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扑火(1)
    高三生几乎没有寒假,这是不约而同的共识。

    春节刚过,春寒仍料峭,每天从温暖的被窝里起床都需要做会儿心理准备,然而高三下学期早早开学,能赖床的日子不过短短十天,一晃而过。

    刚开学就发现往常新学期新气象的标语黑板报之类,在高三下学期也统统没有了,做题想考好大学的,一如既往的刷题批改刷题批改,一尘不变的死气沉沉。

    也有些人索性破罐破摔在课上呼呼睡觉,或者干脆辍学懒得来学校,反正人生有人兜底。

    唯一算得上有趣的新鲜八卦,就是听说沈老师上学期期末丢失的高定项链似乎有了点眉目,怀疑是被人偷拿了。

    也有流传说是学生偷的,更有甚者传言说那是沈老师情夫送的项链,正牌老公撞破后恼羞成怒给扔了,编得像模像样,当天中午就被请进校长室,又嘻嘻哈哈地从校长室里出来。

    眼看流言愈演愈烈,作为当事人的沈老师也气不打一出来,但那几个刻意传流言蜚语侮辱人的,偏偏又是学校里的刺头,退学也不能让他们退,没人治得了。

    故沈老师这段日子每天来上课都愁眉苦脸的,一些属于年轻老师特有的清澈和宽容在渐渐消失。

    这天周五,语文课临近下课时分,她把厚厚一沓资料拍在讲台上,嘭一声,睡着的几个人都瞬间惊醒,茫然抬望四周。

    沈老师面容严肃地扫视台下一周,道:“我丢的项链很贵。”

    “作为学生,你们的前途也很贵,然而最珍贵的是一个人的品行道德,我真诚期望你们的道德能够一直珍贵,而不是为了点眼前利益就可以舍弃掉它。”

    “无论是偷盗还是恶意传我的谣言,记住逃避没有用,善恶到头终有报。”

    说完过了片刻,看似严厉威胁的话语却兴不起一丝波澜,台下仍旧置若罔闻,睡觉的睡觉,喝水的喝水。

    最后的五分钟过去,下课铃打响,她失望至极地抱着资料蹬着高跟鞋出门。

    几个学生从椅子上起身伸懒腰,毫不在意地闲唠:“沈老师最近好凶啊。”

    “换你你不凶,听说那项链一万多块呢。”

    “不会真有人蠢到偷项链吧,那可要坐牢。”

    “怎么可能,还是想想拿项链不会真是情夫送的吧,毕竟沈老师年轻貌美哈哈哈。”

    陈岁安的声音弱弱响起:“哎你们不觉得吗?听沈老师这语气,估计是真有人偷了,罪犯估计还在我们班。”

    热切的讨论瞬间安静。

    许多道视线不约而同地匆匆扫过后排,不着痕迹地在某些空座位上流淌而过,几乎是心照不宣。

    陈岁安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整个人滞在那里。

    李轩玉赶紧刹住话题:“不聊这个了,反正是沈老师的项链,找不找到的管我屁事。”

    李轩玉的小跟班们又跟着窸窸窣窣起来:“最近你们发现没?娘娘腔读书读得好认真啊,上次还见他像条狗一样拿卷子去办公室问问题,老班那个壁灯哪里肯理他呀。”

    “是不是她妈没客户了没钱了?哈哈哈哈。”

    在意识到有可能是潘刑那几个人做出的事情后,看热闹的兴奋偃旗息鼓,话题转移,照例回到班级底层的身上。

    韩思写文言文的笔尖微顿,她偏头,余光看了眼从云舒,蜷曲的脊背紧贴墙面,孤僻得像是要融进灰墙里去。

    他桌前就是明窗,暖阳刺破云霄,光芒如耀。

    距离高考还有五个月。

    也许是离冬至也就过去了不到两月,太阳还在南半球徘徊的缘故,韩思刚从食堂里吃过晚饭出来,天色就已经是昏昏沉沉的,唯有零星的晚霞还残留在天边。

    照例向学校的北门走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看,是刚和她那几个‘朋友’吃过饭分开的陈岁安。

    她哒哒哒跑过来,眼里是期待:“我今天也要去北门坐车,一起走吗?”

    盛情难却,韩思点头。

    “你说那偷东西的人会不会被抓。”

    韩思认真思忖:“会吧,如果沈老师报案了的话,偷窃一万多元的贵重物品足以立案了,就是不知道潘刑的家里人能不能把他捞出来。”

    “你也觉得是潘刑吧,我也觉得是,他前科太多了,要不是他偷的才奇怪呢。”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临近南大门时,韩思倏然脚步停顿。

    陈岁安目光跟着看向门卫室,皱起的眉头迅速松开,语调愉快:“你不认识吧,那个老人是从云舒的爷爷,之前一直传闻说重病的。”

    韩思微微讶然:“看上去已经痊愈了吧。”

    陈岁安也在替从云舒开心:“我妈说,他恢复得很好,但还是要注意心脏,不能受大刺激。”

    那老头已经上了年岁,脊背似乎无法克服重力而佝偻向地面,皮肤黑黄又粗粝,蓝衣布裤,脚上更是要着老土的黑色布鞋。

    与身边走过上下打量窃窃私语的学生截然不同,犹如有条分界线,却又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见从云舒出来了,老头精神奕奕地走上前两步,又被保安横手拦下。

    老头不甘示弱,嗓门颇大:“孙儿!孙儿!”

    从云舒先是惊讶,接着脸上立刻浮现显而易见的窘迫,他受不住周遭在一老一少中来回探寻的视线,他们毫不避讳地低下头交头接耳,眼里闪过轻蔑,脸皮似乎在言语里踩踏出脚印。

    唯一算是庆幸的,是潘刑为首的那几个还留在学校厕所里烟雾缭绕,他还不至于当面难堪。

    他快步走上前,匆匆忙忙道:“你怎么来这!”

    “翅膀硬了都敢责怪我了!”老头用力挺直腰板,奈何到底佝偻不是一两天,但他语气还是老硬板了。

    “医生说我要下床多走动走动!这样才能恢复得更好!我来看看我孙儿,接我孙儿回家!”

    “回家回家。”周遭窸窸窣窣的碎语仿佛即将喷涌而出,要把他难堪的现实都抖露给老人看,他害怕又恐惧,着急忙慌地拉着老人想逃离这里。

    老头的眼睛浑浊,瞳孔却很亮,他突然面朝韩思的方向招手:“哎!那姑娘是不是陈胜男家的孩子,叫陈岁安的!你们一个班对吧!”

    “没想到还记得我。”被叫到的陈岁安也兴奋招手回应:“从爷爷,是我。”

    韩思趁他们叙旧聊天的功夫,刚想从边上的缝隙溜走,结果也被叫住了。

    也许是在孤单的病房里呆久了,老头自来熟得可怕:“你这姑娘长得真秀丽,你是陈岁安的好朋友吧?”

    感受到陈岁安紧张的目光忽然投来。

    韩思没犹豫就点头:“是的。”

    “好朋友好啊,小妮子你也对我们家小云多担待点儿好不好啊,他脾气随我,坏得很还喜欢告状,我知道你们都很讨厌这种打小报告的……”

    陈岁安猛地拉了拉韩思的袖子。

    韩思看见同班级的几个男生故意凑近,又站在老人的背后停下,他们频频向这里看来,嘻嘻笑笑,推推搡搡,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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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云舒脸上的惊慌失措几乎藏匿不住。

    他似乎将他爷爷隐瞒得很好。

    但只要现场有任何一个人说些什么,这场善意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韩思语气平静:“从云舒人挺好的。”

    确实是这样,所以被欺凌才会显得格外可悲。

    没有被刻意压低音量的这句话,以至于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几个男生在刻意模仿嘴形,就像一场默剧表演,不出意外他们在鹦鹉学舌那句“从云舒人挺好的。”

    从爷爷舒了口气:“你们都这样觉得啊!那就好,那就好。我生重病他还去替我筹钱呢,我还担心小云在学校里因为那个臭脾气……”

    从云舒几乎是脸红透了,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你能不能不要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结果老头又从他那灰布包里掏出了一大袋橘子,个个呈油亮的橙色滚圆,“尝尝这橘子,我从乡里头里带回来的,老甜老甜。”

    推脱不过执拗的老人,陈岁安自然不用说了,就连韩思都手中书包里全被硬塞了非常多的橘子,对从云舒爷爷的脾气有些傻眼。

    “……谢谢。”

    “这东西哪里都能买到!”

    “这能一样吗?乡里都是我自己种的!现在城市里的都是食品添加剂,我这是纯天然的。”

    “橘子能有什么食品添加剂?!”从云舒总算找到了赶紧赶走爷爷的办法,“赶车了快点,还有五分钟车要到站台了。”

    “哦哦好!好!”从爷爷想到自己走得慢,也可能是听懂了从云舒的言下之意,他掏出两个橘子重重地放在从云舒的手上,又收拾折叠好空空的布包,“还有两个小云吃,走吧,我们回家去!”

    趁爷爷在前头走,从云舒转头,他猛地回身鞠了一躬,即不标准又很拙劣,但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

    临走前,他还好心提醒了下:“那个……我爷爷种的橘子很酸,特别酸,陈岁安你应该知道,你们扔了就好。”

    陈岁安深有同感地点头。

    从云舒一走,她又叨叨,有些后怕:“幸好今天潘刑那几个为首的男生,不然……”

    “不过沈老师也说善恶到头终有报,真希望报应快点来,把潘刑抓进去,最好多抓几个,这些带头欺负人的统统抓进去。”

    刚那几个挤眉弄眼的男生走没影了。韩思轻声回道:“希望吧,不过离高考也就不足五个月了。”

    “是啊只有五个月了,现在从云舒都这么认真学习,我也得努力学,今晚多刷一套题!我要考出这里!”

    晚霞早已彻底浸没于地平线,夜幕笼罩,但月色皎白。

    和陈岁安分开后走去车站的路上,没料想再次擦肩而过那几个男生,他们刚想嬉笑搞怪,韩思先一步竖中指轻声回骂句“臭傻*”。

    几人张牙舞爪的,作势要打人,韩思毫不退让地回瞪,僵持片刻后他们撂下狠话悻悻作罢。

    十分钟后站在冷风里等车,回过神来,她猛然惊觉自己可能是和零零零待太久了,性格脾气潜移默化地受了不少的影响。

    无论是研学旅行中半夜溜出酒店,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被侮辱就反击,都是曾经没想过的事情。

    忽然想起得到从云舒和陈岁安一致认可的酸橘子,韩思狐疑地剥开橘子皮,“有多酸。”

    橘肉入嘴的瞬间就呸呸呸。

    真想让嘴欠的零零零也尝尝。

    但他吃不到。

    算他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