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片桐彩和忍足侑士陷入了冷战。
这还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吵架。
说是吵架也不恰当,他们根本没有吵起来,只是两个人谁都不搭理谁了而已。
由于开学日在即,他们拎着行李,踏上了回大阪的电车。
电车外的景象不断往后倒退,忍足谦也坐在他们中间,有种身处真空地带的感觉。
沉闷的气氛简直叫他快要窒息了,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两个人的面色都异常平和,和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知道,没有区别就是最大的区别。
如果真的没什么问题的话,此时坐在中间的就不该是他才对。
每次三人一道出行的时候,小彩总是坐在他和侑士中间,他们有时候还会说些悄悄话不让他知道。
可这次,竟然是他坐在中间!
他刚坐下,两个人就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从开始到现在,连句话、不!连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
这不正常!
忍足谦也觉得大事不妙。
他们是吵架了吗?
他想了想,决定帮他们破破冰:“今天起得好早啊,哈哈,你们都不困吗?”
“不困。”/“不困。”
“啊,是吗……”
他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气氛瞬间又沉闷下来。
不能在这里认输啊!忍足谦也!
他们现在的关系岌岌可危,就靠你来拯救了!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打气,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新话题,再次开口道:“说起来,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入学式的时候……”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片桐彩轻轻拧了一把,他连忙捂住自己的手臂,委屈巴巴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拧我……”
片桐彩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忍足侑士还在看他手里的那本书,书页在他指间沙沙作响——从上车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本书。
两个人似乎都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忍足谦也闭嘴了。
他就不该当这个和事佬!
他一觉醒来,感觉整个世界都颠覆了,早晨洗漱的时候听见有些许争执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想来,很可能是他们两个在吵架吧。
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吵什么。
应该很快就会和好吧。
……
结果一直到忍足侑士要离开的那天,他们都没有再说过话。
忍足家早就已经搬去了东京,只有忍足侑士一个人还留在大阪。
“你要是和大伯伯母他们一道去东京就好了,”忍足谦也帮着他整理装书的箱子:“要是你和他们一道去了,现在就用不着收拾这么多东西了。”
“不过你真的不能留在大阪吗?”他嘟嘟囔囔的,“留在大阪的话,生活方面也不用担心,吃饭来我家吃嘛,我们都很欢迎你。”
“你要是去东京,小彩指不定会有多伤心呢……”
忍足侑士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行李箱,妥帖地拉上拉链,拉链发出“刺啦”的响声,盖过了他的话。
“大阪还有你呢。”他说。
忍足谦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话虽如此,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小彩更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忍足侑士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他扯着胶带把纸箱一个个封好,末了望向他:“我要去赶新干线了,搬家公司的人应该很快就到,这些就拜托你了,钥匙被我放在桌上了。”
忍足谦也看了眼时间,点点头应下:“好,你放心好了,我会帮忙办妥的。”
忍足侑士道了声谢,拎起行李便往外走。
“那个,”忍足谦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和小彩,还没有和好吗?”
他微微蹙眉,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吵架,你不说,小彩也不告诉我,我想从中调停一下都做不到……”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转过身来:“不用太在意。”
他认真地对上忍足谦也明显写满了沮丧的眼睛:“谦也,这又不是你的责任,放松点,别想那么多——调停不是你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可是你们又不是别人,”忍足谦也不赞同地皱起眉:“你是我……哥,小彩是我的朋友,我不是在管‘别人’的事,我是在关心家人的事、关心朋友的事。”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话是不好说开的吗?”
忍足侑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堂弟问的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言语像荷塘里的淤泥,渐渐烂在他心里,他有太多想要表达的东西,可他知道那些话是他不能、也无法宣之于口的。
就像缠绕在他的心上日渐攀援的嫉妒,就像在他胸腔里隐秘蓬勃的独占欲……一桩一件,没有一个是让他能够毫无顾虑脱口而出的。
多可笑啊,他在一段友谊里学会了嫉妒。
如果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个三角形,那绝不是等边三角形。
顶点与顶点之间的距离是不一样的,就像他和小彩之间的距离、就像谦也和她之间的距离。
他走向小彩需要一百步,谦也却只要五十步。
嫉妒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他呢?
如果最好的朋友只能有一个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谦也曾经臭屁地说自己是最受欢迎的人,虽然当时大家都发笑,但他们都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的堂弟就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谦也开朗热情,勇敢仗义,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他和谦也虽然不至于是极与极,但也是天差地别。
如果他在一段自己珍视的友谊里确实没有那么重要的话,他也没必要再在这段友谊里浪费时间。
伤心当然是会有的,但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从这种情绪里脱离出来。
他对自己有信心。
他勉强地勾了勾唇角:“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先去车站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
忍足谦也心里着急,却也不想耽误堂哥的行程,他忍耐着点点头:“需要我送你去吗?”
“不了,我自己去就行。”
忍足侑士紧了紧手里的带子,笑眯眯地和他告了别:“暑假的时候我再回来,到时候再见吧。”
他没有再和堂弟继续寒暄,快步离开了。
院子里的花败了不少,只剩那些月季花还在开着。
他盯着一朵淡粉色的看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从花朵上捻了两片花瓣下来,用白纸包裹好放进口袋。
一阵微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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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抬起头,隔壁楼上的窗帘动了动,一架纸飞机乘着风扑到他的脸上。
他抿着唇,展开纸飞机,圆乎乎的字映入眼帘——
“一路顺风。”
落款处画着一只气鼓鼓的小羊警官。
他捏着这张皱巴巴的纸看了一会儿,抹了好几下才把它勉强抚平,整齐地叠好后,那张纸就和月季花花瓣一起躺在了他黑黢黢的口袋里。
……
忍足侑士走后第二天,开学日就到了。
四天宝寺是一所隐在寺庙里的学校,校门很有古建筑的风格。
今天片桐彩和忍足谦也是一道来的,陪同他们来的还有他们各自的父亲。
片桐纪久举着相机,连拍了好多张相片,小彩也乖巧地配合着今天激动得像是中了一千万彩票一样的父亲。
忍足宗也望着他们父女俩的亲切互动,慢慢把视线挪到自己儿子的脸上。
“谦也,你也……”
他举起相机,指挥儿子到他指定的地点,又折腾着叫他露出一个健康的笑容,这才满意地拍下一张相片。
忍足谦也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脸颊,浑身不自在。
说实话,他和他老爸有时候实在是有点合不来。
就比如在拍相片这件事情上,他老爸的审美实在是有点夸张,他就喜欢这种“健康”的笑容——整齐地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
任由爸爸没完没了地拍了一大堆相片后,片桐彩有点受不了了。
她拉住忍足谦也的胳膊,大声地和片桐纪久道别:“爸爸,我们入学仪式要赶不上了,就先进去了!”
片桐纪久抬腕看了下时间,这才意犹未尽地说:“好吧,不过还有一点点时间,我们拍张合照吧?”
片桐彩看了眼被她拽着的小伙伴,得到对方的首肯后,便停下了脚步。
“事先说好,只能拍一张了哦?”
片桐纪久自然没有不应许的道理,他把相机交给忍足宗也,拜托他帮忙给他和女儿拍照,忍足宗也还未点头答应,相机便被忍足谦也抢走了。
开玩笑,要是让他老爸拍,他绝对会叫他们都露出那种龇牙咧嘴的笑容的!
那也太伤眼了!
“叔叔,我来给你们拍吧?”
片桐纪久无所谓是谁拍,便点了头。
忍足谦也聚精会神地给他们父女俩拍了张相片,把相机交还给他。
看着相片里被拍得格外可爱的女儿,片桐纪久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我给你和你爸也拍一张!”
忍足宗也也同意这个提议,他在儿子身边站定,缓慢而坚定地咧开嘴,露出了整齐的八颗牙齿。
好、好标准的笑!
片桐纪久大受震撼,连着按了好几次快门。
“爸爸,给我和谦也也拍一张吧?”片桐彩拉拉父亲的袖子:“我还没和谦也拍过呢,入学式的纪念相片。”
“是哦,”片桐纪久翻了翻相片:“和谦也站在一起,我给你们拍一张!”
片桐彩乖巧地站去忍足谦也身边。
四天宝寺樱花不盛,桃花却多,一阵风拂过,粉白的花瓣漫天飘落。
花瓣扑簌簌地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引得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咔嚓——”
快门的声音响起,这一刻的时间被封存在这张相片里。
要是侑士也在的话就好了。
他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