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丹砂。
查遍了福庆所有的饮食衣物药物,没有丹砂。
太医局令一脑门白毛汗,战战兢兢:“官家、圣人明鉴,丹砂乃是苦寒大毒之物,我们如何敢给公主使用?!”
孟钱追问:“真的从来没用过?”
太医局令来之前便已经详细检查过,所以此时说得果决:“愿以九族性命担保,从未用过!”
孟钱定定看他两眼,忽而转头对着赵煦:“开棺吧?”
赵煦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的棺?”
“惠国,莘国,邓国公主,成王,惠王,唐哀献王,总之,每一个在皇宫里早夭的孩童的尸骨。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是死于丹砂中毒!”
“你,你说什么?!”
惊叫的是朱怡,“你要开我女儿的棺?他们已经歇下这许多年,你如何舍得打扰他们安宁?!”
“幼儿易夭折是不错,可是民间孩童无病无灾尚且能活得六七成,富贵人家照顾精心,八成子嗣都能平安长成,缘何皇宫孩童竟然十难存一?福庆之死绝非个例,以往历代死亡的孩子呢?是不是也因此而死?小娘娘,你便不想给你的女儿一个公道吗?”
“不行!”朱怡摇头拒绝接收孟钱的劝告,“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们了,绝不能再打扰她们!”
孟钱跳过朱怡,直接去劝一言不发的赵煦:“大娘娘并非苛刻之人!列位皇后妃嫔都是端淑贤良,历代宫廷平稳安静,并无唐朝后宫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人手段!既然不是有人下的毒手,那这些孩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宫里的孩子远比外头的孩子死得还要多?”
可赵煦看着朱怡,态度居然渐渐迟疑。
朱怡对赵煦说话什么时候这么管用了?
孟钱只能再下猛药:“如今孩童死因很可能已经水落石出,你还要承担是欺凌孤儿寡母得国不正,而遭业障报应的流言恶名吗?”
赵煦神情耸动,他掌握汴京小报,自然知道市井之间多有流言,说皇宫孩子养不住就是因为太祖是欺凌孤儿寡母上位,所以遭了报应才要断子绝孙。
如今孩子皆是中毒而亡虽然离奇,但好歹是人间事,与因果业报无关。
但前面还有一个拦路虎。
朱怡不管孟钱说什么,固执地张开手臂挡在孟钱前面,宛如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就一句话:“不行!”
孟钱差点忘了,朱怡的性子是执拗的,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在孟钱大逆不道地建议赵煦上点强度的时候,苏辙竟然大礼参拜,一意力谏:“官家,开吧。”
孟钱觉得苏辙疯了。
孟钱敢劝赵煦一个古人开自己兄弟姐妹的棺,仗得就是赵煦五年等待已经证明了他情深不悔,他们是爱人是亲人是自己人,这话她能说,便是赵煦生气回头还能转圜。就算万一事有不谐,孟钱背后有现代的一个研究所作为依仗,可进可退。
所以这话她得说,也只有她能说。
但是苏辙来自赵煦厌恶的旧党文人,还是个外人,外人敢插手私家事,你是真不怕回头被迁怒拿你撒火垫背啊?!
苏辙膝行拉住赵煦的袍脚焦急万分:“眼下最重要的并非历代夭折的宗室,而是官家您啊!”
在皇宫长大的孩子都中了毒,那赵煦呢?他自幼身体也不好!而且历代宋皇全都死的早!
苏辙是不遭赵煦喜欢,但苏辙知道赵煦是个好皇帝!
要是换一个皇帝,也许他能起复,但是别的皇帝能有赵煦好吗?他历任四朝君王,于民而言,赵煦就是最好的一位。
朱怡愣住了,牵扯赵煦,她便不敢再阻拦。
赵煦,才是她最重要的孩子。
赵煦当即下令:“传谕宰执,命大理寺,御史台即刑部协助皇后调查公主中毒一案!”
此事传到前朝,尚书左仆射章惇第一个蹦出来跳脚:“安能屈居女子之下?”
“孤若不在,后宫之事,尔等焉能放手施为?”孟钱人未至,声先至,全副仪仗摆开,先声夺人,“章相公是又对官家旨意不满吗?”
章惇气鼓鼓冷哼一声:“不敢!”
孟钱冷笑一声:“不敢?章相公都敢让官家废黜宣仁太后,使官家悖逆人伦,他日无颜再见英宗皇帝了,还有何不敢吗?”
章惇是新党,铁杆新党。
故而在高滔滔执政那几年被打压得挺惨,赵煦亲政后立刻便重用了他,他也不负众望,一方面改革政绩斐然,另一方面对旧党大开杀戒。
但蔡确已被废黜,蔡卞也因蔡京之事官声大损,再也不可能登阁拜相,如今闲置许久,刑恕更是早早被斩,章惇在朝中独木难支,倒是没有历史上的权倾朝野,便是新旧党争之间的报复也远没有历史上激烈。
他只能把苏轼撵到惠州,让苏轼安安生生又挖出一个西湖,把苏辙轰到汝州吃土,让苏辙结结实实治理地方三年,得民流泪相送数十里之官身,还建议赵煦废了高滔滔宣仁太后的庙号,眼瞅着就要报复到高家身上。
昔年高滔滔的担忧应验了,可她原本留着以备此事的孟钱却走了。
而当时赵煦被章惇精心挑唆,还真动了火气,可最后,却是一个高滔滔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劝住了赵煦。
是朱怡。
在孟钱撒手远走,孟彦君有心无力的时候,居然是朱怡劝住了气头上的赵煦,高滔滔从未苛责她们母子,曾经的惩罚她也心服口服。
赵煦冷静之后十分感慨,且骄傲。
满宫都觉得朱怡蠢笨,可她是一个真正诚实且善良的女子,有着值得人敬佩的道德。
并且重用了刘尚儿。
以朱怡的智商,他当然知道这事里谁才是让他免于无颜见先祖的功臣。
以及刘尚儿因为此事窥破孟彦君和孟钱的差别,暗中要替她的孟姐姐除了那个占据她身份的妖鬼。
章惇当时便是被宣仁太后贬斥,恨得牙根痒痒,硬邦邦道:“自古以来未闻外臣听皇后任用之事!此事不合常理,请圣人自重,退守后宫,勿令重演武吕之祸。”
“殷商便有王后妇好身兼祭祀带兵出征,亦是商王武丁重臣,率行百官之首。章相公还是得在金石之学上多下些功夫才好满口自古以来。”孟钱嘲了他一句才疏学浅,顿时脸一沉,“章献太后,宣仁太后俱是女子之身效和熹故事,亦能守土安民,孤听令行事有何不可?章相公这般忌惮,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畏于私仇?还是要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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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劝谏君王,废黜于孤,另立新后吗?”
章惇脸色大变!
当初刘尚儿敢直接把孟彦君押入宫正司背后便有他的出力,但她怎么会知道?
孟钱冷哼一声:“你是想问孤如何得知?”
不管宫中是非如何,在外人眼中,孟钱这个皇后可是高滔滔立的,于是章惇便把孟皇后当成了宣仁太后一党,处心积虑念念不忘也想一起报复了。
但是孟彦君以前从未跟章惇打过交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只能咬死不认:“圣人要插手朝政,又何必空口污蔑?”
“你说孤冤枉你?”孟钱早就备好了证人,“尚儿!”
刘尚儿默默出列,蹲身行了一礼。
章惇仿佛被利箭正中眉心,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个原先还在对她喊打喊杀的尚书调教得这般俯首帖耳?
既然刘尚儿供出了他,那他便怎么狡辩都没用了。
“章相公身居庙堂之高,宰辅之贵,还是给自己留些体面吧,莫要让孤将汝插手后宫铁证公之于众了。”孟钱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还有何人不服?”
阁中鸦雀无声,战斗力最强的章惇都被斩于马下,其他人便不愿做这个出头鸟了。
孟钱满意了:“章相公劣迹在先,此时他便不宜插手,诸位可愿遵官家旨意,与孤调查公主之死?”
“臣等,遵旨。”
依着赵煦的名单点了三司首脑,并引进来一个人。
“苏学士?”
章惇脸都黑了,果然孟钱得把苏辙弄回来!
“苏学士多历刑狱,又是陪同开棺验尸,此时案情他最了解,便一同协查,可有意义?”孟钱牢牢盯着章惇。
章惇嘴唇蠕动,但是看到她身后低眉顺目,偶尔一抬眼间对孟钱满是仰慕的刘尚儿,自觉被踏入孟钱的陷阱,便多说多错。
“既然如此,与此案无关的各位便先请回,待案情水落石出,定让诸位明晰前因后果。”
孟钱下令清场,果不其然看到章惇对着御史中丞黄履使了个眼神。
这位也是铁杆改革派,章惇的党羽,有他在章惇对案情便有一定的掌握,以防此事失控。
果然搞党争的人心就是脏,孟钱心中翻了个白眼,说道:“官家既然让三司同查,便是要查得光明正大,查得堂堂正正,查得心服口服,断了宫内宫外的无端揣度和流言蜚语。诸位,可明白?”
“明白。”孟钱凶悍,诸君只得避其锋芒。
苏辙接着搭架子:“圣人这般笃定,可是已经有了方向?”
“有。”孟钱狠狠点头,“孤发现此事端倪,便是因为德康所在栖燕阁并无暖阁,而坤宁宫暖阁完备,德康与福庆吃用俱是相同,唯有住处不同,孤怀疑此事关窍正在住宅。”
“若依臣揣度,这般毒物在皇宫百年,戕害历代皇子王孙,绝非人力能及。”苏辙沉吟,“娘娘打算怎么查?”
“福庆生前居于坤宁宫,定然脱不开关系。”孟钱道,“就算是把后宫都拆了,也定要找出端倪来!”
黄履顿时感谢赵煦把孟钱派来一起查案。
要是没她,谁敢把皇后娘娘正位的东宫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