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争执
    在暗十一悉心地教导下,燕归很快便能独立跑马了,他们也到了距离湛州最近的州县,丰州庆安县。

    在路上走了近二十天,众人都有些疲惫了,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燕归便决定修整一番再走。

    庆安县是一个小县城,但是风景却很好,这里处于湛江的支流地区,享受江水的便利却没有像湛州一样要忍受它暴虐的另一面。

    整个丰州可以说得上是平原沃野,千里麦田。

    燕归刚刚学会跑马,还是兴致浓厚的时候,一个人牵着马出了客栈。

    暗十一跟了上去。

    白柒也悄悄跟了上去。

    暗十一知道白柒跟上了后,给燕归做了一个只有他能看得懂的手势。

    燕归没有管,牵着马径直往前走。

    房屋越来越少,目光所及之处越来越开阔起来,路边是绵延的绿色麦苗和偶尔出现的稻草人。

    燕归翻身上马,慢慢悠悠地向前晃着,晚风轻轻扑在他脸上,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味道好像都是绿色的。

    燕归开始提速,路也渐渐狭窄了起来。

    他身后的白柒看着人越来越远去,来不及思考会不会被发现,赶紧跑步追了上去。

    哪怕没有暗十一的提醒,燕归也感觉到了他在自己身后。

    但他一直没停,甚至还在加速。

    路渐渐的没了,但眼前却陡然出现一片广袤的原野。

    燕归直直冲了进去,被马蹄踩在脚下的草地对人来说却太高了,白柒踏进去时已经没过了小腿。

    他在草地上艰难地跑着,他知道燕归已经看见他了,开始自暴自弃起来,甚至故意踏着很重的步子。

    燕归却一直没有停也没有回头。

    白柒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委屈。

    你明明知道我在跟着你,为什么停下来等等我,哪怕回头看一眼也好啊。

    心里的情绪一直在积蓄着、压缩着,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白柒咬着牙,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最终还是眼前一模糊,忍不住了。

    眼泪夺眶而出。

    —

    燕归这时也听到了一句撕心裂肺的,带着哭腔的“太子哥哥!”

    他轻轻带住了马,转而往回走,停在了白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白柒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突然瑟瑟发抖,嗫嚅道:“太子哥哥。”

    燕归的声音很平淡:“跟上来做什么?”

    白柒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燕归看着他:“别跟我撒谎。”

    白柒心一横,道:“我,我想看看您在干什么……”

    燕归猜也知道是为了这,道:“我是不是说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你?”

    “是,但我想,我觉得您肯定一开始就能发现我在跟着,您要是实在不想一开始就会阻止我。”

    燕归也不想再居高临下地和小孩说话,显得好像他在审犯人一样,他下了马一步步走到白柒面前,道:“我要是不阻止你,你就一直跟上来是不是?明知道不可以还要做,做了还做的这么明显,你这是在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吗?”

    白柒觉得燕归那几步却好像踩在他心上,他终于能看清燕归的表情了,却发现燕归根本没有表情。

    他一下子慌了神,在燕归回头时被硬生生憋回去的眼泪汹涌直下,他一下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恼恨自己为何控制不住情绪,还要连忙解释道歉。

    “对不起太子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想我就跟上来了,我没有不把您的话放在心上,我也没有想要窥探您行踪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白柒说不下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在别人明确告知不可以的情况下去搞小动作,这是他之前最不耻的事情,但现在他自己却这么干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辩解。

    白柒眼一闭,既然无从辩解那就不解释了。

    “今日之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干了,任何处罚我都接受,还望太子哥哥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燕归看着小孩一脸坚毅,但眼泪却还在不受控制地流,能看出来,小孩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吸鼻子,但察觉到鼻涕快要流出来的时候还是猛吸了一大口。

    燕归险些被逗笑了,连忙移开目光。

    他先前倒也没有生气,毕竟干了那么多年建筑师,遇到的奇葩甲方一个比一个离谱,对物种的多样性理解极为深刻。

    但虽然不生气,态度还是要有的。

    只是没想到,直接把小孩吓成了这个样子。

    他抑制住笑意,转头看向白柒,却发现小孩果然没吸鼻子了,但鼻涕却直接流到嘴里了,他还舔了舔。

    燕归一下憋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

    白柒说完话后就屏息凝神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看见他把头转过去时以为他不想看见自己了,内心哭成了一个一百八十斤的狗子。

    现在看到他笑了,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浑身都软下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归。

    燕归也没有吊他胃口,开口道:“惩罚便算了,但下不为例。”

    白柒连忙点头:“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下次了。”

    燕归看着他一脸鼻涕眼泪加上冷汗,有些于心不忍,想给他擦擦,但是随身也没带手帕,又实在不想拿自己的衣服来擦鼻涕。

    于是轻轻俯下身来,摸了摸白柒的头发,极其自然地扯过小孩自己的衣服揩了揩他乱七八糟的脸。

    白柒一点感觉都没有,任由他祸祸自己的衣服,被草草擦过的一张脸微微泛着红,冲着燕归傻笑。

    燕归看到他这个样子,什么脾气都没了,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到正在吃草的追风前。

    “上去。”

    燕归知道白柒会骑马,国子监里有骑术和射艺课,小孩的技术应该比他高超多了。

    但无所谓,他会慢慢进步的。

    等到白柒坐好之后,燕归也翻身上去,坐到了白柒后面。

    “驾——”

    白柒随着惯性往后倒,直接躺在了燕归怀里,燕归也不和他计较,自顾自地驭着马,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挨挨蹭蹭。

    “太子哥哥~”

    “嗯?”

    “没什么,就是好怕,有一天再喊太子哥哥的时候无人应。”

    燕归无语。

    “你以后还是少看点话本吧。”

    白柒反以为荣:“那我每次喊太子哥哥的时候,都能有人应吗?”

    “通常情况下,可以。”

    “那不通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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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燕归和他扯着闲篇:“不通常就不行啊。”

    白柒失望地嘟嘟嘴。

    ——

    是夜,白柒拿出一整个客观的态度来分析自己这两天究竟怎么了。

    不仅昨天直白地去探听人家的小秘密,今天还做出这等跟踪苟且的事。

    他板着脸,在纸上认真写下了两个名字:白柒、燕太子。

    顿了顿,将燕太子改成了燕归。

    人物关系:好友知己、对立国质子和太子。

    主要事件:燕归有了小秘密不告诉白柒。

    他在好友知己处往下拉了条线,思考着写下: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之间要有分寸感。

    然后在对立国质子和太子下也拉了条线,写上:明哲保身,多听多看不问。

    白柒沉默良久,这道题他好像不会了。

    他的笔在朋友知己上悬浮好久,落下,写道:白柒对燕归产生了占有欲,模糊了友人的私人边界,致使友人产生情绪,好在友人大度善良,原谅了白柒,但下次绝不能再犯。

    他在绝不能再犯上画了个圈,给自己手动加了个重点。

    —

    第二天他们出发的时候,白柒脸上恢复到了往常的阳光灿烂,他照旧蹭到燕归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燕归照旧打算出去骑马了,他拉拉白柒的衣袖,轻声道:“小白?”

    白柒松手了,但不忘一句叮嘱:“太子哥哥早点回来哦。”

    燕归应了。

    他骑在马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白柒,不觉笑了笑。

    是不是小白是萨摩耶的专属称呼啊。

    小孩真的好像一只小狗狗。

    快乐真诚,乐观勇敢。

    最主要的是,还不记仇。

    哪怕让他伤了心,第二天还会开开心心地蹭着你打滚。

    ——

    按照流程来看,他们在到湛州前就应该通知知州来迎。

    但燕归想体验一把微服私访的感觉,他们就没提前递消息,一群人径直来到湛州今年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湛江主流南岸大堤。

    也是大学士殉国的地方。

    南岸大堤已经基本修筑完成了,南岸的那些百姓也已经都迁回来了,现在就和折子上写的一样,在官府的帮助下,百姓们努力重建家园。

    看着已经建起大半的房子和一排排的窝棚,燕归暗自赞了一声古代的办事效率也是很赞的,然后凑近前去看,发现划出的各个地块村庄都有人在做消杀工作,也有人在村口搭建了铺子,放粮济民。

    燕归走过一遍,觉得微服私访的瘾也过了,而且确实是没有看见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带着众人走到新建好的南岸大堤前,开了一壶从燕京带过来女儿红,缓缓洒在地上。

    身后的众人举着酒杯,同样将酒洒在地上。

    燕归开口:“今日此祭,以表敬意,愿逝者安息。”

    气氛有些沉重起来。

    燕归看着眼前的滔滔江水,它们现在很乖地被河堤束缚着,给这个地方带来丰收和希望,而一个多月前,也是它,给这片土地带来灭顶之灾。

    身后,是百废待兴的家园,身前,是涛涛的江水和同僚的英灵。

    此时燕归不知道的是,这条河水中的生命,比他知道的要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