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落雨,伴着秋风,冻人彻骨。
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庞府外的紫巾亲卫似乎突然少了许多。如玉换了夜行衣,背着一件包袱,从无人处翻墙跳出海晏府,赶去淄县。
咦?为何今夜淄县街面上百般凌乱,彷佛白日被大水冲过一般?家家户户都熄了火烛,如空城一般死寂!略过张府,也不见了把守的紫巾兵勇,竟全都又换回了蓝巾,可张守正还在海晏府,还有谁能前来主持淄县换防?如玉觉出反常,跳上张府附近房顶,朝张府院内打望。
张府内倒是烛火明亮,人头攒动,因隔太远,听不真实,只见得人来人往中,有红有蓝,这便更奇了,此地怎还有红巾呢?
不久,从宝莲卧房走出一红巾男子,只见他对下吩咐了些什么,而后带着一众红巾兵勇与留守的蓝巾兵勇客客气气拜别,匆匆离开,向县衙方向去。这男子该是个头目,如玉盯着。
等他从张府出了街,走得近些,才看到他的左脸竟有好长的一道疤,不免又细看了看,是他!薛蕤不是在天龙寺养伤么,何时入了红巾军?又怎会来这淄县?几日不见,他简直摇身一变,让人差点认不出了!
如玉在房梁之上蹑手蹑脚跟着薛蕤一行,往县衙探去。这一去,才知县衙已被诸多红巾夺占,县衙当中坐着一个粗壮大汉,薛蕤入内与他禀报许多,亲近开怀,似是同好。只是那县衙众人中,并没见到他那弟弟薛毅。
此地人多眼杂,如玉不便久待,虽心生疑窦,但先自离开。
山路泥泞,行走费了许多力气,赶到山脚草屋时,已过午夜,也不知宝莲是否已睡下。
如玉轻叩门环,屋内亮起一盏微弱烛火,冬秀来开门,见如玉此时冒雨赶来,又盼又怕似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哭唧唧抱怨道:“公子怎么才来?我家小姐要死了!”
“啊?”如玉心头一惊,来不及擦去雨水,急忙入内查看。
只见宝莲包着一席被褥蜷缩躺在小床上,不时呻吟,额头沁汗,发间湿乱,脸色煞白。
“这是淋了雨?”如玉问冬秀。
冬秀:“没有没有,是汗!小姐今晨醒来便浑身发烫,也不知是不是我昨夜那杯酒惹的祸,可我也喝了半杯,我都没事啊!到了夜里下雨,小姐已经胡言乱语了!呜呜...”想来冬秀一直忍着不敢哭出声,见如玉终于赶来,总算有了倚仗,才发泄出来。
如玉:“病得这样重,怎不带你家小姐看大夫去!”
冬秀:“小姐不肯,她不知公子你何时来,非要等着你!”
唉,如玉四下环顾,难得宝莲一个千金之躯,在这破屋之中坚守不出,倒是自己小看了宝莲的坚韧,不免既心疼又感佩。
“冬秀,快将我带来那包袱打开,给你家小姐换身干爽的。包袱里还有一小包黄米和红枣,也快去煮碗热粥喂她喝下。这窗户不成,透风漏雨,我去外面弄些砖石泥土先堵上。这时辰又赶上大雨,请不到大夫了,只能靠我们两个!”
昨夜还惦记着要穿好看的衣服,没想到公子今日便千里耳一般全带来了!冬秀慌里慌张,赶紧先为小姐挑了件干爽的。
奈何宝莲此时浑身发汗湿透,只要冬秀一掀开被子,哪怕有一丝微风侵入,宝莲浑身的汗毛都被吹炸翻了一般,拼死也要拽紧身上的被子。
冬秀见此,不忍再掀被,只好将包袱里的衣服都取出,统统盖在被子之上,安慰宝莲道:“不换了,不换了。小姐你再忍忍,等公子糊好了窗子,这屋里没了风,我再来替你换。我先去柴房熬粥了,小姐你先好好的躺着。”
冬秀开门,正瞧见如玉在外冒雨顶风得堵窗口,心慌总算落停些,径自急急忙忙去柴房生火熬粥。
军中艰苦时,如玉什么活都做过,修屋补墙皆不在话下,一番查漏补缺,十分利索。想着冬秀该已为宝莲换好了衣衫,便入内再检查下是否还有破漏之处,不想屋中仅有的烛火被冬秀带走,此时又因堵了窗户,更半点光亮没有。
宝莲半睡半醒,小声呻吟:“冬秀...被子太沉了,我喘不上气。”
如玉心道,许是补好了窗的缘故,轻轻上前,想替她理顺被子,才发现冬秀将一包袱衣服全都盖在了宝莲被子上。刚将衣服都搬下来,又听宝莲在被子里呻吟道:“冷...冷...”唉,多也不是,少也不是,如玉也发愁,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发烧,军医照料自己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如玉跑去柴房找冬秀:“冬秀,你说昨夜你们吃了酒?可还有些剩的?”
冬秀:“没了,小姐都烧成那样了,我还烫酒做什么?”
如玉:“有酒就好了,给你家小姐擦身子降温啊,她烧得打摆子了,只怕再拖下去,人都要烧傻了!”
冬秀急道:“啊?我这就去讨些酒来!”
如玉见她锅里的粥还差些火候,问道:“哪里有,我替你去就是。”
冬秀却急急塞了一把柴草进灶膛,起身道:“你借不来,那小子看我是女的,才肯匀给我吃一杯的!”
如玉拦住:“什么小子?你这么晚过去,他万一占你便宜...”
冬秀:“为我家小姐,豁出去了。”
如玉阻拦不住,将腰间佩剑摘下塞给冬秀:“冬秀,你记住我的话,凡事先保全自己!你若出事,你家小姐就算好了,也要为你寻死,你就是真害了她!”
冬秀似懂非懂,接过佩剑,看了看如玉,点了点头,冒雨跑了出去。
如玉回屋照看宝莲,不免有些后悔自责,不该将她主仆两个孤女留在此地。
宝莲迷迷糊糊:“冬秀,他...他还没来吗?”
唉,如玉心如刀绞,自责不已,此时更不能将张老夫人的事随便说出。
如玉轻声自言自语道:“都怪我...”
宝莲烧得糊里糊涂,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呼唤道:“祖母...”
她此刻定是浑身烧得疼痛难耐,难得她宁愿强忍,也不愿对冬秀发泄。该如何让宝莲舒服些?此时屋内无风,不如先将她一身冷透的汗衣换下!
如玉轻声附耳宝莲,似商量,又似祖母哄孙女一般:“莲儿,你发烧了,我现在快快地帮你换一身衣裳,你稍忍一忍。”
耳边的声音温暖又疼惜,宝莲本皱着的眉心渐渐舒缓开,不声不响也不似先前那样死拽着被子,睡着了一般,任凭如玉将自己轻轻扶起换衣。
宝莲觉得自己被人环抱在怀,好似幼时被祖母抱着一般宁静又安心,闭着眼,呢喃道:“祖母,你回来了...莲儿很想,很想祖母...”
如玉更加心酸,怎还忍心将所知实情告诉宝莲呢,担心宝莲再着凉,快快替她换好衣衫,赶紧将被子重新为她塞好,哄道:“莲儿,再坚持一下,会好的,都会好的。”
说罢,欲将宝莲从怀中放下,宝莲却在怀中撒娇一般:“别走。”
如玉叹了口气,罢了,宝莲身下的褥子已汗湿了,此刻躺下去也是遭罪,且先抱着吧。
不多时,冬秀气喘吁吁从外推门而入,身后背着如玉的佩剑,胸前紧紧抱着一只酒壶,傻笑道:“嘿嘿,幸亏带了公子的剑,我一拔剑出鞘,乱挥乱砍,就把那小子吓得不轻,还以为我疯了呢!我趁他反应不及,抢了一壶就跑!”
冬秀嗓门越大,越说明她刚才怕得紧,好在没有软弱得将自己误进去,也难为她这么小的年纪,半夜里壮着胆去办这件事。
如玉也心疼她,拿起身边一套衣服,对冬秀道:“你浇透了雨,也赶紧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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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待会先去喝口粥,这屋里莫再多一个发烧的了。”
冬秀凑前,放下酒壶,接过如玉手中的衣衫,这才定神看到小姐被他抱在怀里,还被换了身衣衫,支吾道:“你们...小姐她...”
如玉明白,无奈道:“事急从权,都顾不得了,先活下来再说。”
冬秀拿了衣服回柴房,照顾自己和那锅黄米粥去了。
如玉尝了口冬秀带回的酒,嗯,够烈!先将布头蘸了酒,来回擦洗宝莲手心、额头,等宝莲渐渐安静睡去,才将她轻轻放躺,再换到她脚边去,来回擦洗她的脚心。
冬秀回来,喂了宝莲一小碗红枣黄米粥,也有样学样地帮着擦洗,两人如此交替帮衬,照顾了宝莲一夜。
天明雨停,宝莲睁眼,先看到冬秀倒在枕旁睡得呼呼作响,又看到破窗上的窟窿被人堵住了,自己虽浑身无力,却觉得轻快了许多,不由得伸了伸脚,又似乎踢到了什么,抬头去寻,却发现是他正趴在自己脚边,不禁急忙将双脚收回被子里藏起来。
宝莲轻轻推醒冬秀:“冬秀,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来的?”
冬秀醒来,却“哇”一声抱住宝莲:“哇!小姐你没傻!你认得出冬秀?太好了,太好了,你没傻!”
如玉被吵醒,伸了伸僵住的腰身,起来摸了摸宝莲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虽还有余热,但不成气候了,成了!不免松了口气,朝窗外看了看,这窗子昨晚雨中糊弄得匆忙,现在天亮倒是不好打开了,待会儿还要再修整下才好…回头交代冬秀:“今日天晴,记得将被褥拿出去晒晒。”说罢,便出去重新修整窗子去了。
宝莲刚才被他伸手抚摸额头,不禁因害羞而收声。
冬秀紧张道:“小姐,你脸怎么还这么红!身上可还冒汗?”
宝莲羞道:“都冒尽了,哪还有汗,许是天晴了,盖着被子有些热。冬秀,他...”
冬秀听小姐要问封公子的事,想起昨夜亲眼见到的场面,不敢回应,慌里慌张道:“他...他补了窗子和墙啊!小...小姐,我热粥去了!”说罢,风也似的跑了出去。
宝莲觉得不对劲,定是冬秀瞒着什么事,昨夜到底怎么回事呢?自己缓缓坐起,靠在墙角,又硬又凉,全不似昨夜祖母...昨夜不是祖母啊...也不是冬秀,不然她跑什么...是他!又是他!宝莲掐了自己一下,这若是梦才好!不,这种梦,不做也罢!唉,自己太没出息,怎就烧成那样?
如此越回想,越记起来一些,天呐,昨夜可是还对他撒了娇?赖在他怀里?...又看到自己一身新衣,大惊失色,难道这衣服也是...老天是不是开她的玩笑!第二次了,第二次了啊!死丫头冬秀,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动手动脚?
忍到冬秀端着粥碗回来,宝莲一脸死灰地盯住冬秀。
冬秀心知肚明,支吾道:“小姐你不能怪我啊,是你根本不让我掀你的被子...你昨夜就只听他的话...我总不能看着小姐你烧死呀。这...你们俩的事,小姐你找他去!”冬秀放下粥碗,又风一样躲了出去!
“你们俩的事”...冬秀刚才的确是这样说的。
宝莲心中泛起一丝别样的心绪:他一整夜都陪在自己身边,也不知他回去打算怎么和他夫人说?是不是会像那些烟花客一般,也对他夫人撒谎隐瞒,又或者,干脆将她张宝莲说得不知廉耻纠缠于他?
她竟是在乎的,在乎自己会被他说成什么样,也在乎自己在他眼中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想来,他昨夜对自己...不可说不够温存…若他真是无情之人,又怎会一声声轻唤自己的闺名“莲儿”,那样温暖体贴的感觉还萦绕在耳边...张宝莲啊张宝莲,若第一回是老天作弄,那这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