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莫问前程
    “隋夫人?隋夫人呐!”门外传来婆子拍门急叫的声音。

    耳旁是封云的呼声震天,如玉朦朦胧胧睁开眼,才发现被子不知何时已被他搭在了自己身上,而他倒是乖乖笔直躺在一旁。这时辰,天还没全亮,婆子怎么这样急?

    如玉拍了拍一旁的封云。

    “怎么了?”封云惊醒,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如玉指了指门外。封云急忙将她扶起来,替她戴好面纱。

    “总算叫开门了,隋夫人呐,快救救姑娘,后半夜里,一个没看住,姑娘从后墙翻了下来,摔得鼻青脸肿!东家怕她再跑,说要将她锁起来,姑娘就又寻死觅活了…我们这些婆子挨东家一点骂不算什么,但谁也不敢上手锁人啊!”婆子急匆匆地就要拽着如玉跑去前院。

    封云看那婆子生拉硬拽着如玉的肩膀,急忙上前拦住:“摔一跤罢了,又死不了。我夫人身子不爽利,你别拽她!”说罢,夸张地将如玉抱起来,端着走。

    婆子在后面愣了愣:“诶唷,两头不落好。”

    前院里,薛蕤正在宝莲屋外转来转去,隔着门窗:“你要出门也要等身体好些,饿了好些日子,你哪还有力气翻墙?我同你好好商量,过几日开拔出城,自然就带你出去了,你怎就等不及?!”

    门里面砸出一件瓶子,啐了门前一地,宝莲有气无力地骂着:“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摔断了也跟你无关,你放我走!”

    封云抱着如玉,跳脚躲开碎渣。

    婆子后面匆匆跟上来:“姑娘,你消消气,隋夫人来了。”

    封云将如玉在门外小心放下:“我夫人经不住摔打,张姑娘千万莫再砸东西了。”

    如玉匆匆入内,见宝莲正失神一般倚在床边,身上衣服还粘着泥土,好在她虽然狼狈,却也并无外伤。

    “小姐要走,为何不叫上我一起?”如玉轻声问她。

    宝莲见她仍站得远,不亲不近,便自觉不太满意道:“你一个病秧子,怎好随我东奔西走?”

    她决定翻墙逃跑之前,并没有来牵扯自己,或是不忍自己病重奔波,或是早对自己半信半疑,她虽是柔弱,却内心一向都很有主见,即便是在生死须臾之间,如玉在面纱之后对她颇为欣赏地笑了笑:“小姐心疼我,却也有人在外心疼着小姐,他现如今进不来,只盼小姐安养等待。小姐若不打招呼便走,他就真不知该再往何处去寻,你们两两错过,岂不冤枉?”

    宝莲知她说的并不是站在门外的薛蕤,顺着她的话,低声啜泣道:“他还愿心疼我么?我做了那样傻事...”

    薛蕤在外听到宝莲哭,心疼起来:“我愿!我只求你别再犯傻,你将来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如玉回身向薛蕤行礼:“小姐尚有心病未除,若督军真的心疼她,就给她多点耐心吧。”

    薛蕤见宝莲在内总算稳定下来,当然愿意:“我早知她这是心病,当然不敢心急。只要她不跑,我薛蕤便一生待她好!”

    封云抱着胳膊,站在薛蕤身后,看到这场面,却十分不理解,心道:这样一个哭哭啼啼又刁钻娇气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还是他的如玉好!

    ......

    三日后。

    郢州驿道。

    沿途突然涌出许多衣衫狼藉的云隐人,大多形销骨立,却脚步匆匆,与拓跋英一行刚好反向,皆往郢州城方向赶路。

    拓跋英气息已有些颤抖:“出了何事?”

    郢州死士谭虎、谭龙两兄弟正在车前把守,回禀道:“近日庞显西征京都的檄文已下发各州,这些旧日的云隐游兵本就被驱逐在两州交界处勉强糊口,如今有了征召,自然就都要回城入伍了。据说此次西征军督军正是云隐人,想来此番会有优待。”

    拓跋英隐隐有些不安:“为何他们不肯回云隐?”

    回道:“他们都是好不容易从云隐连年不见天日的苦役中逃出来的,尝过了自由的味道,又怎肯再回去?这里虽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也好过回去终身为奴。”

    云隐傜役之重,竟至此,拓跋英心中不平。

    孙掌柜正为拓跋英把脉,愁眉不展:“郡主不可激动...唉,已是第八日了,若再闯不出去,只怕月圆之前很难找到解蛊之法。”

    前几日在越州驿道上被沙月人连番堵杀,时进时退,竟至耽搁数日。许氏兄弟皆已各有所伤,若不是有敖起相助,又有孙掌柜杏林圣手在旁及时医治,他们一行人恐怕此时还走不到郢州。

    郢州谭虎、谭龙两兄弟听闻青州许家、越州隋家皆有效忠,料此番任重,也早已心存死志,向孙掌柜拱手道:“我兄弟二人定誓死护送诸位闯出星海!郡主之蛊,也或有转机。此地郢州,毗邻云隐利州,利州多矿山,许多大矿在数年前便被新王拓跋骨丹私下出卖给沙月贵族,云隐矿工劳役日渐繁重且心有不服,为免矿工私逃,沙月贵族曾在利州各处山中重用云隐蛊师,以惑矿中劳力卖命。”

    孙掌柜眼前一亮:“你们是说,利州矿山之中可找到解蛊之人?”

    两兄弟点点头:“据闻,许多大蛊师还是新王拓跋骨丹所赠。”

    拓跋英苦笑道:“呵呵,五叔竟用自己的蛊师祸害自己的子民,这样一个拓跋王室,还值得你们拼命吗?”

    许、谭两氏兄弟纷纷在车前跪下,孙掌柜也躬身替他们说道:“他们十六死士,自接令而今,并不是为拓跋王室,乃是为先王仁慈宽厚,为云隐众生有望。”

    想起因自己而死去的许大哥和隋云生一家,拓跋英心中凄然惶恐:“我知你们对我寄有厚望,只怕我天命不长,注定辜负你们。”

    许、谭两氏兄弟异口同声:“为主效忠,无怨无悔!”

    敖起在旁看不下去,上前道:“拓跋英,你如今是万万不能死的。你要想着活,为他们活,为这世上盼着你活的人活!”

    “为他们活,为盼着我活的人活...”拓跋英低声重复着。

    敖起转身对其他人:“我看你们也别都跪着了,沙月人跟得紧,我们好不容易甩开一段距离,该一鼓作气,快快闯出去。”

    谭虎、谭龙两兄弟要留下断后,让众人先走。

    敖起却认为该一起走,奈何两兄弟齐声:“云隐十六死士,非死不可离州。”

    临别,拓跋英对他二人命令道:“谭虎、谭龙,你们听好我的命令,绝不可与沙月人硬拼,务必要保全你们自己的性命!若有机会也混入那西征军,来日等我的派遣。”

    谭虎、谭龙两兄弟互望了一眼,又抬眼望了望孙掌柜与许氏兄弟众人。

    孙掌柜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欣慰地轻轻点了点头。

    ......

    至夜,薛蕤宅中。

    封云从外归来,如玉为他留了饭,照旧在厢房饭桌前坐等。

    “大哥,今日如何?”如玉照例问他。

    封云跟着薛蕤在青州大营筹备三日有余,日日疲累,一坐下便狼吞虎咽起来:“早就饿了!他如今已信得过我,军中事务,我本来也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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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叫他看出来,甚至还要各处装傻充愣,只敢使出两三分力。你这边又如何?”

    如玉:“这几日,肩膀好了许多,已能活动了。我想,明日便是时候!”

    封云却有些动摇:“再过两日,大军便要开拔,何需再死?不如就随军而行,到了随州地界,再想办法脱身也可。”

    如玉皱着眉:“我们此行绝不可过随州!”

    封云不解:“不过随州,如何回雾原?”

    如玉:“大哥,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断龙谷发生的事?自从薛蕤做了督军至今,已有多日,想来他那个弟弟薛毅早已在随州响应,我们两个自然不惧,但带着张姑娘便等于自投罗网。我想过了,我们需往北走,绕过羌厥边陲的达尔孜部回雾原。”

    封云震惊道:“且不说山高水远、天寒地冻,那达尔孜部出名的蛇鼠两端,万一被他们发现,你知道意味什么?”

    如玉笑了笑:“我自有办法,只要大哥沉住气,按我说的做,我们定然可以平安回家。”

    ......

    翌日清晨,宝莲再次来到厢房门外,轻轻敲门:“今日也还是不能出来见我么?”

    如玉佯装虚弱:“小姐...奴家已是日渐灯枯,不想以病容再见故人,徒增晦气。”

    宝莲身边有丫鬟婆子跟着,说话总要半虚半实:“若我想见故人呢?”

    如玉终于松口:“待奴家身去,在地下拜会过老夫人,再一道与小姐佛前见面。”

    宝莲掩面啜泣离开。

    过了午时,封云在营中禀奏薛蕤:“想到后日便要大军开拔,十分心忧我那病榻上的夫人,这两日可否容属下早归?”

    他这几日陪薛蕤早出晚归,任劳任怨,此时请求也不算过分,薛蕤笑道:“难怪你今日总心不在焉,如今诸事顺利,开拔之前,倒也没什么好护卫左右的,你便去吧!”

    谁料,封云走后一个时辰左右,宅中婆子突然谴人来报:“隋夫人自尽,姑娘伤心昏厥。”

    “几日前还劝别人活着的人,怎么就自尽了?”薛蕤想到宝莲心病,这难免又是一场打击,实在不放心,撂下营中事,急急往回赶。

    厢房紧闭,外面围着几个婆子和家丁,薛蕤推开人群,敲了敲门:“隋云生,你可在里面?我知你们夫妇情深,但大丈夫不可像小儿女那样糊涂,你千万莫做傻事!”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自己人,心中惜才,生怕隋云生也要像宝莲那般做出殉情的傻事。

    封云意志消沉,缓缓开门,从门缝内交出一张字条。

    薛蕤朝内打望,那隋夫人已被隋云生用炕席裹身,确死无疑,疑惑着看完那字条,不免慨叹道:“你夫人...唉,叫人敬佩。”

    封云恍惚失神:“只怪我昨夜告诉她过两日便要开拔...她自知病入膏肓,既不可与我共行,又不想让我心有挂碍,竟狠心...”说到此处,封云抬头,眼中已流下泪来。

    薛蕤刚体会过差点失去心爱之人的痛楚,见他一条好汉落下热泪来,不免动容:“你夫人豪情,你不可有负她此心,来日铁蹄西征,建功立业,衣锦还乡之时,也好为她树碑立传。”

    封云颤抖着声音:“我必不负她。督军容我今夜为她守灵,明日一早我想扶柩归乡,将她葬于越州。后日开拔之前,我定回营复命!”

    听他如此说,薛蕤倒放下心来,转身吩咐家丁婆子:“明日隋氏丧葬,你们全都搭把手,不可不用心!”

    众人皆点头,各处打点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