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里,蔓鸢被热风吹散在空中,落在窗上的剪影好似有人在招手。
夜色浓稠,然,一对荔枝眼却睁得炯炯有神,林言盯着窗前摇晃的树影,想象着今夜会发生的事。
先前南宫昱之所以那么早就舍得让玥儿回来,并非是要去见什么同门,而是见他的爹,江湖中真正赫赫有名的人物,南宫傲。
而且他爹这个人,在江湖上的风评简直不能更好,毕竟乃天下第一派堡主,颇有一身正气,对南宫昱这个臭脾气的儿子也甚是包容。
是以林言很怀疑,一个名门正派的老爹,是怎么教出个如此狼心狼肺的儿子?
难不成是早年的教育太严苛,才养成了狼崽子不健全的性格?就像她自己的时代里那样,卷生卷死,啧啧,谁都可怜唉。
又或者说,其实南宫昱并非他亲生的?
没看到故事全貌确实有些挠心痒痒,林言也不再试图唤书神,自上次过后,她就晓得若非是相当严重的问题,否则它老人家是不会吱声的。
可不就是想看她这只小蚂蚱是怎么跳的嘛。
如今南宫昱对自己似乎不再那么抵触,连身上的寒气也几乎没得,她认为这任务还是很有搞头。盯着闪闪的小爱心,林言暗自为自己打了个气,一定要再接再厉。
乌云叠了一层又一层,月色隐隐绰绰地从茂密的树叶中落下,借着冷白的月光,可以看到半山之上立着两道身影。
“您怎么来了,”南宫昱微曲着身子,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幽深的瞳孔。
月色将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它们在风中来回飘摇着,似无数黑暗中伸出的利爪。
南宫傲站在阴影之中转过身来,清冷的月色映照着他经历岁月的轮廓,即便年近半百,却仍风采不减当年,甚至并不逊色于自己的儿子。
他看着面前挺拔的身姿,温声道:“昱儿,为父因事来姜初国一趟,听闻你也在便来看看。”
“一切无碍,您且不用担心。”
“恩,月前梖城分坛的事处理得极其不错,还有你先前在云府打败騩中三怪杰之事已在江湖中引起了一番轰动,虽然他们暂未知你的真实身份,不过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我儿辛苦了。”
“都是您教导有方。”
父子二人远远看去倒是一番父慈子孝,但南宫昱面上并无一丝温情,他的脸绷得很紧,好似多呼吸一口气都有所顾虑。
南宫傲已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仍慈蔼道:“昱儿,暗影阁和死影的事查得如何了?”
“先前您安排去云府查探,一切倒是进行得颇为顺利,只是死影倒下后很快就化作了血水,而抓住的暗卫也尽数自戕。待我赶去莫干山之时暗影阁的人已经撤离,悬崖上的离殇花也尽数烧毁,只见了些散落的金银珠宝,我已交由普渡阁处理。”
“暗影阁如今已是江湖第一暗杀组织,又能做出死影,其背后必然有些相当精细的运作,想必白云客栈也只是他们的一个小据点,你查不出来也正常。不过云府之事你已经做得很好,可还有发现其他特别之处吗?”
“特别之处,您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就算了,”南宫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身子,打量着他冷峻的眉眼,又问道:“莫干剑之事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南宫昱深邃的眼眸没有任何闪动,他并未将玥儿就是莫邪一事告诉南宫傲,自有一番考量。
风依旧来回吹动着,月色忽明忽暗,父子二人站在树林的阴影下,中间没有影子的地方亮亮的,两人明明离得不远,却宛若隔着一条银河。
听到他的回答,好似是预料之中那般,南宫傲点了点头,接着问起来:“丝丝为何未与你在一处?”
“您让我去柳泽山庄查探,不也是怀疑它也与暗影阁有关吗,此次借着英雄大会,上山之人定不在少数,为了获取更多有用信息,我便让她先行一步了。”
南宫傲看着山底的一片黑暗,眼神中略微闪过一丝赞许:“嗯,此次柳泽山庄之行,想必你定会有所收获,不过你还是好生照看下丝丝,她的功夫不如你,又是女孩子。”
“嗯,您放心。”
一阵猛烈的风吹来,树林中的枝桠互相碰撞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天上的银勾被乌云团团围住了,一丁点的光都没露出来。父子二人被笼罩在墨色的夜中,连呼吸声都未曾发出半分,四周陷入了死寂般的沉。
良久,南宫傲开了口,声音平淡如水:“昱儿,与你同行之人可知你的身份?”
“恩,他们并非寻常之人,早晚也能查出,因此我才会坦诚相待以降低他们的戒心,而且我已与北梁国的七皇子还有东启国的五皇子结为了异性兄弟。”
“不错不错,你这个年纪正是结交朋友之时,他二人怎么说也是皇子,指不定哪天能帮上些许忙。先前为父还有些担心你游历江湖是否能适应,现下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天狼堡在各国均有分坛,认识些皇亲贵族也有所必要,”南宫昱避重就轻地只答了前半段的问话,对于经历江湖之事,他并不打算坦露心声。
没等来想要的回复,南宫傲轻微地叹了口气,而后依旧温和地问道:“与你同行的还有几名女子,看起来你们——”
他的话到一半,便被南宫昱截断:“我正打算与您说此事,那位与我一起的女子叫朱玥儿,是南梁国的九公主。我对她一见钟情,她也对我真心一片,望父亲能够成全。”
“南梁国九公主,可是与北夏国七皇子有婚约的那位?”
“正是,眼下他二人并未坦露彼此的身份。”
夜风渐停,乌云也散去了几分,依稀有月光从云层中穿透下来,父子二人的身影又看得清楚了些,他们的目光都望着山脚。
沉默片刻,南宫傲才回道:“昱儿,纵使九公主不知七皇子的身份,但他不可能不清楚。他能远离波谲云诡的北夏国皇室,还能在江湖中有一番名声,绝非池中之物。”
闻言,南宫昱只是定定地眺望着远方的山岚,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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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南宫傲侧过身子,转过脚尖,注视着他如刀削一般冷漠的侧脸,又转过头,依旧望着山脚,道:“你如今正是情动之时,九公主又生得可人,为父并不怪你。只是他二人已有婚约,恐是有所难办。”
“您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七皇子答应我与玥儿的婚事,若这点小事都无法做到,我又岂能承担天狼堡的大业。”
“好,不愧是为父的好儿子。昱儿,姻缘之事本就乃天注定,况且你二人又发自真心,为父不会强迫你,不过你才出来不久,就对其他女子动了情,若是颜……”
他的话未说完,又被南宫昱生冷地截断:“此事我自有分寸,绝不会让您担心。夜深了,您且回去休息吧,若有情况我会及时传书于您。”
南宫傲盯着南宫昱,他眉眼间都是自己年轻时的痕迹,意气风发又沉稳老练,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淡淡道:“罢了,为父相信你。”
说完后,他突然近了近身子,南宫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一把按住胳膊:“昱儿,你的寒气还是无法控制吗?”
南宫昱似很厌恶,身子微微往旁边一侧,避开了他抓在胳膊上的手。
落在空中的手滑过一片树叶,南宫傲不动声色地收回,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递过去,面色和蔼:“先前是为父一时糊涂,昱儿——”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南宫昱接过小药丸迅速放入嘴里,侧脸依旧冷如刀锋。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为父的苦心,昱儿......”南宫傲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睑上,似有千言万语,却在舌尖盘旋着终是又落了下去。
风停了,夜静悄悄的,冷白的月光洒落在树林上,倒映在光滑大石上的影子如同鬼魅。
南宫傲望着山下看了会,旋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色的云一层层地往银勾靠近,借着森白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在树林中,南宫昱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南宫傲离去好一会,他才弯曲了身子,随后竟如同一片树叶的飘落,他半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
而后他竟像是疼得无法自已,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起来,直到又吐出了几口黑色的血,他黑得化不开的眼眸,才泛出一点白来。
他撑着身子盘腿调息,被淡淡的光晕笼罩。额头的汗水夹杂着嘴角的血渍,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尤为脆弱,全然不似平日那番的冷漠坚毅。
黑云渐渐飘散,银白的月光倾泻满地,南宫昱回到客栈后,无声地飘到客房,盯着床上的人影。
感受到他的靠近,林言大气地都不敢出一声,她以前可未在夜里察觉狼崽子靠近过,今儿怎么地,见了老爹是咋的了?
不过他只是停留了片刻,又迅速消失。
窗依旧半掩着,门也关着,他的来去都如同鬼魅,林言不由得摸了摸额头的细汗,她方才又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比忘川水还渗人。
可真奇怪,他身上冰冷的气息时有时无,就像白兰那样,她疑道,难不成他体内也有什么个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