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老祭司急匆匆赶回祭台,取出自己的羯鼓,打算祝祷问鼓。

    谁也没想到,仪式才进行到一半,鼓村的祭司便浑身发抖,无数血泪从眼眶溢出,最后只听得“啵”的一声。

    两颗染血的眼球,从老祭司的眼中脱眶而出,

    直到天色昏沉,老祭司才从昏迷中醒来。

    失去了眼球的老祭司形容惨淡,眼眶凹陷。

    像是一夜之间便到了行将就木的状态,在门外等候的村民甚至担心,眼下这老祭司的模样,似乎随时会撒手归西。

    老祭司醒来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众人以为,老祭司要说些什么时,祭司伸出宛如枯槁的双手,向侍从要来了一卷黑色文书。

    老祭司颤抖着双手,将祝祷中接收到的信息用密文逐一写下。

    写完以后,老祭司长叹一口气,将密语文书收了起来,朝屋外等候的众人摆摆手。

    声音嘶哑道:“都回去吧,这一切都是鼓林的意思。”

    老祭司挥退众人,不再说话。

    众人不理解祭司说的那句话,又不忍追问如今气竭形枯的祭司,只好想着等第二天再来问个清楚。

    岂料等到第二天村民过去送饭,这才发现老祭司并不在屋内。

    祭司才没了双眼,怎么会轻易离开屋子呢?

    鼓村的村民立即开始搜寻,祭司对鼓村而言,其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最终,有村民在祭台上发现了祭司残破的躯干。

    祭司苍老的头颅被搁置在祭台中央,他的四肢被粗暴地扯断,钉死在祭台四角。

    和躯体一起不见的,还有属于祭司的羯鼓。

    祭司的死很快引发鼓村的骚动。

    鼓村长久以来的常态被打破,按照以往的惯例,祭司会在感应到自己寿数将近的那一天,选择好下一位接任祭司。

    但现在祭司死的蹊跷,鼓村顿时慌乱起来。

    村民七嘴八舌,有人想要仿照祭司祝祷问鼓,又害怕重蹈老祭司的惨状。

    有人提议看看祭司留下的那份密语文书,那时候老祭司刚出事,这是他醒来以后做的第一件。

    众人连忙赶去祭司的屋子,发现文书被放在祭司的枕头,似乎是摆好了位置等众人去看。

    鼓村的祭司永远只有一位,密语的传授也是口耳相传,但祭司手下有三位侍从。那是祭司从小培养的孩子,虽然祭司没有明确说明,但众人猜测,如果不是祭司死的离奇,下一任祭司,应当是从这三人里挑选。

    三位侍从的密语水平并不相同,这是老祭司刻意为之。好在破译一份密语,还是足够了。

    密语的文书被破译后,屋内的众人陷入了长久了的沉默。

    至此,众人才明白,为什么祭司不在一开始将这内容说出,为什么祭司会离奇的死在祭台上。

    老祭司,为了鼓村,献祭了自己。

    但根据密语文书的内容,献祭的人数还远远不够。

    一切的变化,来源于他们让外来人的血脉进入了鼓林。

    鼓林并不在乎鼓村人的变化,似乎它的存在,只为完成羯鼓的传承。

    老祭司也没有留下别的只言片语,那份密语文书,不过寥寥几十字。

    上面唯一的要求,是需要在十八天内,向鼓林献祭十八面羯鼓,而鼓村的羯鼓全都来自于鼓林。

    羯鼓和契约人之间的关系,虽达不到同生共死的地步,但鼓村人都知道,一旦绑定的羯鼓出现破损,契约人不死也会重伤。

    老祭司闭口不言,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定。

    村长率先起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老祭司的屋子。

    众人在村长离开后炸开了锅。

    “献祭十八面羯鼓,也就是说,现在还剩十七面,老祭司死的那么惨,鼓林到底要的是羯鼓,还是人命。”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们去抓了外姓人,现在外姓人玷污了鼓林,鼓林要降罪于我们。”一位妇人愤愤骂道。

    “林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怨恨你自己男人睡了那些外姓人,你要是想拉着我们干活的背锅,把你男人叫来,他播的种,他难道就干净!你不会以为你男人还跑得掉吧!”

    妇人活似一副被踩中尾巴尖似的跳了起来,眼瞅着伸手就要去挠那汉子的脸。

    “不好了!不好了!村长他…….他死了!”

    屋子外传来尖锐的叫声,好似一碗寒冬里的冰水,兜头盖脸地泼向屋内众人的脸。

    那妇人煞白着脸瘫倒,原先叫嚣的汉子也是面皮颤抖。

    老祭司和村长,竟是二话不说,直接用自己的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大家伙都先别吵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老祭司的仆从站起身来,向屋内的众人鞠躬道,“请各位放心,我们三兄弟,会给各位再争取三天时间,但是鼓村的传承不易,绝不能断在我们手中。”

    说罢,三人起身出了门。

    “我已经是老头子了,活的够久咯。”一位老者拄起手中的拐杖,晃晃悠悠地迈出了门槛。

    “各位慢慢商议,我的命是老祭司救回来的,家中除了母亲和妻女,还留有一幼子,待我走后,希望各位能帮扶我的孩子长大。”一位中年男人缓缓起身,向屋内众人作揖。

    “大勇你留下,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你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是自己照顾吧。”说罢,那人挥手道别,抢先出了屋子。

    原先和那汉子吵架的妇人望着外头消失的人影,咧嘴苦笑:“一个个舍生忘死,义气的很呐。”

    “娟,地上凉,你先从地上起来吧。”边上的女人看不下去,想去伸手扶她。

    妇女被颤悠悠地扶起身,眼神涣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倒是便宜了你们这帮短命种。”说罢便推开女人的手,摇摇晃晃出了门。

    屋内众人沉默着,直到外面再次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再也忍不住,齐齐奔向惨叫的源头。

    那是祭坛的方向。

    没等众人赶至祭坛,远远便望见一团蓝色的火焰,将一人包裹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抓着瘫倒在地上的村民狂吼。

    瘫倒在地的男人抹泪哭道:“她...她自己烧了自己的鼓,然后…….然后她身上就起火了。”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那人癫狂地哭喊道。

    不同的羯鼓,有着不同的弱点,这件事,只有羯鼓的契约人清楚。

    契约人攻击羯鼓最脆弱的部分,会被羯鼓认为背叛誓约,必会遭受惨烈的反噬。

    “阿娟的男人,早就跟她不同心了,她或许是想求个解脱。”先前扶人的女人看着被蓝色火苗包裹的人影,只觉得喉咙发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女人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苦笑着望向祭台方向。

    “祭司死了,村长也死了,如今娟也走了,他们…...还是不肯出山吗?”

    一个汉子上前拉过女人,打断了她的话:“走吧,先去召集剩下的人,把密语的事情说了,看看还有多少自愿的吧。”

    女人被拉着走远,等她再次扭头,看向不远处逐渐熄灭的蓝色火光时,那里已经没了女人口中的阿娟。

    ***

    日头偏西,祠堂里围满了不安的村民。

    没了以往负责主持集会的人,鼓村村民显得十分骚动。

    “当务之急,我们还是选个话事人出来吧。”先前被拦下的陶大勇站了出来。

    “大勇,我听人说老冯替了你一场,要我说,也没必要选什么话事人,羯鼓的传承不能断,鼓林要求我们献祭,那就找出事的源头人。把参与这事儿的人揪出来,谁提议,谁执行,谁就去献祭。”此话一出,祠堂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屋内众人的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沈山,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满的一方终于还是出了声。

    “我的意思清清楚楚,我们谁都不想惊扰那些人。如今十八只差十,看在大伙都是同村的,还有八天的时间,你们自己好好商量。”

    “你这是逼着我们去死!我倒是不知道,祭司和村长死了,现在鼓村轮到你沈山做主!”

    “宋幺儿,你别以为仗着你家老头岁数大,就敢这么对我说话。你要是怕死,可以让你家老头上,柳老爷子的风范,我看挺值得提倡。”

    宋幺儿面上一寒,先前死的一个老头,就是沈山口中的柳老爷子。

    他不想死,他还那么年轻,他怎么能死呢!

    外面...外面还有......

    就在众人针锋相对之际,忽然有人疑惑:“当时是谁提议的这件事?”

    宋幺儿看了眼说话的人,那是村里前几批没有得到琼魂锁的人,宋幺儿面露不耐,一个连羯鼓都没有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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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掺和什么!

    就在他想出口训斥时,一股异样霍然攀上脊背。

    当时祭司派人去外面,宋幺儿虽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太在意。

    鼓村避世近百年,也不知道外头世道变得如何。

    能有机会出去看看也好。

    他生来就没离开过鼓村,鼓村虽然很大,但能供年轻一辈消遣的地方却是有限的。

    鼓林占据了鼓村后山的绝大部分区域,除了小时候取鼓的时候进去过,之后便再不允许再踏足。

    誓约碑界同样如此。

    宋幺儿小的时候,也冒出过去外面看看的念头,但他早在小时候,就和羯鼓签誓,擅自离村,祭坛不会让他好过。

    宋幺儿记得年幼时的自己,曾经有个玩得来的小伙伴,他们天天凑在一起上蹿下跳。

    儿童的时光总是很容易打发,对着树根地下的蚂蚁窝,都能消磨大半天的时间。

    但是有一天,他的小伙伴不见了。

    家里的老爷子告诉宋幺儿,他的同伴擅自离村,受到了祭司的惩罚,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离村?

    年幼的宋幺儿对这个词感到害怕,那是大人们为此严令禁止的行为。

    宋幺儿不明白同伴的行为,为此悲伤了好一段时间。

    但左右不过是少了陪自己玩的人,孩童的记忆,太容易被覆盖。

    长大后的宋幺,正式接触了羯鼓。

    虽然取鼓是在年幼时期完成,但那会儿还太小,不过是抱着羯鼓吃饭睡觉,并不需要额外做什么。

    但是长大后就不一样了,像宋幺儿这样年纪的同龄人,每日不是修习音律,就是和羯鼓共鸣。

    祭司当时派人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

    宋幺儿有些茫然,他想不起来了。

    离村是大忌,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

    他家的老爷子为什么没有阻止自己?

    现在祭司死的干脆,村长也抹了脖子。

    这是不是等于,提议此事的人,就是祭司?

    即便不是老祭司,拍板做决定的人,最后还得算到祭司头上。

    宋幺儿回过味儿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

    老祭司死的会不会太干脆了些?

    他自己一把年纪,死了不要紧,要是只献祭几个,村子里也能解决。

    十八个,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虽抹了零头,到底还有十个。

    宋幺儿可是知道当时派出去的人选,祭司当时只选了三人去办事。

    他就是其中之一。

    三,又如何凑得上十呢。

    对于他们鼓村的人而言,抓人不过是件轻而易取的事。

    毕竟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自身的羯鼓。

    鼓林要求他们献祭羯鼓,不过是取回属于它的东西。

    找几个没天赋的垃圾不就行了。

    即便他们人人有羯鼓,驭鼓的天赋也并不相同。

    老祭司有必要临死都不透露半分吗?

    那三个仆从破解的密语文书,真的如他们所说吗?

    宋幺儿想到此处,只觉得浑身犹如被万蚁啃食般难受。

    “你想干什么!”沈山的咆哮声将宋幺儿的思绪拉扯回拢。

    宋幺儿呆呆地看着眼前忌惮的面孔,先前还不满自己的沈山,他怎么露出这种神情?

    “幺儿,你先把鼓放下。”一道反复的哀求声送进宋幺儿的耳朵。

    宋幺儿扭头望去,那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在哭。

    为什么要哭?

    宋幺儿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凉飕飕地,就好像身体里破了个大洞。

    鼓?什么鼓?他的羯鼓吗?

    宋幺儿低头看去,一只干枯的手掌钻入宋幺儿的眼仁,五指微微弯曲着,上面的皮肤爬满了老人才有的褐色斑痕。村子里老祭司的手,好像就是这样。

    如今这只手,握着一样他十分眼熟的东西,那是他的鼓槌。

    那是他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宋幺儿捂住自己的眼睛,只有一首曲目,可以令人在转瞬间衰老。

    【百岁棺】

    这是老祭司去年新教他们的音律。

    直到宋幺儿的眼珠掉出眼眶,他都没来得及跟他母亲说些什么,剧痛席卷而来,黑暗在瞬间吞没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