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坐到我身边来。”
朱九真手里抵住张无忌下巴的鞭子放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绣凳。
张无忌的心仍然嘭嘭乱跳不止,脸颊的热意始终不褪,他才十四岁,青涩的少年当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女子之美与欲。其惊心动魄的魔力丝毫不亚于生死一线的心惊胆战。
这时朱九真便叫他跳入火坑之中,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听她叫自己坐在她身畔,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当即毕恭毕敬的坐下。但之后朱九真又不理会他了,自顾自继续他进来之前的活动。
-驯狼。
那三十余头矫健凶猛的恶狼排排蹲坐在她面前,在厅堂对面摆着一个等人身高的木制假人,雕刻地十分逼真,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挂着一块肉。“前将军!咽喉!”
“平寇将军!左腿!”
“威远将军,右臂!”
狼群完全按她出口的命令和抬起的鞭子指示和行动,一头头恶狼依声而咬,竟都没错了部位。
令行禁止,好比一只军容整肃的军队。
这数十头恶狼都有将军封号,朱九真俨然是位指挥若定的大元帅,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是带着睥睨一切的美艳锋芒。她也十分赏罚分明,军纪严苛。
一次因为指示的位置挂的肉已经被叼走,被指到的狼不甘心就叼了别的部分的肉。
朱九真见此,唤了那只狼到跟前来,笑眯眯弯起白狐眸。
“你不听话?”
话毕,就和那天一样,重重一鞭甩到了狼的脊背上,顿时鲜血淋漓,而群狼见了这般情景,尽皆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张无忌不由回忆起那日初见时的细节。
少女在群狼环伺下教训鞭打那只名为折冲将军的狼,那狼痛地哀嚎,但向来团结的狼群听着看着没一个激出凶性敢咬她这个主人。不得不佩服这份驯狼的本事,真是闻所未闻。
但张无忌依旧看的不忍心,身侧的朱九真分明未往他瞧上一眼,却完全看透了的心思。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它们纵然生活在野外要想生存下去也是要以命相搏的,在我这也是一样,好吃好喝,就得听话。”“我毕竟要养的是狼,可不是猪。”
说这些话时她坐姿随意,神态慵懒,语调含笑,甜蜜又妩媚,但美艳绝伦的面庞却透着一种漫不经心地冷酷,浸地人骨头生寒。宛如血红的荆棘玫瑰,越危险就越美丽。
狭长的白狐眸轻轻扑闪的纤长羽睫和润红的樱唇似有
一种令人奋不顾身的魅力,但明知会被狠狠刺伤,仍然禁不住诱惑去靠近。
为她神魂颠倒,为她意乱情迷。
“你倒真有副柔软心肠。”
朱九真这样评价了他一句,似笑非笑的语气听不出来是称赞还是讽刺。张无忌一时涨红了脸,张口结舌不知该回什么。朱九真好似也不需要他回话,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质地精致的小哨子,放在朱唇边吹出一阵清越的哨声。没一会儿,一道娇小的影子从外面蹿了进来。
是那天那只被张无忌从狼嘴里救下的小猴子,他原本把它藏在自己怀里,但从昏迷中醒来就不见了它身影,他躺在床上也没法去找。本以为它是自己跑了去,没想到也被带回庄子里了。
而且....的还不错。
小猴一进来看到狼群下意识有些惧怕,但看到里面的朱九真还是蹿了过来,并且熟门熟路地蹲在了她坐的太师椅的扶手上。它穿着一件精美的红色锦缎背心,头上还戴着顶小红帽,曾经中箭的腿虽然还被包扎着,但看它灵活的跳跃就知道已经没有多大问题。光鲜亮丽的模样和八日前的狼狈逃命大不一样。
张无忌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小猴子讨好地拱起手,把自己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掏来的松子递给朱九真。“真乖呀,小东西。”
朱九真把松子剥了喂给小猴子,又摸了摸它的头,小猴子也像是能听懂话般开心地在她手心蹭了蹭,一派亲昵之态。要知道八日前它才从她箭下逃生呢。
朱九真转头看到他的呆样又是扑哧一笑,笑颜烂漫,盛极的容色越发显得娇美无匹,艳光四射,粲然生辉,耀目地令人不可逼视。“你在想什么,定然是在心里说我的坏话是不是?”
她说是这样说,但看宛如红艳露凝香的雪白面庞分明是一副宜喜宜嗔的神态,显然并未真的恼他,只作随口调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八日前它是猎物,我是猎人,如今我是它的主人,给它治伤,喂养它,畜生也是知恩图报的,可没有人心眼多。”张无忌被她说中,又觉心虚又觉心头滚烫,只得低下头去。
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坐的太师椅另一边原来还俯卧着一头狼在她脚下,背上有渐渐痊愈的伤口。
正是那天初见时被她鞭打的折冲将军。
张无忌先惊讶了一下,那天看她把折冲将军打地那样狠,口中也说的狠辣无情,只道不听话就去死,他还以为她真会直接把它打死。可现下这狼显然被照顾地极好。
其他群狼还需听朱九真号令才能得到食物,它倒是不劳而获。
此刻懒洋洋趴在她脚边一派放松地啃着一块大骨头磨牙,偶尔还抬头
姿态亲昵地去蹭蹭她的腿,全然没了对她的畏惧。
张无忌只能呐呐道,“你驯养动物的本事真厉害。”
朱九真笑睨了他一眼,“不光是动物,我驯人更胜一筹呢。
她那双狭长的白狐眸实在太妩媚,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
人的时候总带着点风流多情,欲说还休的感觉,让人觉得她话里意有所指。
比如此时张无忌闻言就不禁多想。
看这小猴子和这狼,明明最开始都是被她所伤,可是受了她的恩惠后就半点不记得她的伤害了,只想巴巴地凑到她身边讨她欢心还有他自己。
明明之前还觉她冷酷,可现下看她将小猴子和折冲将军照顾地这样好这样亲近她,他又觉得她只是手段强硬,但心地不坏。不禁愧疚于自己实在对她误会太多。
打一棒给个甜枣,以张无忌的聪慧未必看不出她故意拿捏人心,可竟然只觉甘之如饴,不仅难以生出防备,甚至对这样的她越加心动。“你的伤好了吗?”
就像现在,朱九真漫不经心地关心他一句,张无忌顿时就觉喝了蜜般说不出的欢喜。
他忙点点头,“已经好许多了。”
朱九真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唔,一样的药,你倒是恢复得比我的折冲将军好
看来你这小家伙体格比狼也不差多少嘛。
张无忌想起她会医术这件事,忍不住道,“是你开的药方好。”
朱九真微挑眉,“你也懂医术?”
张无忌坐直身体挺起胸膛,他从前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爱炫耀的性子,但此刻被少女美目投以注视,却恨不能将自己所学都展现个干净。“这方子主要用的是川芎、白术、当归、白芍药、人参、白茯苓、熟地黄以及炙甘草这八味药材,主要的作用是益气补血。”“但若多增加人参、白术的用量,就能提高补气效果。若适量增加熟地黄的用量,则可以提高补血的效用。越说,张无忌越觉这方子实在精妙,忍不住又赞了一次,他学习医术一开始是为自救,后来学地深了倒是真心喜欢上这岐黄之术。原是存着几分表现的心思,但洋洋洒洒说到尽兴时倒是没了从和朱九真见面以来一直手足无措的紧张和拘谨。直到他突然发觉与凑近的少女含笑的眸四目相对,要说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张无忌能感觉到此前朱九真纵然是看他但也只是漫不经心,并不如何在意的,直到此时此刻她眼中才真正看到了他这个人。朱九真玉手支着雪腮,两颊笑窝,霞光荡漾,眼波横媚。
“你这个人原来也不算无趣。”
她听的感兴趣了,身子便自然而然微微往他这边倾斜,张无忌纵然只
到中原四年不太通礼仪,也知道男女大防的规矩。
偏偏朱九真身为女子倒比他却率性,十分没有距离感。
张无忌甚至能看清她脸庞光润白腻如凝脂的肌肤,闻到她身上隐隐传来的馥郁幽香,只觉她吹气如兰,头脑发热,耳边嗡鸣,几欲昏晕。她这句“不算无趣”的赞,却比受了世间任何嘉奖还欢欣鼓舞。
***
张无忌要离开时,朱九真突然叫住乔福,对他多了一句吩咐。
“给他找过一身衣裳吧。”
原来之前乔福给张无忌的一身衣裳是庄子里童仆穿的,张无忌起初是很有些恼的,他被她的狼咬伤,倒是还要被她家的人当下人。他想拒绝换回自己原先的衣裳,可是看看那脏污的破衣烂衫,他
己穿了倒也不介意,但一想想要站到那艳光璀璨的少女面前....
张无忌到底还是换上了干净的童仆衣裳。
而与朱九真见面以来,少年的满腔心神都落在她一颦一笑上,因她的一言一语而荡魂失魄,哪里还顾得上己身呢。他已把衣裳的事完全抛在脑海,未料朱九真明了他的抵触。
“他是我的客人,这可配不上他。”
她要体贴人时,当真是一句话就能直抵人心坎。
张无忌走在厅门口,依旧恋恋不舍,忍不住回头向她望了一眼,那知朱九真也正在瞧着他,撞上他的眼光时秋波流慧,嫣然一笑。“你是被我的狼伤的,只管在庄子上住下养伤,什么时候想走你自便,当然若是你想一直留在这儿也是可以的。”“谁让你长的俊,我瞧得顺眼呢。”
青涩的少年哪禁受得住这等撩拨,羞得连头发根子中都红了,魂不守舍,也没瞧到地下的门槛,脚下一绊,登时跌了个狗吃屎。他全身都是伤,这一摔跤好几处同时剧痛,但不敢哼出声来,忙撑持着爬起,身后传来少女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声。张无忌不恼不怒,唯羞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