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虽然陈旧却妆点得富丽堂皇的宫殿逐渐被拆成一片废墟,屋内的摆件都被挪出来由太医局一一验看是否有不不应该存在的事物,一切都是那般坦坦荡荡。
孟钱当然不怕,刘尚儿前两天刚搜过一次宫,但凡有些不应该在的玩意都得被她抄拣出来,那是真的没找到,现在拿出来的东西也是真的干净。
侍女宫人都被挪走,黄履还是头一回被放入后宫,吃惊得看着大兴土木的孟钱,这就是死了女儿疯癫成魔的皇后吗?
连后宫都能拆啊!
孟钱就站在拆迁大队施工场地之外,简单围了一个防止扬尘的纱幕,听工部侍郎和将作监讲解从库房里搬出来的带着一股尘封霉味的图纸。
“圣人,坤宁宫一应修缮俱是按照昔日成规而来……”
孟钱发现将作监额头不停冒汗,都这个天气了,他有这么热吗?
当即断喝:“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这里面真的有丹砂?”
“娘娘明鉴!”将作监眼见瞒不过去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以丹砂防治蛇虫鼠蚁,乃是昔日建造宫殿的成规啊!不止是坤宁宫,满宫宫殿都是这般修建的!”
孟钱拍案而起:“不止坤宁宫……你是说福宁宫也是如此?!”
将作监已经只剩磕头的份了,再不敢应答。
“快去把官家、太后、太妃都请出来!那屋子真的不能呆了了!”孟钱狠狠瞪了他一眼,喊刘尚儿去请赵煦,“让六尚局查验图纸,但凡修筑房屋时用过丹砂水银的屋子都先空出来,宫人们先腾挪到未曾使用过的屋子居住,待查明真相再返回住处。”
苏辙扑上去查看,素来爱惜古书的他竟然一时控制不住力道,陈旧的丝帛图纸已经脆硬,抖出裂纹,可还真就在其中找到了使用丹砂水银的定例!
宫中等级森严,用料用物皆是按品而定,尤其是丹砂水银这般贵重的物品,一般的宫人还用不起,唯有等级越高的宫殿使用才最多。
其中用得最多的,自然是皇帝寝宫,福宁宫!
此时苏辙等文臣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个念头:难怪宋朝皇帝一个比一个短命,没有一个能活过六十岁!苏轼六十了还在惠州挖了个西湖呢!
孟钱环视一圈低头不语战战兢兢只觉得风雨欲来的各位达成:“以前难道真的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个问题吗?如今汴京城中兴建房屋,早已不用丹砂了啊!”
苏辙被推搡半天,硬着头皮出来劝解:“圣人,丹砂昂贵,价格尚且超过白银,寻常百姓用不起的。”
这样的理由蒙不了孟钱:“便是王侯将相的房屋也已经不用了!昔年抄了蔡京的七重天,都以金饰墙面,难不成还买不起水银吗?他的宅邸为何不用?!还有你们,你们府上如今还有用丹砂吗了?”
众人硬着头皮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这个火药桶。
“挖到了!”正在挖土的工匠队伍一声吆喝,旋即有人捧了一片颜色异样赤红的土壤过来,仔细翻找,其中还混着些银白的颗粒,闪烁着银波水光,煞是好看,“圣人请看,这便是埋在土里的朱砂和水银。”
孟钱看着面前的证据确凿:“这么快就挖出来了?这层土埋在哪里了?”
工匠此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件好事,又不能不回答:“就在火龙道的下方。”
既然是放蛇虫鼠蚁的,自然不必深埋地下,与众人的起居之所,只隔着薄薄几层木板和土壤罢了。
原来致命的毒物一直就在他们脚下,伴随他们生活了数十年,在这座皇宫里存在了百年!
孟钱今日非得刨根究底了:“给我去查一查,到底是何时开始不用丹砂,外头的王公府邸亲王宫阙,到底还有没有用丹砂的?”
亲王府邸有规制,也是工部修建,图纸都是现成的,明明白白写着,新建起的王侯府邸早早都已经用了新的样式,新的技术。
只有皇宫,一代接着一代用着原本传承自五代的蓝图,从不变动。便是每一次修缮,也要往地基里填入更多的丹砂水银。
便是赵煦听到这个结论也是呆愣许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又问:“为何位分高的妃嫔养育的孩子容易夭折,位分低的反而平安些?”
朱怡多年心事被一朝揭开,失态得追问:“我封婕妤生的官家,淑寿如今都还好好的,怎么封了昭容、贤妃,生下的孩子都没了呢?”
孟钱:“因为升了昭容晋了九嫔才烧得起地龙,用得起暖阁!”
地龙暖阁造价高昂,使用靡费,便是如福宁宫、坤宁宫这样的宫殿,也只有主位起居之处才有那么一两间。皇宫里的孩子珍贵,孩童更是轻易不会离开暖阁。
孟钱解释:“这些丹砂埋在土中便是为了防治蛇虫鼠蚁,贴着地龙的管道铺设,地龙烧起时的热度蒸腾起极为微量的丹砂被居住在其中的人所吸附。皇宫不缺柴薪,一年中便有一百四十余日都烧着地龙,这些丹砂便日复一日侵入居住其中之人体内。若是大人还好,身强体壮,可婴儿娇嫩,如何承受得起这般毒害?皇宫孩儿十难存一,能平安长大的都是十里挑一的健壮孩童了!”
“我的儿,我的儿啊……”朱怡呆愣片刻,忽而揽着小儿子赵似大哭起来,“幸好你没事啊!”
向青意的神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当时朱怡生产,是向青意照顾得孕期与月子,前后小一年朱怡的院子都是向青意负责的,她做事素来妥帖更不会苛待妃嫔,火龙更是得烧得旺旺的。
而向青意撒手之后,再给朱怡照顾,她秉承着一惯的虐待自己绑架他人——勤俭节约,于是地龙便渐渐不烧了。
是她的节俭苛待,救了赵似一命啊!
所以此时朱怡哭得涕泗横流,倒是让向青意脸上挂不住了。
孟钱低声告罪:“大娘娘恕罪,小娘娘是劫后余生,一时失言,有口无心的。”
向青意摇头,经过朱怡给高滔滔求情那事,她也知道朱怡的本性极为善良,二十年相处也早就习惯了她那张嘴,自然不会苛责。
她在想的是她早夭的孩儿。
她也曾先后诞下一子一女,俱是早夭,原来问题便出在这地龙暖阁之上!
和还要靠生子攒位分的朱怡不同,她一入宫就是皇后,长居坤宁宫,从不缺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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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也是常年烧足一百四十日。
满后宫中毒性最大的,除了皇帝的福宁宫便是皇后的坤宁宫!没有孩子会养在福宁宫中,却会养在坤宁宫中啊!难怪大宋百年,竟无一皇后能将子嗣养育成年!
素来沉稳端庄的向青意脸上似哭似笑,块垒在胸,擂上几拳都不解恨!
孟钱转移话题:“娘娘,眼下要紧的是请太医们前来诊治,到底中了多少毒物。”
满皇宫里按年岁算,就她用暖阁的时间最长,最久!
“对对对,这才是要紧事!”朱怡一脸焦急得拉着赵煦的袖子,“官家,官家你呢?”
赵煦温声宽慰母亲:“小娘娘放心,我这不都好好得长这么大了吗?”
“对对,这样的毒你都扛过来了,一定有天神必有,平平安安。”朱怡合十祈祷,完全顾不上向青意神情越发难看。
丹砂中毒隐秘且不易察觉,太医局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有一个模糊的判断。
宫中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些中毒,但剂量微小,成年人怎么也得用上十年才会有明显损伤。
只是孩子们却不大好,而完全健康的那个,居然是赵佶!
陈太妃位分太低,分到的住处水银埋得少,而暖阁更是从来没有的东西。
孟钱盯着面前这份结果,当真有一种呗天命所归的束缚,顿时生出一把火把这张破纸烧了的冲动。
可惜太医局满皇室得查验身体,瞒不过去啊。
历任工部尚书和将作监跪在大殿之外请罪,宰执们在班房劝谏天子。
和他祖宗不一样,赵煦亲政五年,大臣们都知道赵煦下手是真的狠,也是真的敢杀人!
“官家,此事工部着实不知情,也绝不敢毒害官家啊!”章惇觉得工部实在是冤枉,这图纸已经用了百年,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藏着致命的武器?
“朕就想问,这百年来当真无人发现宫殿这般建造不妥吗?!”
章惇无奈叹气:“宫闱秘事,如何敢多言?不过就是萧随曹规。”
“萧随曹规,便能险些弄得赵家断子绝孙。”孟钱直接闯了进去,把手上太医局的奏报拍在赵煦桌子上,双手闲闲抱胸,“哦不,不是险些,是已经断了一支了。仁宗皇帝的子嗣不就是尽皆夭亡吗?哪怕是福康公主,也仅终年三十一岁!”
孟钱盯着章惇,冷笑一身:“不过就是尸位素餐,得过且过的颟顸无能罢了!”
章惇气的怒发冲冠:“圣人,此地乃是前朝!安能容后宫女子踏足!”
赵煦看孟钱替他骂出心声很爽,却不想她被人骂,当即怒斥:“够了!今日若不是皇后坚持查出此案,不惜拆宫为证,你们还要朕吸多久的毒雾!”
宰辅顿时不敢再捋赵煦的虎须。
毕竟现在中毒的是赵煦他自己啊!
谁要跟一个受害者讲道理,尤其是这个受害者还掌握了最高审判的最终权利!
黄履急忙上来替章惇转圜:“按律,建造宫殿一干人等俱有谋害君王之罪,俱当诛除九族!”
诛九族啊?
孟钱抖了一下,那得死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