来也没打算改变相处方式呀……”
他都习惯跟他亲近了,一下子要改,好难的。
只是有时候牵手,会想到那次在车站的吻,觉得有点不太合适而已。
因为这个才把手抽回去的。
原峥凝望着他,舒荷鼓着腮帮子低头,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牵手了哦。”
原峥沉默一下,说“好”
“那我们快走吧。”舒荷努力忘记刚刚发生的事,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聊这么会儿,爬山也不累了,这次他吭哧吭哧爬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才到临时休憩点坐着休憩。
这里有卖甜炒栗子的,香味混着风飘来,舒荷仰着脑袋像猫一样嗅嗅嗅,想吃又不想吃,太累了。
原峥始终跟在他身侧,话变得有些少,每次开口不是问他冷不冷就是问饿不饿,全是关心。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上手,去摸舒荷有些冰凉的手,总是担心他会冷,担心他会因为这一遭感冒发烧。
但每每刚牵上,原峥就会自觉松开。
舒荷还觉得手有点冷。
可是要保持距离唉。
爬山带着暖手袋好沉重,爬都要爬不动了。他把暖手袋还回去手塞进衣服兜里,蔫头耷脑地继续往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视野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飘渺的云雾盘旋萦绕在山间,以及上山的缆车索道中———他终于爬到了白峰山山顶。
上回没能上来,舒荷一直觉得好遗憾。
这次他完全是犯着倔,才终于成功的,终于到山顶了,他完全没力气了,哪还记着要保持距离呀?舒荷直接脑袋一转,蔫头耷脑地撞进原峥怀里了。
“好累呀……”
原峥下意识伸手搂住他柔软的腰身,旋即身形一僵,低头没法进也没法退地望着他。舒荷脑袋没抬,累得一声不吭地把脸埋在原峥气息干净的怀里,耳廓被风吹得有些红。
他闷声闷气地说爬完山腿会酸酸的怎么办呀,现在要保持距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揉腿了,原峥托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提了提,然后才沉静几秒,认真说可以的,哥哥帮弟弟揉揉腿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第105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3
舒荷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喔。
在保持距离和防止小腿肚子酸疼之间, 他没怎么犹豫地就选择了后者。
所以下山回酒店当晚,舒荷风风火火冲浴室洗完澡就冲回了原峥身边坐下,他低头揉揉自己的小腿肚, 咕哝着说现在还不怎么疼。
这种疼一般在睡觉后的第二天才会出现, 到时候走路都像刀尖跳舞,原峥转头看他。
这家酒店套房有暖气, 所以舒荷穿的不多,柔软宽松的睡衣贴着他的肌肤。
刚洗完澡, 他整个人都泛着种潮湿的水粉,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此刻半弯着腰, 衣服勾勒在纤细的腰身, 背影纤薄,露出的后颈雪白莹润。
他一直都很出挑很夺目。
原峥看见他的头发在往衣服上滴水, 水滴晕开薄薄的布料, 贴在肌肤上。怕他冷着,原峥拧着眉起身去拿了吹风筒。等舒荷揉完腿抬头时, 就看见原峥已经拿着吹风筒回来了。
对方高大的身形径直走到了沙发背后,气息明显, 舒荷撑着沙发往后挪了挪, 被贴到脖颈上的冰冷发丝冻得轻轻颤了一下。
他赶紧把脑袋挪过去, “快吹快吹。”
原峥插上吹风机插头, 将吹风口对准自己的掌心,试了试温度。片刻, 他才将吹风口对准少年柔软湿润的发丝。
手指有些小心地捋起一片湿润。
温度正好, 舒荷撑着腿发了会儿呆,转开脸想说点什么, 又想到白天发生的那些事。
他鼓起脸颊,杏眼有点发愁地放空。
套房内很安静,只有吹风机嗡嗡作响的声音。
酒店外的雪声很好地被窗户拦下,隐约好像还下起了雨,风吹雨打。
原峥摸摸他的脑袋,用毛巾给他擦了擦,问困不困?他看见舒荷托着脸一动不动的。
“不困诶。”舒荷上午爬了山,精神特别足,他转头,左右晃了晃被吹得发烫的头发,“吹完啦?”
“嗯。”原峥说,“还差一点,等会儿让它自己干,我先给你捏捏腿。”
他关上吹风机收好,走到舒荷身边坐下,弯腰。舒荷坐在沙发边缘,泛红的手心轻轻撑着后面,低头看见自己的脚腕被他用手裹住。
宽大的掌心有些粗粝,原峥常年做家务,养了个小孩后又是创业什么的,掌心总有明显的茧子,硌得舒荷有点轻微的疼。
他眨眼,小心翼翼顺着对方手的力道抬腿,原峥拎起他的裤腿,往上折叠,随后手指卡在他柔软白皙的腿肉之间,轻声问他疼不疼。
舒荷摇头。
他挪挪屁股,好让自己离原峥近点,更方便揉腿。原峥却因为这个距离,闻到了他身上明显的沐浴香气,像是一缕丝丝幽香贴了过来,裹得空气都变得绵密黏稠。
原峥低着头,喉结滚动。
他动了动手,手下的力道有些重,但又在舒荷接受范围里,小腿被人搓揉着,酥麻和燥热泛在肌肤表层,舒荷吸吸鼻子哼唧了会儿说痒,痒着痒着,又说有点疼。
小腿肚子像软化一样。
陷在原峥宽大的掌心里。
仿佛流麻。
他力道一开始重,揉开了又变得舒缓,舒荷被人揉得眼眶都湿了些,又开始抽着鼻子说疼和痒了,要人别碰到他腿弯。
那里最痒!
原峥绷着下颌,耳边是少年各种各样的声音,一声没吭。
揉完这条腿,他执起舒荷另一条腿,舒荷曲起膝盖,低着头掀起睡裤,抿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被原峥揉红了的小腿肚,上面很烫,那种被无限摩擦过的酥麻感还在,好像小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以后不爬了。”
他给自己揉揉,然后下巴抵在膝盖上,鼓起脸颊咕哝,“爬这一次就够了。”
原峥“嗯”了一声,低着脑袋,燥热的掌心继续揉着少年白皙的小腿。他注视着雪白上被自己揉出来的红痕,指腹没忍住轻轻在上面抹过。
痒得舒荷一蹬腿,脚心踩在原峥腿上,就想把腿抽回来。
原峥给按紧了,掌心的小腿肚孱弱得丝毫挣扎不开。
他转头,和舒荷湿润的眼眶对上,舒荷半曲着自己纤细的小腿,手撑着身后沙发,身形轻轻后仰着,身上宽松的睡衣在灯光下似乎薄得能看见里面。
他往下撇着小嘴,说很痒,要大力点揉。
原峥看了两秒,又转过头,半会儿才又是“嗯”了声。
这次再揉,却怎么也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将近十二点,窗外肆意拍打的雨声停了下来,舒荷拖着两条快被揉化的小腿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他蜷缩成一团,像只变成盘成小虾米的猫似的,悄悄闷声和系统说觉得这样好奇怪。
系统正在检查东西,没有看到刚刚那幕,闻言它的青年机械音“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要怎么讲。”
舒荷揉揉脸,唉声叹气。
他以前和主角这样相处都没什么不对的,亲近点,拉拉手明明也很正常。
为什么知道对方心意后,再做这些就觉得奇怪了?
舒荷越想,大脑越是迷糊。
要改掉一个习惯很难。
他鼓着腮颊,有点发愁地想着以后要怎么和原峥相处,想着想着,也就陷入了睡眠。
———
原峥带着小荷在省城玩了五六天,回家的时候,距离寒假结束还有小半个月。
舒荷要原峥把饭馆打烊的牌子也摘了,休息了那么久,是时候开工工作啦!
现在还在春节期间,上工的人不多,原峥斟酌再三,还是摘了打烊的牌子。
清晨六点多,第一个顾客走进了饭馆,他是这儿的常客,来了以后夹着钱包,习惯性对原老板说还是老样子,打包带走。
说完,他转头,看见了原峥那个去京市读大学的优秀高材生弟弟。
“好久没见了啊,小荷。”
顾客笑着搓搓手,外面下着雪,可给他冻坏了。
舒荷在收银台抬了下头,小声喔了声,没记起他是谁。顾客也不在意,等出餐的时候,他就这么自来熟地倚在收银台边,对小荷说:“都读大学了,小荷你谈朋友没有啊?”
“没有。”
“没有?”顾客像是不相信的样子,眼睛看着舒荷,这孩子长忒好看忒白,能没有谈?追他的怕不是从京大排到另一所高校去了。
舒荷晃着腿,“真没呀。”
“那我可就信咯?”顾客嘿嘿一笑,“叔有个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小两岁吧?长得也很标致,随她妈,你要不要和她见一面?就当交个朋友嘛,也不一定要发展出什么。”
给舒荷说媒的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店里被人介绍对象。
而且对方他完全不认识。
舒荷晃腿的动作小心翼翼停下了,抿着唇转头,下意识看向原峥,带着点求救的眼神。原峥原本在擦桌子,听了这话他动作停下,扫了眼说话的顾客。
“小荷有自己的规划。”
顾客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原峥,原峥说:“他成绩好,目前还是专注学业,不想这些。”
“……”
“啊。”顾客有点尴尬,发出了没什么意义的单子音,“这样啊,那成吧,以后想谈了跟叔说,哎其实也是的,你这孩子成绩这么好,以后是祖国的栋梁,考公务员不?”
“……”
舒荷跳下高脚椅,摇头摇得快,溜到了原峥身边,原峥随手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给他,叫他拿给后厨。
其实也就是先逃离一下这个场地。
舒荷拿了筷子进去,就再也没出来了,直到顾客出餐离开,他这才掀开隔着后厨和前台的布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确定人没在了,舒荷小心松了口气。
“哥。”
舒荷坐回高脚椅,抓着计算机按归零,头也不抬地小声嘀咕道:“明天我不来了。”
明天也有人介绍对象怎么办呀?
他想窝在家里烤火炉。
原峥不假思索,“那我再休假几天,你快开学了,我不急这么几天挣钱。”
“那怎么行?”舒荷不高兴地鼓嘴,“你要成熟。”
“成熟成熟成熟,成熟的大人是不会这么任性的。”
复读机一样。
原峥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后厨洗了个手,才出来走到舒荷面前。
在小县城,春节这种节日大家还是更加倾向于在家里吃团圆饭,只有少数人才会出门到饭馆吃。
所以这会儿饭馆压根没多少人,十几分钟进来一个。
他也不用像平时那样忙得没空和小荷谈话。
后厨和帮工,两个人够应付面前这些了。
原峥走过来,舒荷指尖扣着计算机的按钮,下意识抬起小脸看他。
距离上次那次表白,不过过去了一周,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还处于一种有点儿刻意克制的状态。
会默契不深聊那些会跑偏的话题,难以应对的话题。
每次离得近了,舒荷就会下意识想到这些,忘都忘不掉了。
彼时,原峥距离他就很近。
他坐着,膝盖都快碰到面前人的腿。
舒荷悄悄睁圆了眼睛,手指从计算机按键上挪开,绷着小脸去面向原峥。
“小荷。”
原峥刚洗过手,这会儿手有点泛冷,他曲起自己的指骨,垂头看着他,沉默片刻才接着道:
“你把我当哥哥或朋友的同时,能也把我当做是你的追求者吗?”
原峥:“好像因为我们一开始的关系,我一开始就被你排除在外了。”
舒荷闻言,松开了计算机。
他看着他,杏眼里露出一点茫然。
“那天和你坦诚,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他轻声,“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是想让自己有机会,以后遇到点什么,你能第一时间想起我。”
第106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4
把原峥当成是追求者……
舒荷抿了下唇, 有些沮丧地想着这有些难。哥哥和朋友这个身份太鲜明了。
而且其实,他就算不知道这些,以后遇到什么事情, 他也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起原峥的。
原峥是他在这个位面最亲近的人呀, 不找他找谁。
想到这些,舒荷眼睛有些放空, 原峥说完这些也停了下来,一双深褐色眼瞳无声而寂静地注视着他, 就像以往千百次注视一样。
过了会儿,舒荷小声:“好吧, 我会记住你也是追求者的, 但是哥哥, 就算这样,你也不许休假, 要努力挣钱, 然后……”
“然后去小荷读书的城市陪着他。”原峥盯着他说。
舒荷一下闭嘴。
什么嘛,明明是努力挣钱, 然后崛起成为富一代!
然后他当富二代。
舒荷眼睛一转,想到自己可以当富二代, 就有点儿高兴地扯扯原峥衣服, 向往地说以后还要买个大房子。
原峥一直注视着他, 看着他灵动圆润的杏眼, 点头说好,说买个特别大的, 最大最好的房间就给小荷。
“还要有个花园, 还要养一条狗一只猫。”
“好。”
“所以你要努力挣钱,让弟弟过好日子。”
“不是弟弟。”原峥轻轻反驳, “但是我会努力挣钱的。”
“好吧,还要有个玩游戏的房间,陈望青喜欢玩游戏。”
“他……嗯,好。”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碎雪星子,更没人进店吃饭了,整个饭馆里除了两个闲来无事坐着聊天的厨师服务员,便只剩下他们,在收银台这个小小的、狭隘的地方,商量着以后的生活。
仿佛是已经在一起了。
———
寒假剩下这小个半月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这天原峥收拾好行李,打了个辆出租送舒荷去火车站。冬天还没过去,天依然寒冷,舒荷把小脸藏在围巾里阻挡会引起自己晕车的味道。
他偏偏脑袋,把脑袋靠在原峥的肩上,原峥侧头盯着他因晕车难受而紧阖着的眼睛,抿唇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先前说好不能牵手的。
但舒荷已经习惯了,所以也没挣开,他抽抽鼻子,咕哝着小声说还要多久呀?原峥说两分钟左右。
从家到火车站距离并不是很远。
原峥一直低头盯着他薄薄的眼皮看,等司机停下车,他才伸手把舒荷捂住下半张脸的围巾给拉下来,怕他憋气。
舒荷手软脚软地撑着车门走下来,鼻尖泛着红,在清冷的风里小口呼吸,原峥去后备箱拿了行李才走到他身边,给他整理了一下松掉的围巾。
可以说眼里非常有活。
这趟京市之行二十多个小时的车距,原峥应舒荷要求,没在这里待好几天,差不多两天左右他就离开了。
照样是舒荷送的。
但是这次他没哭鼻子呢。
“快走吧!”舒荷把手揣羽绒服里给原峥挥手,一双杏眼亮堂堂的,“到了发消息呀,我要回寝室了。”
原峥哪舍得走。
他光是一转身,就会想到剩下这几个月的生活,像去年那样家里空荡荡的。
火车已经进站了,站内广播在进行人工提醒。
原峥走了两步,还是回去抱了舒荷一下,舒荷措不及防被人拦腰抱住,唔的一声睁大眼睛跌进他怀里。
毫无防备。
上回他离开的时间是半夜,人不算很多。
这次离开却是上午。
周围陆续有人递来视线。
原峥发现了,却没管,他低头手轻轻搭在舒荷后颈处,问他说五月的时候他再来一趟可不可以?
五月有舒荷生日。
舒荷努力从原峥怀里抬起自己的脸,咕哝说不行,坐火车好麻烦,一来一回花三天了。
要是想送礼物的话,可以让邮局寄过来。
原峥没再说话了,他低头紧紧地抱了舒荷一下,才勉强松开双手。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火车广播都已经停下,要赶不上了,舒荷着急地推着原峥往车门走,原峥站了进去,转头看他。
少年出挑的身形,随着缓缓合上的车门而消失。
他注视着冰冷的车门,紧了手里的行李箱拉杆。
“我都过了好多次生日啦,不差这次,五月不许来!”
舒荷踮脚冲车窗喊。
原峥顿了顿,往别的车厢走了几步,顺着窗户看向踮脚挥手的少年。
他盯着,没有吭声。
生日过一次少一次,过再多次也得完完整整。
他五月要去的。
———
随着时间推移,寒冬渐渐融化。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五月很快就到了。
冬天枯败的树都长出嫩绿新芽。
彼时,陈望青正在寝室翘着腿,他一手拿着日历,一手在上面一划。
小荷快生日了啊……
陈望青有点发愁。
他很想去给小荷过生日。
但他当初高考成绩一般,虽然和小荷大学霸当了三年整的同桌,可他实在不是个学习的料。
最后考的学校,和小荷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要去找小荷一次,得有不少麻烦。
车,到处转车。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火车都没有,得坐两个小时车到隔壁市才行。
陈望青抓抓头发,棘手地拿过手机,给小荷发短信问他有没有想要的生日礼物。
过了会儿,舒荷给他回复说没啦,原峥给他买了。
陈望青:【话说回来你哥这次会来给你过生日吗?】
舒荷:【他想来,但我跟他讲好了别来啦,不然坐火车一来一回至少浪费三天时间呢。】
陈望青:【给你过生日怎么算浪费时间。】
陈望青:【不行。】
那他得去啊!
原峥不去,他得去。
虽然小荷在大学有了新的好朋友,但小荷说了,他才是最好的朋友,就连那个叫什么席若的都得靠边站。
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去给小荷过生日。
陈望青想到这立刻起来,去研究他目前所在的这座城市去京市的出行办法。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低德地图可以直接查出行交通,一切都得靠打听。
一天后,陈望青看着自己打听到的东西——他把路线全部备注到纸上了,除了一趟长途大巴车,光是转车就要六次!
陈望青两眼一黑,身残志坚爬起来。
就算这样——他也去定了!
———
生日时间越来越近。
原峥刚踏出火车站。
他来京市的次数不多,但胜在记忆好,走一遍也就记得路线了。
原峥看了眼方向,没浪费钱打车,就这么慢慢步行到小荷学校。
五月,天不算热。
但温度也上来了,路两边的灌木丛偶尔发出虫鸣,太阳晕染出来的光晕坠在道路上,映出人形阴影。
原峥到校门口的时候站了一会儿,才拿出电话,打开短信界面。
他们二十分钟前聊过一次。
那时候小荷大课间,明天是生日,小荷还在给他发消息,说不要来。
原峥没回这条。
现在小荷上课了。
他按了几下按键,发出了消息,随后把电话攥在掌心,在一旁的超市门口坐着等。
几十分钟后。
电话响起来电提示音。
舒荷还有一节课,不能去外面找原峥,他看到原峥给自己发消息说到校门口了,先是迷迷糊糊愣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给他打电话。
“不是说不许来吗?”
电话一接通,原峥就听到少年熟悉的声音,很不开心似的,尾音还有点小气性,他镇定地回答:“可是我没答应你。”
舒荷下意识回想,每次他提别来的时候,原峥好像确实都没有正面答应过。他咕哝一下怎么这么坏,随后鼓起了腮帮子,发愁地说:“那你要在这里待三四天了。”
原峥:“我过来,小荷不高兴吗。”
“……没呀。”舒荷没有不开心,低头小声,“就是这样好麻烦,坐火车好累的……”
原峥沉静几秒忽轻声:“那小荷是心疼我吗?”
舒荷愣住。
他茫然地按着书本上的圆珠笔,想来想去,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对呀。”
“我不嫌麻烦。”原峥唇边轻轻牵起点笑,“中午出来找我好不好?我先找个宾馆住着,你明天生日,请个假,我带你出去吃。”
事已至此,舒荷只好开始期待这个原本没打算过的生日,他说好哦好哦,不过请假条没有那么好弄,得试试再看。
原峥轻“嗯”了一声,又聊了会儿才挂断电话,去找宾馆放行李。
次日,阳光正好。
舒荷顺利搞到了请假条,风风火火就出校去宾馆找原峥了。原峥提前买了蛋糕,给小荷过了几次生日,这还是他第一次买外面的蛋糕。
舒荷到的时候,原峥正在给蛋糕插小蜡烛。
他特地拉了窗帘,屋里没有开灯,还有点儿黑。
烛光摇曳在屋中,人影打在墙面。
舒荷探头看,“这个蛋糕和你做的不一样哎。”
“嗯,味道应该一样。”原峥低头,点燃最后一根蜡烛。
舒荷咕哝,“谁讲的嘛,明明你做的蛋糕才是最好吃的。”
原峥转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沙发边,借着烛火的微光,他望着少年那张昳丽的小脸。
开始许愿了。
舒荷闭着眼睛,许愿原峥能够很快成为富一代,他的任务三年内就能完成。
等任务完成,他就不催原峥当成熟的大人啦。
到时候,想休息就休息。
睁眼的时候,舒荷感觉身下的沙发往下陷了一点,他眨着眼睛转头,看见原峥坐在了自己的身侧,正在切蛋糕。
“要有奶油的那边……还要那个小草莓……”
甜滋滋的蛋糕入口,舒荷低头晃着腿,认真品尝买来的蛋糕和原峥做的有什么区别。
他鼓着腮颊咬草莓,迷迷糊糊地觉得,还是原峥的好些。
说不出哪好。
但就是原峥的好些。
屋里还没开灯。
蜡烛吹灭后,原峥倾身取下了蜡身还泛着烫的蜡烛,本想将其扔进垃圾桶,再起身开灯。
但这时,耳侧传来少年吃着蛋糕含糊不清的嗓音,说还是他的更好吃。声音和蛋糕一样透着点清甜的味道。
原峥转头。
白天,这家宾馆的窗帘不算遮光。
依然有朦朦胧胧的光从那布料中穿透进来。
他无声看着舒荷,舒荷低着头晃腿,细腻的眉眼舒展,腮颊鼓鼓地咬着蛋糕上的水果。
唇瓣湿红,偶尔张开含着勺子。
昏暗的光线中,原峥注视着他,闻到了清甜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在想什么。
就是有点忍不住想靠近。
倾身在他身侧,无声而又失神地盯着他看——
差点把舒荷吓到。
舒荷咽下草莓,转头一下就撞进原峥那双深褐色的,近在咫尺的眼眸。
有个瞬息,他们的呼吸也交叠在一起。
第107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5
这个距离, 前所未有的近。
从前,别说是从他们“保持距离”开始,单说还没表白时, 他们都没有这么近过。
近到呼吸缠绵, 近到好像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近到舒荷脑袋昏了一下, 只知茫然地看着面前人。
他一动不动的,秋水一样的水润杏眸倒映着青年近在咫尺的面容。原峥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喉结滚动着想说点什么,可又失神到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呼吸里全是舒荷唇瓣上的蛋糕味。甜腻到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思绪。
不能再看——
他得移开视线, 转开头, 退到安全的位置。小荷是不是有点儿被吓到了?都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了。
原峥突出的喉结滚动,下颌紧紧绷着, 撑在他身侧的手稍一收回, 就要往后坐直身子。
忽然,一阵带着点清甜的微风拂面而来, 像是烈夏里裹挟糖浆带着燥热的暖阳。
这阵暖阳,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唇边。
又退却, 快得像是错觉。
如果原峥不是睁着眼睛, 清楚看见舒荷刚刚飞快往自己面前凑近了一下——
他霎时怔在原地。
舒荷小幅度退回来, 用手背碰了碰自己亲过他的唇瓣, 雪白小脸露出点迟疑的表情来。而在他对面,被硬控在原地的原峥慢半拍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颈, 也没敢看他, 嗓音很干涩,不是很确定地问:“小荷, 你刚刚是亲了我一下吗?”
舒荷小声地“嗯”了下,唇瓣上碰过他的触感还在,他小心地抿了下唇,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咕哝:“你刚刚不是想亲我吗。”
他是想亲。
但只是在心里想想,完全没敢行动。
原峥只怕自己离他近点,像刚刚那样,都会引起人的反感,所以他很快就想回到安全距离,怕小荷问自己为什么突然离那么近,怕小荷看出他心底不受控制对他升起的欲望和冒犯。
可这个吻打乱了原峥的所有想法。
原峥定在原地,从一开始甚至不太敢看他,到抬起深褐色的眼瞳,就这么直直看着少年。他没有讲话,舒荷抓紧蛋糕勺,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嘀咕:“你刚刚离那么近,我就想到了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你说,把你当成一个追求者看。”
舒荷自己亲的,瞧着还比原峥茫然呢,他抬着白皙的脸呆呆道:“然后刚刚我就想试试,亲一下,看看会不会讨厌。”
原峥心口收紧。
他怕听到不想听的,可又实在不想错过评价。
原峥做好可能会听到厌恶等之类的评价的准备,沉默一会儿轻声:“那讨厌吗?”
舒荷诚实摇头。
不等原峥松口气,他就巴巴道:“太快了,没什么感觉。”
说完这句话,舒荷瞧着还是呆,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的行为很冲动,他完全是被那个拉近的距离和昏暗的环境影响了感官。
加上原峥的眼神,原峥从前强调的几次爱慕,一句一句都在那个当下蹦了出来,很难忽视。
然后,舒荷就凑上去试了一下。
快到没什么感觉。
就是有点温温的,软软的。
他歪头看着原峥,原峥喉口越发干涩,只觉得自己心口的血液流速好像变快了,变烫了,涌在四肢百骸,这一刻的感觉不亚于那天他在白峰山表白。
沉静几息,原峥鬼使神差说了句:“没感觉的话,能不能再试试?”
这话说不得。
应该克制。
他如是想着。
可是收不住了。
原峥看着舒荷,嗓音嘶哑地继续说:“试一试,如果不讨厌的话,可以试着接受我吗?”
……怎么就忽然要试一试了呀。
舒荷有点迷迷瞪瞪想着,思绪还在刚刚那个飞快的亲吻里,没跟上原峥节奏。等回过神的时候,他转动眼睛,抿唇和原峥对视,在点头和摇头之间犹豫地定住了。原峥倾身,一点点试探性朝着他靠近。
舒荷自己还没怎么想好。
他小心地攥着手里的蛋糕勺子,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脸颊上,轻得像一片羽毛。舒荷缓慢抬起眼睫,鼻尖蹭到了原峥的鼻尖,又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呆呆地和这双注视自己的眼睛对视,几秒后,小心地主动往前亲了一下。
本来想亲完就退,然后讨论一下会不会讨厌之类的话题,可是这一次,原峥将手里熄灭的小蜡烛扔到了桌上,伸手揽在了舒荷腰后。
舒荷被这只手带着往前,下一瞬,唇瓣被人很重地亲吻住,这一次他感觉到了更鲜明的温度和触感,原峥一只手揽在他腰后一只手轻轻搭着他的后颈,除了第一次亲得很重,接下来他动作轻得不可思议,只是盯着他,在他唇上亲一下发出一点“啾”的细微声音。
在寂静的屋内特别明显。
舒荷抓着原峥手臂,有点茫然失措地颤了下眼睫,这个吻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原峥见他不反感,于是没再收着,低头有些生涩地继续贴着他的唇,交换温度,慢慢研磨。
第一次接吻,他没有任何经验。
也不太敢深入,撬开小荷唇齿什么的。
原峥吻得很轻。
他嗅着小荷唇瓣间香甜的蛋糕味,喉结滚动,有好几次都想吻开他的唇缝,往里深入,可每到这时他又会担心小荷反感,于是只能收着,不断地含吮小荷的唇瓣,唇中饱满的唇珠。
舒荷轻轻张口喘气,手指用力到泛了点粉地抓在他衣服上,杏眼湿漉漉的,有点失神地被人困在沙发之间,蛋糕勺子早就无力地滚落到了地面。
唇珠被人吻了又吻,亲了又亲,反复被摩擦的触感酥麻又湿润。他启开唇,有点难耐可怜地小口呼吸着,粉嫩的舌尖隐隐从贝齿中露出一些。原峥呼吸炙热地低头抵着他的额首,掌心扣着雪白后颈,湿漉漉地研磨他的唇瓣,几乎要吻进唇缝中,汲取到香甜水液。
“……小荷,会讨厌吗。”
“会讨厌我吗。”
“我可以继续亲吗。”
不间断地探问,伴随着始终游移在唇瓣上的炙热。
舒荷胡乱点头,被吻得思绪缓慢,只能迷迷糊糊想着没有讨厌。虽然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他也有点舒服。
怕原峥没看到点头,舒荷还想出声告诉他,可话还没出口,他就轻轻呜了一下,意想不到唇瓣上的力道会突然在这时加重。炙热的湿润探入舒荷的唇齿,接着,瑟缩的舌尖就被人勾起来。
发出点湿润的水声。
舒荷茫然地弯着指尖,眼眶彻底被水润占据,唇内湿漉漉的温软,还有呼吸被掠夺的感觉,都令他大脑空白。
衣服摩擦声窸窸窣窣。
原峥微微撤开一点,收回了按在舒荷腰后的手,转而轻捧住他的脸,这回他不再那么控制不住亲吻的力道,反而小心极了,就这么轻轻捧着小荷的脸,凑近在他柔软湿红的唇瓣一下一下啄吻。
珍惜之意清晰可见。
舒荷总算能喘上气。
他眼眶被泪意弄得发痒,忍不住用力眨动,剔透的泪珠就顺着薄薄的下眼睑滚落。漂亮的小脸此刻透着薄红,被亲的,也是被热的,总之漂亮得足以令人一见惊鸿。
原峥捧着舒荷雪白的脸,近距离凝视着他,抵着鼻尖,和他交织着呼吸。
片刻,原峥又凑近,轻轻吻去他下眼睑的湿润。
舒荷眼睫毛颤动一下。
他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直到下眼睑处的温热撤去,这才小心睁开,一睁眼就被人搂进了怀中。
舒荷抽抽鼻子,脸颊贴着原峥的肩,黑发搔在他的下颌处。
原峥动了动喉咙,正欲说什么,摆在蛋糕旁的电话突然响起了来电提示。
声音很大,是舒荷的电话。
铃声也是他自己设置的纯音乐。
舒荷勉强从那种放空的状态回神,挣扎着从原峥怀里出来,去拿电话。
原峥眼睛黏在他身上。
“喂,小荷!猜猜我现在在哪?”
彼时,宾馆外艳阳高照。
陈望青顶着大太阳,手里拎着行李箱,转车好几趟他累得疲惫不堪想就地一趟,可只要一想到能见到小荷,陈望青就无比亢奋,积极地拿着电话问舒荷现在在不在学校,快出来接他。
“不在学校?在幸福宾馆?什么地方啊,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离学校很近吗?那你先别挂,我去找找看。”
陈望青拽着行李箱就要走。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他皱眉转头,入目是一张陌生的帅脸,看着跟他差不多的年纪。
“怎么兄弟?”
对方若有所思,摇头。陈望青莫名其妙地转头,走了一段路发现这人跟自己一条路的。
他没太放在心上,加快脚步按照小荷的提示去找什么幸福宾馆,左转右转又直走几百米,终于到了。
陈望青松口气。
隔着大马路,他终于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小荷。陈望青顿时抬手一挥,正要打招呼,身侧迅速掠过一道人影。
他余光一扫,发现是刚刚在京大校门口遇到的帅哥。
“?”
“陈望青!”
舒荷踮脚挥手,眼睛努力地眨了两下,迟疑去看掠过陈望青朝自己走来的男生。
“席若?”
陈望青拽着行李箱冲过来的时候,正巧就听到这么一句。席若,这个只存在于小荷口中的名字,他没见过。
虽然素未谋面,但陈望青就是不喜欢这个人,大概是觉得对方威胁了自己的地位。
他才是小荷最好的兄弟。
陈望青转头,皱着眉想和舒荷说话,结果一看他,顿时把要说的抛之脑后脱口而出,“你眼眶怎么红红的?嘴也红红的。”
第108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6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还是过敏了?”
“靠, 小荷你刚刚是不是哭过啊,怎么看着这么可怜?”
五月,空气中浮躁的炙热被餐馆隔绝在外。
几人依次落座在餐馆靠窗位置, 空调冒出的冷气飕飕在四周循环。陈望青摸着被空调吹得泛冷的手臂, 坐下的时候并没有死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转车一个上午, 好不容易可以偷凉休息了,可却闲不下这颗老妈子的心, 浑浑噩噩想着小荷是不是被欺负了。
不然为什么不讲话?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 我给你出头。”
陈望青担心得要死, 咬着牙说, 就差一拍桌面站起来去打那人一顿了。他激动地站起来,舒荷的目光下意识顺着他抬起, 小心看看他, 又看看盯着自己的席若,唇瓣翕动。
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能怎么讲呀?
总不能讲和原峥亲亲了才变成这样的。
舒荷眼睛飘开, 他还没遇到过这种事,被问得耳朵都红了。
他低着脑袋, 有点坐立难安地攥着自己的手指, 好半天才小小声开口, 支支吾吾地说没有被欺负, 只是过敏了。
“吃什么过敏了?”
陈望青狐疑,“咱俩认识四年, 你好像没有过敏源。”
舒荷含糊诌了个自己在书本上看来的蘑菇, 陈望青虽然没有听过这个蘑菇,但也想不到小荷这么骗自己的理由, 所以闻言信了一半,对他操心说:“是不是蘑菇没煮熟啊?这么小众的蘑菇有没有毒都不知道呢。”
席若靠着椅子,环胸,若有所思盯着舒荷还有点莹润透亮的眼睛。舒荷起先没注意他,只是见陈望青信了,腮颊边便浮现了松口气似的的小酒窝。
接着他才转头,就看到了席若洞察的视线。
好像发现了真相似的。
舒荷眼睛睁得圆圆的,悄悄飘开视线,手指在桌下求助似的去攥原峥的衣摆。面上他依然绷着雪白小脸,除了当事人谁都看不出桌下的小动静。
原峥应感侧头看他。
目光在少年细密纤长的眼睫上停留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轻“嗯”了声,对陈望青转移话题,“你待几天?”
陈望青被转移了注意力,重新坐回去,“哦,就今天吧,给小荷过完生日我就走。”
舒荷见话题被带走,鼓起的腮帮子悄悄一松,叭叭道:“明明说好了不要来的。”
“哪有说好,我那天可没答应。”陈望青说,“再说了,我还以为今天就我给惊喜……”
他说着说着,觉出不对,皱眉转头看了眼在这里格格不入的席若。
见状,舒荷也才想起问席若怎么也来了,席若看他一眼,放下手,转动着服务员端上来的冷咖啡,坦然道:“你生日,我当然来。”
陈望青:“不是吧兄弟,你刚才一直跟着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小荷?”
“听到你们打电话了。”
“厉害,我一直没叫小荷大名你也能猜出来。”陈望青阴阳怪气。
席若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怎么的,眉眼淡淡“嗯”了声,对舒荷说自己给他带了礼物。
他是开车来的,礼物还在车上,等回校的时候拿走就行了,舒荷喔了声,絮絮叨叨说不要送太贵的,太贵的他不收的哦。
席若:“不贵。”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
舒荷刚吃了蛋糕,没有多少胃口,席若一直注视着咖啡,似乎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原峥更是没动。
四个人,只有陈望青吃了一点,话题不知怎的忽然拐回那个蘑菇上了,舒荷刚刚才撒了个小谎,这会儿为了圆谎,只能笨拙地继续编。
席若不知怎么想的,也来了一句他对蘑菇很有研究,自然地问舒荷那蘑菇大小和颜色之类的问题。
好像知道他在编,故意欺负他一样。
舒荷握着杯子,瞪了席若一眼,席若回以微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新的答案。
“……”
磕磕绊绊答完,也算是略过这个话题了,饭后,陈望青把行李暂放在了宾馆,然后由舒荷带着在京大逛了逛。他考的那个大学实在不怎么样,宿舍更是旧,一点京大的干净好看。
陈望青羡慕死了,说早知道当初逼自己一把努力学习,言语尽是遗憾之意,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也就嘴上说说,真要回到那个时候他也还是考不出小荷这样的成绩。
环境教育,上限也就在那里了。
小荷这样的,是天才。
几人走在校园,原峥几乎没怎么讲话,他的思绪抽离在宾馆那个炙热的吻里。
他有很多话想和小荷聊。
私下聊,就他们两个。
陈望青和席若的出现实在太突然,且不知道要待多久,等夜里小荷回寝,恐怕更是没时间再聊。
那么只能等明天。
原峥收紧下颌,沉默地跟在舒荷身边。
逛完京大,几人又去校外集市逛了一圈,天很热,但气氛正好,舒荷聊着聊着也觉得开心,扭头眼睛晶亮地看着他们,给足情绪价值,说这次的生日惊喜他收到啦,非常惊喜。
陈望青说真不愧他昨天下午就坐车来京市,一个上午转了好几次车,有这句话就够了。
一番闲逛下来,天空渐渐变暗。
夕阳落幕,天际挂满了夺目的红霞,空气中浮动的燥热仿佛都随着时间平息,变得温馨、宁静。
舒荷站在几人中间,纤细身形落下的影子被路灯拉长。
拿了行李,陈望青万般不舍地站在宾馆门口,说下次再见就是暑假了,虽然暑假就剩两个多月,可这么一想,还是觉得很遥远。
舒荷担心,“你要怎么回去呀?”
“先拦辆出租车。”陈望青转头看了眼大马路,“然后坐长途大巴,你放心,我知道路,来之前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说了。”
他拎起行李箱,挥手拦下出租车,临行前又看着行李唉声叹气,“你看我还带了行李,本来想着明天走,但明天走就得后天才到。”
等于是耽搁三天,所以陈望青权衡之下,还是改了主意。
反正他是来给小荷过生日的又不是来玩的,惊喜送到就足够了,等以后毕业了有的是时间。陈望青扭头钻进出租车里,车窗刚打开,就听舒荷说等一下。
陈望青看着他转身跑进了宾馆附近的大超市里,再出来捧着一大堆零食,从车窗塞了进来。
“再见!”
舒荷踮脚挥手,雪白眉眼在夕阳下细腻漂亮,席若转头扫他一眼,看着他的唇瓣,经过一个下午,上面的痕迹浅了许多。
等出租车消失在路口,舒荷还有点没回过神,他拉耸着眼睛转头去抓原峥的衣服,唉声叹气说明天还要难过一次。
原峥摸摸他的脑袋,“我后天走。”
“那饭馆怎么办呀?”
“饭馆有人看着。”
原峥还没来得及告诉舒荷自己新招了个人,这人有过当店长的经验,等今年下半年他就会做准备工作,在京市开个分店,然后小县城的饭馆生意就慢慢交由新店主代理。
“好吧。”
舒荷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蓬松柔软的额发随动作飘起好看弧度,也就是这种静谧的时刻,他才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
“……我要回宿舍了。”
他小声。
时间是不早了,原峥轻嗯了一声,“我送你。”说完,又扫一眼还杵在这没走的席若。
和陈望青一样,他没少听到席若这个名字。
席若给小荷花了很多钱。
不提话费之类的,光是逢年过节,他总会寄来一些时新的小玩意儿。
有次甚至寄了新电脑。
或许是出于某种雷达,也或许是心里有偏见,或许——
席若喜欢小荷。
席若表情淡淡的,“我礼物还没送,车就停在你学校附近,一块去吧,一会儿拿给你。”
舒荷喔了下,几人一块儿往京大走。
晚风静谧。
因为有外人在,原峥只能暂时将想说的话藏起来,等到了京大校门口,他停下脚步,转头轻轻和舒荷说明天见。
“好哦,明天见。”
原峥看着他,又扫了眼站在那的席若,片刻才收回视线垂下眼,转身离去。
“……”
“礼物不贵,就是套新的衣服。”
舒荷跟着席若一块往他停车的位置走,席若打开车门,拿过放在副驾驶的礼盒。
天黑了,路灯通亮。
他将礼盒递给少年,目光落在他被路灯照得细润的杏眼上。舒荷磨蹭地接过,小声说:“你骗人,这套衣服肯定也贵……”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舒荷卡了一下。
他抬头,茫然又惊讶地望着席若,被这句话砸得一下把自己刚刚要说的话给忘光光了。
……什么?
“上午那不是过敏吧。”
席若垂眸看着他,也没具体点出接吻这件事,但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舒荷脑袋纷杂,一时之间懵然又呆怔。
他拿着手里的礼盒,挪开眼睛,迷迷糊糊想了半天,才有点迟疑地点头。
虽然他还没有和原峥说清楚接受他。
但是都亲了,他也不反感。
那应该就算谈了吧……
舒荷犹豫地垂着脑袋,踢踢路边的小石头,晚风吹过,席若关上车门问他是学校里的还是学校外的?
“……外面的。”
舒荷小声,想真诚地说是原峥。
但是这样有点奇怪。
在别人那,他和主角一直都是哥哥弟弟关系。
席若第三个问题:“男的女的?”
舒荷又一下抬头看席若,像是茫然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记得这个年代的社会包容度不怎么开放,很少人能接受这样的感情的。
舒荷不知道怎么答,就笨拙转移话题,“……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那不像过敏症状。”席若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他的视线深了一些,“是你那个哥哥?”
“……”
舒荷彻底茫然:“怎么这也知道……”
料想他会承认,但真承认了席若反倒想收回刚刚的问题,皱起眉。
“他大你五岁。”
“还是你名义上的哥哥。”
“他是不是哄骗你?”
本来席若也猜不出来。
谁叫舒荷“过敏”的时候身边只有原峥在,而且尽管这样他第一眼也没觉得不对,是后来到了餐馆,看到舒荷顾左右而言他的反应才逐渐确定的。
席若莫名说了句:“我以为你接受不了这些。”
舒荷:“什么?”
席若却没再说话,只是看他的眼神很深,又沉默。
舒荷看不太明白,被席若刚才那几句有点小重的语气弄得绷紧了脸。他还以为席若理解不了呢,就小声反驳说:“他没有哄骗我,比起名义上的哥哥,我们更多是朋友。”
“才大五岁而已。”
“五岁又不多。”
“你语气干嘛那样重哦。”
舒荷越讲,越委屈,“我还在过生日呢,你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嘛,干嘛那个语气。”
席若:“……”
认识他两年,他一直知道和平凡出身不同的是,舒荷有一副被娇惯出的小性子。
像小少爷。
他是被爱包围长大的。
“……没有那个语气。”席若一顿,“对不起。”
舒荷别开头,等席若又多说了一句对不起,他这才假装勉强地嗯了一声,扭扭捏捏说理解不了没关系,以后不聊这个。
席若说道:“我没有理解不了。”
“那你刚刚干嘛那样。”
席若转开头,没解释。
事已至此,有些话他只能烂肚子里,说不定哪天舒荷分手了还能讲出来。
“进去吧。”
席若看向远处的校门,“祝你和……”他顿了下,实在是祝福不出口,于是改口,“祝你生日快乐。”
带着这份生日祝福,舒荷回到寝室。
他洗了个澡,然后摸出电话给原峥发消息。本来还想聊聊席若的,可今天在外面逛太久了,舒荷脑袋昏昏捧着电话,一沾枕头,睡意瞬间就涌了上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信箱里好几条没查看的短信。
脱离那个情景,原峥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一个人对着电话编辑了几条消息,怎么都觉得唐突,于是删删减减,发出去的消息没一条求名分的,几乎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问候。
舒荷认认真真看完短信,先是给原峥回了条起床啦,然后才说:【今天我不能请假了,怎么办呀。】
原峥回得很快:【那就晚上见面。】
舒荷:【你晚上走吗。】
原峥:【明天走,小荷。】
【可是明天我送不了你。】
舒荷沮丧:【明天还要上课的,不送你我不开心,就像过生日吃不到蛋糕一样不开心。】
原峥:“……”
这么严重。
那能怎么办。
他牵着唇,无奈地发:【那今晚见了面我就去火车站。】
舒荷发了句好哦好哦,然后才心满意足放下手机去洗漱,上课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凉风徐徐,他冲出校门,看见原峥已经拎着行李在等了,于是快步上前一跳,“哥!”
纤薄出挑的身形在校门口灯光的映照下,分外夺目,他眼睛亮亮的,跳过来后摇摇晃晃仿佛站不稳,原峥伸手扶住他的手,看他,“可以不叫哥吗。”
“不行哦。”
舒荷觉得就算亲亲了也可以叫哥,和以前一样,反正都叫习惯了。
他嘀咕:“几点的票呀?”
“八点。”
“那快走,没时间啦。”
舒荷拉着原峥的行李箱在前面飞奔,跑了约莫十多米远,他就嫌累停下了,转过头,头顶正好是路灯,原峥看见他的眼睛被灯照得剔透,像颗玻璃珠。
四下无人,他缓步走向他。
夜里的风有些凉,舒荷把行李箱推了回去,行李箱下边儿四个小轮子发出闷响,原峥接住拖拉杆,看见舒荷转头踩着地板的格子往前走,背影活泼,少年音絮絮叨叨从前头传来:
“什么时候能来这里做生意呀?一会儿我们去超市买点好吃的吧,对了你知道席若吗,他昨天和我讲了一些话……”
天马行空,话题跳跃度非常快。
原峥早就习惯这种聊天的节奏,也不觉多,他跟着他身后,看着他脚下踩过的地板砖格子,聆听有关席若的话。
晚风躁动,虫鸣在灌木丛嗡嗡作响。从京大的火车站的这段距离,好像也不枯燥了。
原峥听完昨晚自己离去后发生的事,表情没怎么变。
火车站到了。
“好快啊……”
舒荷转过脑袋,手腕突然被人拉起来,是原峥,他听着他对自己说“跟我来一下”,随后手腕便传来重力。
不知道原峥是要去哪。
周遭人越来越少。
脚步停下的时候,四下举目无人,只有朦朦胧胧的广播音在远处响起。
舒荷茫然地问来这里做什么?原峥松开行李拉杆,攥着他的手腕俯身,一个冲动的吻落下去之前,是寂静环境中轻哑低沉的回应:
“接吻。”
第109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7
什么?舒荷一下睁大眼。
还不及多想, 唇瓣上就倏忽传来鲜明的温热,像是冬天为取暖而牵黏在一块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合。
时间流速一下变慢。
火车站的广播音作为背景板喧嚣地响彻在每个角落, 谁都想不到, 此时此刻的偏僻角落里,温度在腾升。
原峥高大颀长的身形, 几乎完全将舒荷遮拢在其中,他低着头, 看他,眉弓处落下的灰影堪堪遮住眼中起伏的渴求之色。
一双燥热的手轻轻捧住了舒荷的脸, 舒荷下意识仰脸, 怔忡间, 感应到自己的唇瓣上不间断地传来了啄吻。
啄吻很小心,有点湿润的触感在唇间化开, 舒荷朦朦胧胧地攥着人的衣服, 脸蛋上尽是原峥滚烫的呼吸,烫得他脑袋都要化掉了。
“小荷。”
舒荷眼睛湿润, 迷蒙而迟钝地轻轻“嗯”了声,泛着白的指尖还攥在原峥衣领上。
他们处在墙的三角区域, 火车站的灯光被墙遮挡, 只留下昏暗的光线落在二人身上。
周遭寂静, 只有不远处时不时传来走动声, 时而近时而远,迫得人心里也忐忑不安, 怕有人过来看到。
莫名还有点刺激。
原峥喊完人, 也没见要说什么,他低垂着深褐色的眼睛, 捧在舒荷腮颊上的指腹轻轻摩挲一下,低头再度吻上他柔软湿红的唇瓣,加深了力道。
贴合在一起的唇呵出滚烫而潮湿的热气,舒荷被热气氤氲得脸颊红了些,眼睛雾蒙蒙的,无意识启开唇喘息。
他靠着身后的墙,雪白昳丽的脸依然捧在青年掌心中,小巧精致,一双杏眼藏在有些过于长的乌黑额发中看向他,没什么聚焦,像被亲懵了。
原峥盯着他,分开一点,少年唇间的馨香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大脑,仅仅分开那么一秒,他就再度逼近,这一次吻开了舒荷的唇齿。
长驱直入。
认识四年,他们以哥哥弟弟朋友家人的身份相处、陪伴,最亲近的距离也不过是牵牵手抱一抱,那时候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他们会在偏僻的角落里进行黏密的接吻。
吻到舌尖激烈交缠,水液湿润,一声声清浅的短促喘息发了颤似的,弥漫在这个沉寂的五月夜月。
舒荷快要受不住了。
他发出点呜声,舌尖被人像吃糖一样上瘾地又含又舔,藏不住,收不回,根本受不住这种刺激,手忍不住抵在人的衣领之间往后推。
“停、停……”
原峥喉结滚动,眉弓下的那双眼里蕴藏渴求之色,他短促地呼吸,被人推着往后,这才不得已停下,知道自己有点过于放肆了,所以原峥狼狈地偏过了头,耳廓也红了一片。
谁都没说话,但此起彼伏一粗一轻的呼吸,仿佛什么都已经说了。
舒荷的小胸脯起伏很快,靠在墙上呆呆地呼吸着,杏眼发了直,许久都没能从刚刚那个激烈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原峥反复滚动喉结,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那个吻潮湿的触感。
他闭了下眼,重新睁开,转头去看唇瓣一片绯红的少年。渐渐的,舒荷平复了呼吸,眼睛茫然聚焦转动,和原峥对视。
“……刚刚火车是不是进站了啊。”
他茫然,又有点急,“我好像听到了广播声音。”
“没有。”原峥出声,嗓音嘶哑,“是听错了。”
舒荷:“听错了吗……”
他抬手,用手背揉了一下脸颊,原峥看见那上面有自己用指腹捧出来的红痕,他知道舒荷皮肤细嫩,容易留印记,却没想到痕迹会这样重。
沉默一会儿,原峥轻轻抬手在那痕迹上抹了抹,给舒荷吓得一动不动了,眼睛猫一样地睁圆望着他,半天憋出一句:“不可以亲了。”
原峥平时看着很沉稳,很成熟,可谁知道接起吻来会那样失控激烈,他那时朦胧看他,都被那双深褐色眼瞳里的欲渴之色吓了一大跳,好像要被人给亲得吞进去似的。
原峥接触到舒荷有些谨慎的小目光,沉默半晌,说好。火车虽然还没来,但是也快了,刚刚亲那么会儿时间如梭,距离八点没剩几分钟。
有好多话,好多事,原峥不想在短信里谈,他只能借着现在这湍急流逝的几分钟,询问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小荷。”
舒荷抿着发麻的唇,出神地诶了声。
原峥:“这算是,你接受我了吗?”
舒荷茫然转动杏眼,和看起来镇定的原峥对视一眼,亲都亲两次啦,怎么还这么问?
“当然呀。”
舒荷嘀嘀咕咕,“不然你刚刚那样突然亲我,我肯定就不理你了。”
得到这个答案,原峥悬起来的心才落回原位。
他牵起唇,眉松开,直直看着舒荷几秒,才说:“那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是哦。”
“开往……地的火车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
火车站的广播终于开始播报原峥所乘坐那趟列车的声音,原峥转头看了一眼外面,舒荷跟他一块儿看,上前推推他的行李,说该上车啦。
“……”
原峥抿直唇线。
不想刚谈上就要异地。
他沉默几息,伸手拿过行李箱拉杆,舒荷没有什么异地恋的觉悟,毕竟和原峥不一样,他刚谈,还没代入那个身份呢。
“你不要难过,等下半年来这里做生意就好啦。”舒荷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晶亮的杏眼望着他说,“别忘了我给你算过,你命里带财,一切顺利。”
原峥:“嗯。”
其实比起事业运,他更想要感情运。
想和小荷的感情一切顺利。
终于上了车,舒荷在站台踮脚冲原峥挥手,就像以往每一次的分离。
原峥看到这幕,才发觉他们已经这样很多次了。
这次是最后一次。
他如此确信。
———
舒荷谈恋爱的事情实在是很好猜。
才刚没两天,室友们就发现了端倪。
起因是有个室友问舒荷为什么一直不谈朋友,他那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
这个话题开始的时候,舒荷还在和原峥打电话呢,闻言他一下就卡住了,抓着电话犹犹豫豫地去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室友们立刻看出来了,顿时来了句“是不是已经谈上了?”“哪个系的啊我们认识吗?”
原峥在电话里没出声。
舒荷犹豫地想了想,含糊说认识,不是校内的。室友们一听更来劲了,校外的好说,可能是人家私底下认识的,可要是连他们几个舍友都认识,那可就难猜了。
他们想不出舒荷有什么在校外认识的女生,遑论他们认识。
几人八卦欲旺盛地看着小羊羔一样的舒荷,舒荷被他们围起来,紧张得腮颊边的小酒窝都露出了为难来,过了会儿,他才含蓄地指了指自己的电话。
本意是想说,电话里那个人就是他的对象,谁知室友们定睛一瞧,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原峥不给他大学谈恋爱呢,顿时面面相觑,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帮他掩饰。
“话说今天食堂的菜还不错哈哈。”
“是啊我作业还没写,我先写个作业吧。”
“这朵花可真是一朵好花啊哈哈。”
舒荷看着那个室友端着一盆绿油油的多肉感叹,不由露出点迷茫的表情。
话题就弹开啦?
奇奇怪怪的,舒荷嘟哝着转身坐回书桌前,电话里寂静许久的人在这时轻哑道,“小荷。”
“怎么啦?”
原峥是想问,关系不能公开吗?可这几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又滚回肚子里。
当下这个社会,对同性之间的爱情包容度很低。
他能理解小荷不想说。
尽管他自己并不介意公开这段关系。
舒荷见原峥不讲话,疑惑地诶了声,原峥才再开口:“不想说的话,你伯父伯母那里总要讲明白的。”
舒荷:“什么不想说呀?”
“你刚刚……”
对了一下口供,舒荷才明白原峥在想什么,他立时就仰起了尖细下巴,不高兴地反驳说没有啊,他刚刚讲了的,不对,是指了的。
指着电话告诉他们了。
嘴里一时犹豫,也不是因为什么社会包容度低,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讲,怎么讲原峥一开始是他哥哥朋友,后来变成了他对象。
“不觉得这样奇怪吗。”
舒荷低头晃腿,嘀嘀咕咕地说:“去年你送我过来,还是我哥哥呢,那么纯粹的关系。”
原峥怔了几秒,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情绪顿时升了回来,他的心神就这么被人牵着,自己完全管不住了。
“这样。”
原峥轻声说,“那是我误会了。”
“就是。”舒荷控诉,“你不要自己脑补这些嘛。”
原峥:“好。”
“伯父伯母那,等过年我们就去说。”舒荷特别认真,严肃预判,“你不要脑补他们不接受我们就没结果这事哦。”
原峥刚这么一想:“……”
他沉默反思,自己确实有些过于喜欢设想没发生的事了。
“他们会答应的……”
舒荷手撑在桌面,托着雪白的腮帮子和人打长途电话,小嘴絮絮叨叨的,完全没再顾忌话费呢。
他有钱了。
现在是富贵花。
这通长途电话,从五月的这头,打到来年的那头。
一月,寒冬已至。
去年九月的时候,原峥来回往返几次京市,不仅要忙活选定分店地址和装修事宜,还要寻找靠谱的食材供应商,一系列事情下来,分店在十二月正式开业,原峥退掉了小县城的房,彻底搬到京市。
京市房租贵,他当初挑选位置犹豫几次,想选离小荷学校近的,可以常见面,可那附近房价奇高,原峥的钱并不富余,只处在一个省省可以顺利开店生活的阶段。
所以为了稳定,他还是选了另一条街,离小荷学校开车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所幸生意不错。
开店个把月,营业额要比小县城高不少,虽然支出也高,但和以前相比还是好了很多。原峥闲暇之余算了算账,准备将来拿多余的钱去涉足别的行业,试试投资。
一月舒荷放假,这是两人第一次一块儿坐火车回老家过年,原峥退掉了租的房,自己的房子自从那租客退租后他就一直搁置着没租了,这次正好搬回去。
退租那天原峥就已经把行李之类的东西搬回了家里,也打扫过了,这次回去只需要擦擦灰尘之类的,也算轻松。
他们的日子似乎终于稳定下来,不用急于奔波了。
舒荷回到这个熟悉的家,还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好奇,到处摸摸,翻翻抽屉,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物件,当初读高中的草稿纸和文具之类的。
看完这些,舒荷转头看见墙壁上写着自己名字的奖状,愣了一下。
他们高一搬家,走的时候也带走了满墙的奖状。
墙壁应该光秃秃才是……
“我找出来贴上去了。”
舒荷转头,“诶!”
原峥擦着桌子,抬头盯着奖状看了半晌,“还有你竞赛的奖杯,也放回了原位,我想等很久很久以后,退休了,我们还可以搬回来住,给这栋房子翻新。”
舒荷:“那是好久好久的事情啦。”
原峥:“那你能陪我到那个时候吗?”
他看着舒荷。
舒荷回视他,点头。
“时间很快的。”原峥于是笑,“刚认识的时候,你才上高一。”
现在大二了。
“是哦……”
舒荷摇摇晃晃往门口走,五十米远处就是伯父伯母家,舒明齐大学毕业已经开始工作了,今年也回了这边过年,他挨着门往伯父伯母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头提声对原峥说自己去找堂哥了哦。
“嗯,好。”
原峥侧头看他,一月总是爱下雨,外面雾蒙蒙的,少年出去后身影很快就变得模糊。他盯了会儿,才转回视线。
———
除夕夜守岁,伯父伯母舒明齐都没睡,还有些邻居小孩,纷纷坐在家门口放烟花,热闹得不像深夜。
寒风刮过,舒荷冷得瑟缩一下,转头把手塞进原峥衣兜里,原峥低头看他一眼,宽大的掌心在衣兜里罩在舒荷微微泛凉的手背上,合拢、握紧。
“我要讲了。”
舒荷挨着他和他讲悄悄话。
原峥捏着他的手,一时之间没明白,“什么?”
“谈恋爱呀。”舒荷悄悄地说,“我先告诉明齐哥,他再告诉伯父伯母。”
原峥一顿。
他垂头,认真凝视舒荷那双晶亮的杏眸,心口动了动,忍住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他的冲动,轻轻点头。
“好。”
舒明齐刚好从屋里出来,拿着红包,一瞅他俩,“你俩凑那么近聊什么呢?”
十分真诚的小荷花立刻就抬起下巴,做足气势,一副很大声讲话的模样,舒明齐被他震慑得不由屏住呼吸,要说什么?
舒荷超大声的架势,超小声的声音:“我们谈朋友啦。”
超小声,小到只剩气音。
舒明齐甚至没听到。
“啊?”
“我们谈朋友啦。”
他加大一点声音。
舒明齐手一抖,红包差点掉地上,他倏然看向两人,怀疑自己听错了,颤颤巍巍又“啊?”了一声。
舒荷倔强重复。
“……”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舒明齐当场表演一个腿软昏厥,发出“啊?”“啊??”的声音,等舒荷着急忙慌赶过来扶他的时候,他这才顺势抓住人的手站起来,警惕一扫定在原地的原峥,抓着舒荷就往房间走。
四下无人,舒明齐严肃地看着一愣一愣的舒荷,问这事真的假的?你有没有被强迫?是认真谈吗?谈一辈子那种?不出意外以后就不找别人的那种?
好多问题,砸得舒荷晕头转向迷迷糊糊,他昂一声,又昂一声,再昂一声,算作回答几个问题,随后舒荷绷住雪白小脸,和舒明齐一样表情严肃用力点头。
是的呢!
舒明齐瞪着他不能理解,大受震撼,他作为表哥,平时在外面读书工作,真正和小荷相处的机会不算多。
到这种时候,舒明齐甚至不知道这种苗头怎么出来的。
他心口翻涌,一时之间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又说不出来,小荷和原峥,这对舒明齐来说简直不亚于猫和狗谈恋爱了。
“你,想好了?”
他憋了半天。
舒荷抿起唇,很认真地和舒明齐说:“是呀,就像别人谈恋爱那样,我跟原峥也是一样。”
“……”
舒明齐把红包塞给他,然后说你伯父伯母那我去说,舒荷迷迷糊糊点头,从房间出来走到原峥身边,原峥看他完好无事,心头才松口气。
不管怎样,这事至少不能当下说,舒明齐心想。
他看向门外。
要春节了呢。
———
守岁后第二天,舒明齐才把这事告诉父母,他还好点,年轻些,包容度高,可父母两人就完全接受不了了,直说要去找小荷谈谈。
舒明齐直接把两人拦住,问他们找小荷谈什么?这事他们管的着吗?养小荷的是原峥,陪小荷的是原峥,这么几年来,他们就占个伯父伯母的身份。
要是亲爸妈还好说,伯父伯母哪能管到人家?两人一听就定在原地,半晌有些不高兴地喃喃自语:“小荷跟原峥,这都什么事儿啊?街坊邻里怎么看?”
舒明齐:“你们真奇怪,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小荷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着。”
伯父伯母:“……”
话糙理不糙。
舒明齐干脆搬了椅子来门口坐着,阻止两人出门,二人气闷地回到房间,苦思冥想,还是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种感情,对他们来说闻所未闻。
简称,超纲了。
接到舒明齐电话的时候,舒荷正在和原峥逛超市,推着手推车往里放零食,一边儿分心和人聊天。
“你不在家啊,我在你家门口呢,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爸妈已经知道这事了,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舒明齐絮絮叨叨。
他操碎了心,絮叨完又忍不住追问谁先喜欢的谁?原峥在电话外道:“我先喜欢他。”
把舒明齐吓一跳,“你也在听啊?”
早知道他不问了。
原峥“嗯”了声,舒明齐有点尴尬,找借口挂了电话。舒荷鼓起腮帮子嘀咕一句什么,继续往前挑零食。
到收银台付钱的时候,原峥转头轻轻用手碰了碰舒荷的背,舒荷像猫被碰了脊椎一样往前缩了两下,接着才茫然扭头看他。
原峥没说话,只是用目光扫过收银台的什么,舒荷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一看,眼睛微微睁大一点。
“可以吗?”原峥问。
舒荷憋着嗓,没吭声,耳朵红了些。原峥耳廓也红了,他轻咳一声,见舒荷虽然没点头,但也没摇头,于是便神情自然地伸手,拿过收银台角落盒子里的东西,一块混在零食里结账了。
半小时后回到家,舒荷挑零食的时候看到那东西,手抖了一下。他绷紧脸蛋,假装自己没看到,猫猫探头一样飞快拿走一包薯条,然后就把袋子推开,不愿面对。
“不能吃太多,不然你又不想吃饭。”
原峥拎起袋子,目光也扫到那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他停顿片刻,神情自然地伸手拿出来,按在掌心。
冷静都是装的。
毕竟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他和小荷之间最激烈的亲密不过是接吻。
舒荷悄悄转头瞄原峥。
原峥假装沉稳地询问今晚可以吗?舒荷慢吞吞咬了口薯片,咔嚓咔嚓。
他转回脑袋,小蘑菇一样一动不动。
屋外飘起雪,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眼看薄雾起,眼看薄雾混入黑暗,夜里的时候,雪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急湍落下的雨。
雨拍在窗户上,原峥关了灯泡,上午那会儿舒荷还不肯吱声应答,后来才小声说他有点怕。
原峥也没经验。
他心底对此的紧张,不少半分。
但还是想试试。
灯一关,原峥心口跳动的速度就快了起来,舒荷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揪着床垫,本来还在晃腿,人一走近他就不晃了,吸吸鼻子小声说能不能明天呀。
“不好。”
身影迫近,舒荷被人搂在怀里吻住了唇瓣,滚烫的呼吸和传递的情绪,在这一刻浓烈到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颤了下眼睫,睁眼看原峥,可光线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
原峥轻轻拒绝他后,喉结滚动三番,才继续去亲吻舒荷柔软的唇,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往身后的床面按。
滚烫潮湿的吻一路从唇吻到少年下巴,脖颈,雪白的肩,舒荷呼吸很快,手指轻轻攥着原峥的头发,泪眼蒙蒙地说紧张,黑暗中,原峥抬眸看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温柔黏密地亲吻。
不知不觉,衣服散落一地。
舒荷怕冷。
原峥盖上棉被,可这样又热了,他们紧紧相贴,无比契合,少年雪白的肌肤在绷直的动作下几乎红了一片,透着薄汗,原峥绷着青筋的手掀开他的额发,低头呵着热气,亲吻他的眉尖。
舒荷眼眶湿润,绷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他浑身紧绷,像拉满了的弓弦,线条特别漂亮,原峥青筋凸起的掌心掌控在他无助轻颤的腿根处,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用以吻他、融化他。
舒荷的唇都要被亲肿了。
他脸蛋很红,带着湿汗,睫根湿漉漉,原峥搂紧他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关灯。
应该开着的。
他想看到小荷全部的样子。
“……”
舒荷已经有些记不清是怎么被原峥带去浴室清洗的了,就记得那种胀胀的像被撑开的感受,还有原峥那吓人的东西。他眼泪掉得脑袋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蔫儿了吧唧藏在被窝里。
昨晚原峥换了被单床垫,给他换了新的睡衣,现在很清爽。
原峥做好了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舒荷还没醒,于是便坐在床边等他,一边闲着没事看经商的书。
又过了一个小时,舒荷还是没醒,原峥这才转头盯着蒙住他脑袋的被子看了眼,伸手去掀。
舒荷被闷得有点绯红的小脸一下露出来,下眼睑还肿肿的,吸着鼻子看他。
“你干嘛。”
嗓音也哑了。
他那会儿不爱出声,只有忍不住了才会轻轻发出一点,原峥想到昨晚,喉结滚动,轻声说早餐要冷了。
“我不想起。”舒荷蔫头耷脑,“我有点疼,好烦呀你。”
原峥:“我给你上药吧。”
“……”
他往被子里缩,无声拒绝。
“很疼吗。”原峥放下书摸摸他脑袋,又弯腰去亲他温热的脸颊,舒荷小声说其实也没有很疼啦。
至于是不是不想上药就不知道了。
毕竟昨晚原峥花了很长时间做准备,一直在亲他,舒荷哼唧声他就会立刻停下。
体验感很好。
原峥盯着他看了会儿,“疼跟我讲,还吃早餐吗?我去给它热热。”
“……吃。”
他饿了。
原峥又低头亲亲他脸颊,这次亲的是另一边,左右都亲完,又亲了亲嘴,他这才起身走出卧室。
舒荷猫猫虫一样在被窝里挪动两下,往外伸出一截修长雪白的手,抓着衣服,手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的脚踝,小腿肚子,也一点没放过。
……凶死了!
*
时间飞快,转眼过了年,到了上工的日子。
这一次,他们总算能一块儿回京市扎根,原峥在饭店工作,舒荷就在学校念书。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舒荷申请了校外住宿,彻底搬出来跟原峥一块住了,同时原峥也利用富余的钱试着投了一支股票,或许真像小荷说的那样,他命里带着财,这支股票竟持续走高,反馈给原峥不小一笔。
接着原峥又利用这笔钱开了公司,涉足了房地产行业,还投资了些有潜力的小工作室。
他没忘记自己是做饭馆发家的,尽管这行收益不如房地产行业暴利,但原峥依然想让小荷花饭馆变多。
所以他用余钱在好几个城市都开了分店。
真正任务完成,是在舒荷毕业一年后。
收到系统提示音的时候,他还在打盹,等原峥开完会回来。
【任务完成了。】系统在后台核算任务积分,静默了一会儿机械音响起,【还剩下最后一个位面,所有任务就都完成了。】
舒荷怀疑自己睡懵了。
不然他怎么听见系统说只剩最后一个任务了?好半晌,确认自己没有睡糊涂的舒荷,睁大眼小声问:“真的吗?”
【嗯,你想换寿命,这东西五千积分就足够了。】系统停顿了下,【事实上,如果你第一个位面不还我那四十积分,现在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可那时他不仅还了,还多给了二十的利息,所以现在的积分是四千九百六十。
就差四十而已,就五千了。
【积分我留着没用。】系统说,【你还可以后悔,我没扣你积分。】
舒荷放空眼睛,发了会儿小呆,曙光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有些不真实的迷茫。
就完成了。
好快呀……
【要反悔吗?】
舒荷回神,小心摇头。
虽然他不太记得那个积分是因为什么扣的了,但是,还都还啦,怎么能反悔。
再多做一个任务而已。
舒荷鼓起腮颊,认真摇头。
“不用啦,反正就剩最后一个任务了。”他晃晃腿,想了想说,“我要陪原峥的,不走。”
系统:【……我知道,你以前也这样。】
【那我等你。】
它下线了。
舒荷起身往外走,门在这时从外面打开,原峥现在总是穿正装,西装革履的,看着还挺像模像样。
穿衣风格变了,是职业转换使然,原峥的性格依然和以前一样,他打开门,看到舒荷,第一反应是松开攒动的眉眼,走近喊他小荷。
舒荷一个跃步,跳到了原峥身上,给了他一个抱抱。原峥怔然,下意识抬手搂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提了提,问他怎么了。
“没事呀。”舒荷紧紧搂住原峥脖颈,想了想,有点地沮丧说,“舍不得你。”
原峥抿直唇线,突然抬手轻轻捏住舒荷的脸,盯着他:“你要去哪?”
“不去哪……”舒荷声音有点含糊不清,软绵绵的,“你不要捏我。”
原峥松开了手,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舒荷嘟哝说真的不去哪呀。
“真的真的吗。”原峥轻声,掌心慢慢哒在他后颈处,抵着他的额头,“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
舒荷:“我就在这呢。”
原峥:“以后呢。”
“以后也在这。”
“在我这吗。”
舒荷用力点头。
原峥滚动喉结看着他,片刻将人抵到办公桌间,认真吻上他的唇。
第110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
清风飘飘, 云雾渺渺,剑阁齐天。
衍圣剑宗素为修真界千年来第一大宗,每方十年开宗收徒一次, 恰逢今年伏月, 正正是剑宗每十年开宗收徒的日子。
忙活至今,七曜已过, 收徒大典也在酉时落下帷幕。
只见云雾渺渺之下,高阁主殿陆陆续续涌出些年轻修士。他们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 天赋不够,只堪堪达到外门要求。
尽管如此, 能入剑宗外门那也是多少修者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年轻弟子们想到这, 顿时收起没法拜师的郁闷, 一同走出主峰。
这座主峰乃是掌门住处,是为剑宗最高之处, 听闻从此处俯瞰剑宗, 足以窥探全貌。
他们惊叹地瞧着,入目是那隐匿在仙云雾渺中的蔚蓝宫殿, 恢宏大气,亦有瀑布从云端飞云之下, 坠入剑宗后山的灵魄池, 只留下朦胧的靡靡之音, 于宗门回响。
这便是他们往后的仙途。
弟子们瞧得心潮澎湃, 窃窃私语,恰逢此时, 忽有一弟子悄声惊呼, 指着面前这条通往下山之路的鹅卵小路,眼睛都瞪大了结巴:“那、那位是……?”
什么?
弟子们先是瞧了眼说话的同伴, 紧接着,才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数名弟子霎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彼时为伏月,绿油油的竹子生长在这条鹅卵石小道两侧,郁郁葱葱,竹叶缝隙落下的光晕打在鹅卵石地面,影影绰绰,清风拂叶,留有芳香。
于竹子拐角处忽而走出一行装束干练的高阶修士,他们穿着衍圣剑宗宗服,袖袍束着,白底蓝纹,瞧着便像那阁楼说书人口中的侠士。
当然,这还不足以令弟子们如此惊艳,真正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是那行于修士中间,唯一一个没有穿宗服的少年。
少年侧身同人讲着话,秀直柔软的乌发用一根青色绳子草草绑在中间一断,便落在腰后,简单又惊艳。
仅仅露出的侧颜更是清丽得不可方物,肤色雪白干净,羽睫卷翘。他笑起来腮颊边还有个清甜的小酒窝,手指无意间勾着腰间的玉佩转着玩。
弟子们呆呆地继续往下瞧。
少年颈子雪白修长,往下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青衫,那纱衫上绣着精致小巧的深绿竹叶,轻盈剔透。
和其余修士干练束缚的袖袍不同的是,他着宽袖,两只雪白修长的手于那袖中探出,露出线条精致骨感的皓腕,看得人想轻轻捧起,吻一吻。
美极了。
美得他们移不开眼。
“我那个梦是真的呀,你们别不信……”
不多时,那几位高阶修士便从鹅卵石小道行至弟子们身侧,他们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清澈如溪水,还有点发软,好听得令人一听难忘。
听闻掌门育有一子,是衍圣剑宗少宗主,平时便着青衫,容貌美丽得不可方物。
他们行至掌门主峰,想来这位就是少宗主了……
果真是惊艳夺目。
站在舒荷左侧的高阶修士乃是衍圣剑宗大师兄,也是舒荷掌门爹的关门弟子,名唤扶鸿。
扶鸿先是偏头扫了眼稍显陌生的外门弟子,微微颔首以示招呼,随后才转回视线,继续和他那固执的小师弟聊天,“梦即是梦,说明不是真的,一会儿见着掌门……”
舒荷假装没听,转头朝后一看。
“……”
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丝毫不知,驻留此地的外门弟子们被舒荷那一眼扰得骚动起来。
一位名唤阳皓的外门弟子心口怦怦直跳,眼睛发直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他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少做梦了,他看的分明是我,我还和他对视了。”
“你们说,他不会是对我有兴趣吧?若是真的……我完全愿意前去侍奉他!”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阳皓瞪一眼那人,“我可没有说假话,他刚才真看我了,他还冲我笑……”
“照你这么说,他看的也有可能是你身边的奚烬啊!”
此名一出,人群中诡异静了那么几秒。
他们转头,纷纷朝奚烬投以隐晦的视线。
似乎方才吵闹时,奚烬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同他们那样看少主看得眼睛发直……是吧?毕竟奚烬的性格,向来最是阴郁冷漠啊!
这届收徒大典,要说外门弟子心中印象最深的,那简直非奚烬莫属。
其一、奚烬是罕见的金木水火土五灵根,可如今若是三千年前也就罢,那时天地灵气蓬勃如新芽,五灵根是绝顶的修炼好苗子。
而如今的修真界灵气愈渐稀薄,五灵根,说好听点是什么都可以修炼,说难听点,那不就是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精么?
灵气就那么点,吸纳进丹田里分散给五个灵根,那还有什么用?
全稀释了,到头来一个都修炼不起来!
其二、奚烬曾于新弟子入门大比上,击败了筑基前期正经修仙世家出来的修士,那修士今日得长老赏识,顺利拜入内门。
而击败过他的奚烬,因为五灵根的缘故没有长老愿意选他。
毕竟长老们手中的收徒人数都有限,收了这个,就不能再收那个了。
其三、在于奚烬性格。
奚烬分明只是个练气期的修真新人,可时时沉郁冷脸看人冷漠的模样,嚣张得跟大能似的,很难不给他们留下印象。
是以,外门弟子们各自都找到了同伴,唯有奚烬,始终独来独往,话也不多。
众人视线中,那身穿一袭干练黑衣的奚烬仿若根本没有察觉到四周隐晦的打量,或者说便是察觉到了也不放在眼里。
他垂着黑眸,格格不入的模样很快叫弟子们没了探寻欲,毕竟,少主怎么可能是在看奚烬?
奚烬整天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模样,还惯常冷着脸,少主就算是看长相平平无奇的阳皓,都不可能看奚烬吧?
他们如是想着,飞快转移了话题,“走吧走吧,还要去外门报道呢?话说外门在哪啊,你知道不?”
“入门的时候我问过一个师姐,似乎在……”
数位弟子聊着天,一同涌入这条通往下山之路的鹅卵竹林。
奚烬跟了两步,随后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舒荷离开的方向。
他们口中性情最是阴郁冷漠绝对没有看舒荷看直眼的奚烬,此刻仍在回味刚刚那盈盈瞧过来的眼神。
他在看我。
奚烬如是想。
不是在看阳皓,不是在看别的任何什么人,也不是随意望这瞧上一眼。
他在看我。
只是看我。
奚烬注视许久,黑眸隐隐流露出点别的情绪来,直到弟子们声音逐渐远去,他这才低下头,慢吞吞跟上。
———
掌门所在主峰名唤炼心峰。
舒荷平时就住这。
到这的时候,掌门还在内室接待别宗来客,舒荷只能百无聊赖地和扶鸿落座,手撑在案台上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嘀咕说那个梦就是真的嘛。
扶鸿也不知他为何执着要带一个外门弟子在身边,闻言只好叹气,转头去看炼心峰的道童,问他:“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中可有名唤奚烬的?”
“有。”道童竟点头,“方才他还在主殿呢,是罕见的五灵根!”
如今的五灵根不如修真界鼎盛时期的五灵根。
那时候,谁若是五灵根证明其人有通天气运,早就传得修真界人尽皆知了。
也不至于到现在,扶鸿才知原来今年新入门弟子里竟真有个叫奚烬的,还是罕见五灵根。
他怔了下,去看舒荷。
舒荷托着腮,悄悄挡住自己的眼睛,有点心虚。
毕竟他为了名正言顺把奚烬安排到自己身边,悄悄编了个梦境。
舒荷是七天前来到这个位面的。
回到系统空间后,他也没休息,马不停蹄就来了。
这个位面的主角叫奚烬。
按照原剧情,奚烬最后会是一统妖魔两界的妖主、魔尊。他是妖魔混血,因为这个身份导致两边都混不下去,只能在人间待着。
妖魔两界都看重纯血脉,且都看不起对方,认为对方的血脉是脏东西。可想而知奚烬这种带有双方血脉的“脏东西”,过得会有多艰难。
加之他是五灵根,修炼起来也更难。
所以剧情崩坏后,拿了一手差牌的奚烬干脆不努力了,直接碌碌无为,泯然众人。
舒荷想把他弄到自己身边。
督促人努力!
他还特意编了个奚烬可以旺自己的梦呢,结果大师兄扶鸿说什么都不肯,一下说梦是假的,一下说就算真有奚烬其人,能出现在他梦境中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油盐不进。
舒荷嘟哝一下,“都说了没骗你。”
扶鸿:“想来刚刚在山口遇到的人中,就有奚烬了。”
舒荷伏案,“是呀,我明天去找他。”
扶鸿不赞同:“……见了师尊再说罢。”
当今衍圣剑宗掌门名唤舒不刃,至今已有二百多岁,化神境修士。
舒荷是他和清水宗宗主意外所生之子,原本舒不刃是并不打算要孩子的,修士牵绊多了,难免贪恋红尘。
可这孩子实在讨喜。
他见清水宗宗主闭关,便将孩子抱了过来,一养便是一时八年,直到如今。
送走来客,舒不刃便从内阁走了出来,修仙之人通常能永驻容颜,因而他瞧着年轻,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一袭深蓝色宽袖衣袍,面相沉稳宽容。
他看见舒荷坐没坐相地伏案瞧自己,也没说什么,反而不明显地笑起来,问他:“听说小荷做了个梦?还觉得是真的?”
“是呀。”舒荷立刻坐直背脊,把自己做的梦娓娓道来,时不时认真点头,绝不弄虚作假的模样。
他生了一对明亮的杏眼,随了娘,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专注,舒不刃听完,虽然觉得这个梦扯,但也并未反驳,“既然那个叫奚烬的弟子真实存在,那小荷就带到身边吧,只是你如今年幼,方十八,收徒对你来说为时尚早……”
他拧眉,顿了顿。
既不收徒,那将奚烬留身边作甚?扶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先是冲舒不刃抱手,尊敬唤了声师尊,随后才说:
“这奚烬是五灵根,如今的修真界虽灵力稀薄不利于五灵根修炼,可有句话叫乱世出英雄,奚烬是五灵根,必然身负气运,他定是麻烦。”
舒荷蔫头耷脑:“大师兄你明明就是跟我作对……”
扶鸿正色,“小荷,我是为你着想。”
“罢了。”舒不刃说,“既是乱世英雄,有何惧?小荷愿意的话爹现在叫人把他带来。”
舒荷杏眼晶亮,“我明天亲自找他。”
“如此,也行。”
若按照正常剧情,奚烬本会在这次新弟子大比中逆袭好几次成功拜入掌门座下。
可这次,舒荷看了新弟子大比,发现奚烬除了最初赢了个筑基中期的世家子弟外,就再没出过场了。
没有声名,就没有长老愿意冒险收他。
然后剧情就全乱了。
舒荷发愁地唉声叹气,扶鸿随他回“青霜小院”休息,这里离灵魄池近,后山便是瀑布,极其适合吸纳灵气,进阶修炼。
舒荷便住在这。
扶鸿见不得舒荷叹气,想他是在为奚烬烦忧,不由拧着眉问道:“都如愿了,怎么还是不高兴?”
舒荷小孩有小孩烦恼:“我好多忧愁的。”
“小小年纪,既不为修炼烦忧,也不为衣食住行烦忧,还能有何忧愁的?”
舒荷:“唉你不懂。”
扶鸿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弹了一下舒荷小脑袋瓜,舒荷立时抽气,捂住额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疼,你干嘛哦。”
“我没用力。”
扶鸿自己用多少力道还是清楚的,“看你不高兴,我心里就难受,你笑一笑吧。”
“你弹得我想哭呢……”
“那师兄道歉。”
舒荷不肯原谅,嘀嘀咕咕地冲进青霜小院,扶鸿被他关在外面,没了办法,只好挥手施法,变出一朵鲜艳的小花插在他院门竹缝里。
“明日我同你一块去找那个奚烬。”
扶鸿提声喊道,“师兄便在这不走了,等着你。”
“……”
———
衍圣剑宗很卷。
如其名,主剑修,辅法修。
其余丹修器修之类的,便遍布在各大峰,一年四季,峰与峰之间为了督促弟子们修炼,总要开办譬如“丹药大比”“器术大比”之类的比赛。
这也是衍圣剑宗千年来得以一直保持地位的缘故。
而除这些,外门相较内门来说其实相对松散一些,他们没有专门的师父,便只能每日去各大峰蹭讲堂,大多时候还抢不过内门那些修为高的。
平时,也就只能靠去赤灵阁领领任务,勉强挣点灵石混日子的样子。
次日清晨,炼心峰山下便积极地传来了练剑声,长剑挥舞的声音利落干净,时不时鸣。
舒荷和扶鸿一块下山去外门的时候,这些弟子瞧见他们,纷纷停下了练剑的动作,喊“大师兄!少主!”
舒荷是衍圣剑宗少主,也是舒不刃第三个亲传弟子,于情于理,他辈分可高了。舒荷鼓起腮颊,转头严肃地说:“应该叫我师兄。”
有人嬉皮笑脸,“嘿,小师兄。”
吊儿郎当的,舒荷不爱跟他讲话了,转过头就往前走,扶鸿先是严肃批评那弟子两句,随后才追上舒荷。
说是批评,可其实……
“私下可以叫小荷少主,平时要叫小荷师兄。”
“他上回跟我说,他很喜欢师兄这个称呼。”
嘿,真可爱。
———
到底是大宗,哪怕是外门也井然有条。
有弟子在外清扫,还有的在练剑,挥舞起来虽不如炼心峰山下那些内门弟子漂亮,但有种积极努力的美。
舒荷出现的时候,这些手头有事的外门弟子皆停住动作,就像昨天那样,他们看人看呆了。
今日少年束了发。
银白发冠,高马尾,簪着素白簪子。
眉目间落下有些蓬松柔软的短发,衬得他眉尖柔软。
依然是青衫,和昨天那身不同的是,这一身更为华丽,上面不止绣了深绿竹叶,边角还绣有繁复花纹、细致的银珠。走动起来似是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主怎么来了?”
“快看看我,是不是练剑练得满头大汗?”
“少主他……是来寻什么人吗?”
众人窃窃私语。
只见舒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身侧的扶鸿则转了一圈视线,拎了个自己在这届外门弟子中较为眼熟的出来,“阳皓。”
阳皓脸一热,心说莫非少主昨日看的真是他?他无视周遭意义不一的视线,忐忑往前。
少主找他有何事呢……
“大师兄。”
扶鸿说:“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奚烬师弟可在这?”
阳皓一怔。
周围的窃窃私语也停了。
扶鸿道:“小荷找他,如若他现在不在门内,那我们便等会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