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丹总是在梦中泄露记忆碎片,叫钟郁十分头疼,于是上次便叫老君给升级了下,现在几乎可以无痛入睡,整夜无梦。
但有一个副作用,便是在她入睡的这段时间里,周围无论什么情形都很难将她唤醒,更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简而言之就是睡得太死,忘得彻底。
但唯一点很难克服——她怕惊雷。
当初她拖着残躯回到九重天,一无所有只剩残刀一柄,跪在刑台之上,被判处整整九十九道天雷,一道雷换一百条信徒的命。
师尊昀拂待她亦师亦母,拼命哀求也只减掉一半。
那日捆仙锁几乎烧焦她的皮肤,可天雷从高空当头劈下时,她才知道之前受过所有的痛楚都那样不值一提。
百年过去,再深的皮肉伤痕也早就痊愈。
可从此她无论身处何处,只要听见雷声乍响,难免浑身一颤,骤然惊醒。
但却没想过是这样的场景。
说实在的有些尴尬,她不明白为什么乔陌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更不明白,自己口中怎么会含着他的一截手指。
钟郁迅速地反应了一下,脑袋一偏,少年修长的手指从她口中滑了出来,舌上却还残留他指尖的味道,冰凉发苦。
她飞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挪开距离:“你怎么……”
本想质问他为何不请自来,可抬起头,借着月光,她看见了一张苍冷到几近死寂的脸。
少年站在残冷月光下,额角青筋依稀可见,黢黑眼眸直直望着自己。
钟郁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即使当初他被恶少们抽到半死,神情也远不如眼前令人震撼。
像是即将受审的囚徒,决然等待死期。
深更半夜,不速而至,面色发白,眼神发冷。
瞅他这副模样,就知道绝对没什么好事。
钟郁瞬间便明白过来:“…….你梦魇了?”
她看见乔陌的表情有一瞬空白,心中有些好笑。
果然煞星再邪恶,觉醒前也不过凡人。
她就知道他白日里的神色自若是在逞强,哪有人瞧见那么恐怖的尸体会不害怕的,看看一到深夜,把孩子都吓得跑到她房间里了。
可是就算如此,她嘴里发苦是怎么回事呢,况且她醒来时看见他好像在试图给自己喂什么东西……
钟郁的目光向少年捏着毒丸的手指看去。
-
若说方才自己的一颗心还在悬着,在她目光探来的那一刹总算跌落谷底。
乔陌没有想到钟郁会忽然惊醒,连手中毒丸都来不及收。
可是那又怎么样?自己就是一直想她死的,她知道了也好。
从前那些在她手下讨好过活,屈辱装乖的日子,多想一秒都觉恶心。
少女猜疑的目光射向自己手中时,他本该像之前一样跪下解释,低声告饶。
可不知为何,莫名却将毒丸捏得更紧,毒蛇一般死死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愿多说一句。
他等待着她察觉过来,震惊后暴怒,将自己折磨到半死,肆意地发泄怒气。
大不了两人之间,只活一个。
钟郁瞧见少年捏着药丸的指节微微颤动,舌尖残留的味道还在发苦。
她心中一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居然…..”
她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到感动,想想也知道,是乔陌梦魇来到她的房间,发现如何叫自己都不醒,心下担忧以为自己昏迷生病,于是才喂她治病的药丸。
她对人间的丹药并不了解,但师尊说过味道越苦药性越大,照自己舌尖这股味道来看,乔陌该是担心得狠了,直接上了一丸猛药。
不怪他害怕,凡人见她睡那么沉,都该以为自己是死了。
钟郁心中一股暖流涌动,可怜他不知道是绝情丹的功效,害他操心了。
许久没被关心过,钟郁望着少年苍白脸色,心中激动不已。
果然书上说得都是对的,只要自己人品好,连煞星都能被感化到偶行善举,她觉得离自己完成任务更进一步了。
钟郁眉眼晶亮,本能地摸他脑袋想安慰他:“谢谢你呀。”
“我没事的,只是睡得沉些,叫你操心啦。”
快摸到时才骤然反应过来他应该并不喜欢自己的触碰,可意外地他却没躲,任由自己的指尖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又飞快地缩回来。
“……”乔陌的面色一晌空白,钟郁隐约看见他长睫颤了颤,然后再次用那种她读不太懂的神情,黑眸直直地望着自己。
钟郁明白,坏人第一次做了好事,就像好人第一次做坏事那样,心中总是久久不能平息。何况他一个男子汉,梦魇了害怕半夜到自己房中,心下尴尬也很正常。
“你放心——”她贴心地凑近了些。
“我绝不会声张出去的,毕竟你只是个凡……凡事都没安全感的小孩罢了。”
这小煞星脸皮也是忒薄,被发现梦魇就尴尬成这样,要是知道自己喝醉了去她旧殿里跪拜流泪的事情,那还要不要活啦。
“没安全感?”
乔陌脸色阴沉,却莫名重复她说的话。
少女香气逐渐沾染他的鼻腔,手中捏着本该药死她的毒丸,不知是暖是寒。
见他好像有听进去,钟郁趁胜追击:“是呀是呀,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等你长大,就会遇到更多包容你的人,会发现刚才那种事,完全可以理解,根本无需计较。”
“无需计较?”乔陌死死盯着她的双眼,居然又重复了一次。
钟郁笑着点点头,“当然,谁都该有一次被包容的机会嘛。”就连她也会经常做错事呀。
“店家,请上来一下。”
钟郁将神色僵硬的少年领出去,吩咐客栈老板:“劳烦店家,给这位公子打点热水,泡壶暖茶,他梦魇了,再拿床软和被子。”
乔陌估计是吓坏了,一直到帮他合上房门时还直直望着自己。
真是可怜呀,难得他善良一次还整出心理阴影了。钟郁叹了口气,悄悄给他捏了个安睡诀。
这下他该不会再梦魇了吧。
*
刚关上房间的门,便觉得周身气场有微妙波动。
钟郁敏锐地蹙起眉,窗外绿光一闪,什么东西从房间径直跳窗而去。
她眉头扬了扬,瞬间便明白了是谁。怪不得方才乔陌会忽然梦魇,原来是体感到威胁来了。
钟郁循着绿光飞身窗外,轻巧地落在地面上。
夜色宁静,只有零星几声犬吠从巷子里传来,没人察觉那道绿光何时幻化出了人形,和空气中一触即发的敌意。
她抬起头向上看:“好久不见呀,小师妹。”
绿衫少女独立屋顶之上,风吹起她的衣衫猎猎,冷眼睨着地上那个自己最瞧不上眼的师姐。
“师姐可真是聪明,声东击西耍得我好苦啊。”
一想起竟被眼前这个废柴狠狠摆了一道,灵妍的目光便冷得几乎淬出冰来,直捏得五个指节都嘎嘎作响。
从钟郁用通灵珠告诉她要去南村,她便腾云驾雾一刻不停地赶去,好不容易赶到了却发现南村原来早就是个荒村,别说钟郁和煞星,连条狗都寻不着。
她灵妍飞升百年捉妖除魔从无败绩,一个从她认识起便只知道躺平躲懒的仙中废物,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戏耍自己!
“师姐逃到这儿容易,可没想过若被我追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灵妍嘴边有一小痣,随着唇角讥诮翻飞灵动,更衬得目光如电神色如刀。
白亮如炽的长鞭从她袖中节节抽出,她冷笑一声,手中白毫一甩,黑沉的天幕仿佛刹那间划过闪电,一瞬照亮钟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说来好笑,灵妍是九重天公认的素质不高,仙鞭却叫作白毫这样文绉绉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支毛笔。
仙器名称种类往往和主人气质相配,比如师尊使用她那条柔软拂尘便非常合理。灵妍脾气暴躁,没人觉得白毫这个名字与她相配,但也没人敢说三道四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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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毫缠在灵妍手腕,滋滋如电蓄势待发。一个废柴而已,自己今夜非把她抽到她满地找牙不可:
“师姐,你该知道我的能耐,现在求饶虽然无用,但或许能帮你少挨几下。”
“赐教吧!”
她眸中寒光一闪,白毫夹着厉势向钟郁披面抽来。
钟郁也没想到灵妍上来就开打,眼见着白光兜头而下,她侧身一避,白毫“哗啦”一声将地面劈出一道裂痕。
那道裂痕足足十几尺长,钟郁抿唇,默默用灵力将裂痕补好,叹了口气,抬头道:“灵妍,这里是凡人聚集的地方,莫要打扰他们。你若要打,等我回到九重天。”
“休想!”
灵妍面上煞气更甚,“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敢和我打罢了,现在后悔可晚了!”
她胳膊一抬又是一鞭狠狠抽来,钟郁将脑袋一偏,鞭子擦她面孔而过,落到她身后那户人家的篱笆上,篱笆立即倒得四分五裂。
“灵妍,你差不多行了!”
木桩轰然倒地的声音太大,惊得那家襁褓里的婴儿哇哇大哭。钟郁没办法,悄悄捏了个安睡诀哄睡婴儿,又运了些灵力重塑篱笆。
“我说了,要打就等我们回到九重天,休要影响这些百姓!”
她一边躲着灵妍挥鞭,一边运力修补那些被灵妍抽坏的花草房屋。少女的身形像一只灵巧的红蝶,在白毫乱飞的间隙来回翩飞。
可似乎她越是如此,灵妍的怒气却不降反盛,眼中的讥诮越来越冷。
“真是可叹可怜呐,自身难保了竟还想顾着别人。”她冷哼一声,竟是用了整整七成力向钟郁抽去。
眼见这次若再躲过,白毫就要将那家的茅屋抽得四分五裂,钟郁一咬牙,索性飞身迎上去,徒手接住了那道鞭子。
白毫上的光芒烫如沉炽,挨到皮肤时钟郁浑身一颤,闷哼一声,血珠便顺着指缝滴滴答答淌到地上。
灵妍面色有一瞬僵硬,她黑着脸扯回染血的白毫。
“钟郁,你找死么?!”
钟郁稳住身子,咽下喉头腥甜,缓缓抬头看向灵妍:
“这下行了吗,出气了吗?”
神仙的法器没有哪个不能劈山断海的,若换作寻常邪祟早就灰飞烟灭了,她生生受了白毫这么一下,觉得灵妍再多怨恨心里也该满意平衡了。
可这话到了灵妍耳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羞辱。
她成仙百年,可以赴汤蹈火也可以战败而损,可谁若怂恿她不战而退,那就是既嘲讽她的实力又贬低她的神格。
她沉下脸,慢慢牵起嘴角:“钟郁,你做梦——”
白毫带着她整整十分的力,钟郁看着路旁树木在眼前次第倒下,蹙紧眉头,缓缓沉下了面孔。
快挨到自己的时候,钟郁闭上眼眸,赤红的神印丹砂在额间骤然亮起。
伴着金红的光芒大盛,少女的身体随闪烁如炽的灵力飞升半空,一道亮眼光柱从她翻飞的袖间一飞冲天——
“轰隆———”
是浮屠冲破咒诀的巨响。
灵妍的白毫还未碰到她的衣衫,便被浮屠刀柄上的的赤焰烫得黑了半截,飞快地缩了回去。
她的神色一僵,望着哀哀缩回手腕的白毫低骂一句“废物东西!”
抬头,面孔却立即被眼前那团烈焰照得发白,叫她眸中不可置信的愤怒更加清晰可见。
“钟郁你…..”她的话下意识卡在喉间,阴厉的眸色都变得僵硬。
她自然不知,白毫是百年神鞭,可在浮屠这样的上古神器面前根本无力一战。即使它如今刀身不在,只靠刀柄缠绕的灵纹赤焰亦能震慑八方邪祟。
烈焰中,少女骤然睁开金红的眸子,音色却在浓夜中显得空旷清冷。
“师妹,我虚长你百岁,有些道理你不懂,我可以慢慢教你。”
浮屠满身金光飞向她,在她手中调转了个,直指向面色苍白的灵妍:
“可你若听不懂道理,师姐我也略懂一些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