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己不能腾云驾雾的时候,钟郁才发觉凡人这一双下肢是多么蠢笨不好用。
钟郁顺着灵图指引的方向一路狂奔,累得气喘吁吁还要同时跟通灵石里的藏渊交流。
“师妹师妹你先别急,从气息来看那小煞星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
“…….”钟郁跑得自己腿快要断了,“藏渊师兄下次再遇这种情况请早点通知我谢谢。还有我请问,现在既然不能杀他,那他体内煞石到底该如何化解呢?”
藏渊是九重天公认的学识最渊博的弟子,此时却也一时语揶。
通灵石那边瞬间传来哗哗的狂翻书声,钟郁察觉对方难得沉默了下,便听见藏渊犹犹豫豫开口:“呃……方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目前我只发现……”
耳旁都是呜呜风声,藏渊还支支吾吾地犹豫,钟郁彻底咆哮了:“什么方法!”
藏渊似乎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最后还是如实读道:“古籍上说,煞石为极阴之物,需极纯之物震之化之,而天地最为纯阳的,便是神灵之心。”
“………师兄不会是说让他爱上我吧?”
“咳咳,其实师妹你爱上他也行。”
“嗯嗯,然后我们俩天生宿敌却相爱相杀,最后即使他屠我全族我依旧不计前嫌救赎他取得姻缘,是这个走向吧师兄?”
通灵珠传来惊讶万分的声音:“咦师妹你怎么知道!”
钟郁微笑:“藏渊师兄,你看看书封呢,是不是又有哪个同门把风月小说和古籍的封皮给换啦?”
偷换书封,便能在师尊眼皮底下正大光明看闲书了,九重天神仙有时会偷学人间的智慧。
“…..呃,还真是….”藏渊尴尬地干咳几声,“这本原来叫作‘拒绝清冷鲛人后吾和野猪大王双修了’……”
“……”钟郁正要再问,抬眼却发现灵石悬空消散了。
眼前街角果然有一群少年公子,正虎视眈眈地,将一个熟悉身影围在中间。
钟郁抬手熄灭了通灵珠,“好了师兄,我看见他了,化解煞石的事咱们日后再议。”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紧去救那煞星的小命!
她气喘吁吁赶到那群少年身后。
小公子们半大不小的年龄,身披锦绣,一看便知都是高门子弟。
他们神情有的得意有的鄙夷,尚显稚嫩的面孔上是这个美好年纪不该出现的狠毒和不屑,他们默契地站成一圈,将一个黑衣少年围在中间。
那少年垂着头,沉默地跪在他们脚边,正是乔陌。
钟郁发现了。京都的这群少男少女,平日里相处起来大多也都是温厚纯良的,各有各的性格。
却唯独在面对这样一个人时,大家非常默契地同仇敌忾,好像天生,他便是活该被欺凌羞辱的。
钟郁向那少年望去。
乔陌正垂头跪在那里,用来支撑身体的双手上布满伤痕,黑色衣衫已被马鞭抽得层层绽开,露出殷红渗血的里衣。
他身上的气息所剩无几。
没有人发现,这个单薄的少年就快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钟郁心头一震,默默运功,向满身伤痕的少年输送续命用的灵力。
直到确定对方彻底摆脱了生命之忧,才蜷起手指,暗暗松了口气。
乔陌的身体苏醒似的颤了一下。
还好,现在只是些皮外伤而已,死是死不了了。
最首的小恶少并未察觉异常,重新高举起马鞭便要狠抽下去:“晦气东西,最近小爷我没教训你,竟敢偷拿我的钱袋!”
眼见着鞭子夹着风又要落到虚弱的少年身上,钟郁皱眉,念诀悄悄化去了鞭子的力道。
她看见乔陌的神情微微怔了一下,抬起了苍白的面孔。
少年抬手抹掉了嘴角的鲜血,面色冷淡。
“我没有拿。”
那恶少冷笑一声,举手便又是一鞭:“不是你还有谁!”
见状,旁边众人也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除了这晦气玩意儿还有谁!”
“当然是他,肯定是他,绝对是他!”
哪怕没有证据。根本无需证据。
乔陌的存在本身就是最牢靠的证据。
钟郁下意识蹙紧眉头。
其实如今,这煞星已无性命之忧,甚至抽他也感觉不到疼,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理性也时刻提醒她,达到目的就好,不要多插手人间的因果。
嗯,她决定转身离开。她救了他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何况这煞星上次还想放狗咬她,再管闲事她就是笨猪!
而且,师尊说了,人间百态,各有各的命数,轻易散发同情和慈悲只会使道心不稳。
经历过百年间的种种,她决心要做十分理智的仙。
恶少想再次扬起马鞭,却被一只玉白的小手扯住,他回头看清来人,当下惊异到色变:“钟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惊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钟郁叹了口气,扯住鞭子的五指微微用力,心道:“好吧,我是笨猪”。
*
乔陌身体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依旧充斥着刺耳的叫骂声。
也许是早已痛到麻木,鞭子再抽到身上时,都感觉不到疼。
乌黑眼眸垂下,那些饱含欺辱、令人作呕的过去,再一次汇成心底阴厉的恨意。
被推入冷水的夜晚,锁链加身的狗笼、发霉发臭的泔水。
他们拍手看着自己双目猩红,却只能从他们□□经过,一次次徒劳反抗,最后却换来黑暗柴房和残羹冷炙。
凡人之躯,冰魄针尚不能随心操纵。才用它们杀过人,若此时再动用,必遭反噬。
但到底不愿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任人搓磨,如刀下鱼肉。
少年眉眼寂静,漆黑一片。
墨蓝色的光点正吃力地在他指尖凝结。
大不了,陪他们一起死。
他闭眼,僵疼的脚骨颤了颤,正要动。
即将落在胸口的鞭子却忽然被一只手狠狠扯断,断成两截儿,掉落到泥里。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
为首的恶少回头,看着少女微冷的面孔,结巴到话都说不出:“钟小姐,你往日里明明…….”
明明你在折磨晦气东西这件事儿上最为积极。
跪在地上的乔陌也抬起了眼。
“……..”钟郁一时竟有些心虚,她避开地上那道冷淡探究的目光,转头对着一众纨绔子弟正色道:
“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
“以后你们几个,谁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他骂他欺负他。”
就算他有罪,又怎轮得到这群仗势欺人的纨绔来审判?
空气安静了好半天。
几乎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呵呵,凭什么?你算哪根葱在这里多管闲事!”
不知多久,那恶少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自觉颜面扫地又气又怒,恨自己刚才给她脸了,夺来一根木棒直指钟郁面门。
笑话!一个京都出了名的刁蛮蠢姑娘,竟敢当面给他难堪。
“本公子警告你,滚远点,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
“女子又如何?”
本来懒得同他计较,但他这句实在踩到钟郁底线,她目光冷然着上前一步。
纵然是个佛系的仙,但她亦有两点最不能忍。一恨欺凌弱小,二恨瞧不起女人。
眼前这纨绔好巧居然两点都占。
恶少一愣,无意识间竟被少女突如而来的气场震得后退一步。可倏尔看见眼前少女纤弱身姿,又被自己方才的荒谬错觉逗乐:一个弱女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桀笑道:“不要命的臭丫头,居然敢跟本少这么说———啊———!”
懒得听他废话,钟郁一把捏碎他手中木棍,抵住他胸口,信手一推——
那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还没来得及多惊呼一声,便连人带棍地被甩到了墙上。
“总有些蠢货,仗着自己胯/下那二两肉以为自己多金贵,实际上练个破烂草包都不如,被女人一根指头就放倒。”
钟郁冷哼,真是不自量力。
上一秒还耀武扬威的小恶少此刻只能躺在地上阵阵哀嚎,其余的几个见状,惊得张大了嘴巴,却没一人敢上前。
众纨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退后,“钟….钟郁是吧,你给我们等着!”
少女平静地窥着他们:“好啊,我等着你们。”
“………”他们哆嗦着僵持半晌,最后不知谁率先扔了手中佩剑,紧接着哗啦啦地剩下的人也纷纷扔了武器,警惕地看她一眼,七手八脚地去抬嚎得杀猪一般的大哥。
恶少被抬走,人群散净。
钟郁在心中叹了口气,回过身,向跪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
“起来吧。”
——
乔陌冷冷地向她看去。
那鸦黑长睫下的一双眸子黑如墨玉,此刻却泛着戒备疏离的冷光。
“…….”钟郁有些悻悻地缩回了手。
她心知肚明,以她在乔陌心里的“光辉形象”,对方根本不会认为自己是真心帮他,反而可能会怀疑,她准备憋着给他拉坨大的…..
她骤然想起,乔陌曾经也有相信过自己的时候。
那是她八岁那年的上元节,钟若甫照例带着女儿去乔相府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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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的日子,连府中的下人都全部领到厚厚的红封,却唯独那个害乔夫人难产而亡的小公子,被锁进黑冷的书房,饭也不给吃。
男孩尚不满九岁,小手拍门拍了一上午却没人应答,最后抱膝缩到书桌底下,于黑暗中感受着外面截然不同的张灯结彩,一个人默默流泪,悄悄地哭。
夜色快要寂静的时候,门锁竟然哗啦啦地响了,门吱呀一声打开,钟家的小千金走进来了。
小女孩小半张脸裹在柔软的狐裘中,手端一盘香喷喷的糕点,居高临下望着抱膝坐在地上的乔陌,歪头问:“我这里有梅花糕,你想吃吗?”
男孩不知名状,盯着女孩的小脸打量了好一会,最后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梅花糕上,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女孩笑了:“可是我刚才玩雪时,不小心踢掉了我的鞋,你能帮我把鞋穿好吗?”
……帮她穿鞋?男孩本能地蹙了下眉头,但肚子适时“咕噜”的一声又叫他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爬到了女孩裙下。
白嫩的足跟果然堪堪地踩在绣鞋之上,男孩迟疑了下,动作小心地捧起玉足,为她将鞋袜穿好。
女孩嘻嘻一笑,将点心放到他的面前。男孩眼底本能泛起欣喜之色,他低声说道:“谢谢。”
在他要伸手去抓时,一只绣鞋忽地伸到他面前,“哐当”一声,将整盘的糕点踢翻在地。
男孩惊讶抬头,女孩却笑嘻嘻地走近,粉嫩玉足踏上男孩胸口,连带将他整个人都踩在脚下。
“晦气东西就是愚蠢。”女孩快活极了,俯身到他面前,满意地拍拍他的脸。
“乔陌,你要记住啊。你这样下贱的身份,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
幼时的乔陌还并非现在这般波澜不惊,黑曜石般的眼中蓄满泪水,尚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悲伤和恨意。
年少的钟郁也从不遮掩自己的恶劣心性,大方品尝着男孩眼中,由自己亲手施造的痛苦和不甘,满意地拍手离去。
许多年过去,钟郁回忆及此,依然不由得抿紧下唇,转过头。
事实上,那个夜晚,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乔陌会说“谢谢”这两个字。
钟郁不由得压下心绪,深吸口气,转身不再看他。
真的是……原主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啊!
*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待身后的少年反应,钟郁率先背身离开。
以前的事她管不了,只是以后…..士可杀不可辱,她不会再叫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我在,他们今日不敢再来为难你。”
她故意走得很慢,直到听见身后少年犹豫良久,还是跟了上来。
跪了太久,他的双腿都僵到一牵而痛。
钟郁仔细听着身后一深一浅的脚步,叹了口气,默默掐了个药诀,缓缓流入乔陌腿骨,化解他身上的痛楚。
他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是钟郁可以感受到,射向自己背后的那两道目光,始终保持着探究和警戒,是阳光也融不化的冰冷。
无妨,天道和妖邪本背向而驰,这样很好。
就像她做这些,也绝不是要博得谁的好感和谢意,换作是谁她都会如此,因为她知道,那些事本不应该。
快到巷口的时候,钟郁停下脚步,因为面前出现了一片密集的人群,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仔细看,这群人中大多是美丽怀春的少女,她们穿着漂亮衣服,双眼饱含惊喜和期待,围聚在此,似是为了等一个人。
乔陌也在她身旁停下,平静地望着面前人群,眼中泛着微微冷意。
钟郁正弄不清状况,忽然有人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红莲抓着她肩膀一阵输出:“小姐,您一大早跑哪儿去了啊!就算今日乔小将军要回城,您也不能激动到一个人就跑出门吧!”
“……”不是,什么鬼?
钟郁愣然望着她,努力整理思绪:“…….你是说,这些女子和我一样,一大早出门在这里翘首以盼,就为了迎接乔羽回城?”
红莲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小姐不然呢?乔小将军每月此日操练回城,您一向是早早梳妆好来和大家一起迎接的呀,您怎么突然忘了初心呢?”
话音落下,没人注意到一旁安静立着的乔陌,眼中闪过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钟郁闭了闭眼,再次痛苦地一掌拍向自己脑门。
她有预感,十分强烈的预感。
原主深埋心底的“爱情红利”终于要开始登场表演发挥作用。
而她,倒霉蛋儿背锅侠,丢脸的时候就要到了!
!还是丢、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