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扑火(2)
    回家照例登上游戏,习以为常地抱着试卷找个空草地坐下。

    零零零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突脸杀,然而对他那种人掉以轻心的后果,就是今天他竟悄无声息地从身后绕出来,吓人程度更胜一筹。

    韩思握笔不稳,试卷被尖锐笔尖戳破一个大洞,待提起来的心脏落回胸腔,她怒瞪零零零一眼,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从云舒爷爷那酸到扭曲的橘子,欠兮兮的零零零也真该尝尝。

    但游戏的味觉系统没出,他尝不到。

    算他走运。

    零零零却歪头疑惑问道:“你生气了?”

    被如此反问,韩思更是气笑了:“没生气。”

    “由瞪眼,皱眉,嘴巴紧闭,脸色偏红,肌肉紧张等等外在因素综合判断,你生气的概率大于百分之九十二。”

    这一板一眼的语气,倒是让她第一次看出来零零零真的是个由程序组成的NPC。

    韩思索性放下笔,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零零零似乎在认真分析:“根据过往的经验判断,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概率是你脸皮薄胆子小,被我吓到后恼羞成怒。”

    韩思没忍住用笔杆戳戳零零零的额头,他既不闪躲也不眨眼,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韩思。

    韩思被盯得都不生气了,反倒开始担忧:“喂零零零,你不会系统坏了吧?”

    系统坏了……

    “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是她本身心情不好……”

    韩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没来由地想到一个一直被有意无意地忽视的事实。

    零零零是NPC,无论是系统迭代更新,还是卡bug被管理员删除,等等等的不可抗力因素太多了,这预示着迟早有一天他会在任何一个平凡的日子,彻底消失在漫漫数据库里。

    如果这平凡的日子是今天的话。

    惊觉的瞬间,心跳倏然停滞,不安蔓延四肢百骸,眼前人有着完全熟悉的外表,却陌生得心惊胆战。

    能确定他不是零零零。

    她语调有些不稳:“你是?”

    对面没有回答,只是眨眨眼,口中的分析没停下过:“根据过往经验判断,当汉斯小姐出现百分之三十以下的怒气值时,可以选择继续调侃,她会气呼呼的很可爱——”

    戛然而止。

    对面这位‘零零零’话音未落,身体突然分解数据组成的碎片,眨眼间就消散。

    又一个零零零从树后走出来,少年指节捂嘴佯装咳嗽:“咳,果然这技术刚推出,既不好用也不成熟还智障,一眼就被伟大的汉斯小姐识破了。”

    坐在草地上的韩思猛然抬头,恰巧和正在打量自己的零零零撞个正着,少年眉尾微挑,似乎有些愕然:“你不会以为我真变成那弱智鸟样了吧。”

    视线交汇,韩思率先别过头。

    气得牙痒痒。

    “……《仙缘》的新功能,玩家能定制个仿真机器人出来,我就是想测试看看能仿真到什么程度,最好能让他代替我做那些个枯燥的记录数据任务,但前提是不被其他玩家发现。”

    肩膀被衣料轻擦,零零零边吐槽边在身边紧贴着坐下:“思来想去最熟悉我的人就是你了,没想到这技术烂成这样也敢推广出来,两个回合都撑不住就暴露了。”

    韩思低头,长发落在脸侧正好能掩盖神色,她拿起草地上的试卷,想着移开些距离。

    脸颊上却突然有奇怪的触感,抬眸猝不及防见少年满眼的认真,修长的指节微曲,指腹轻揉上脸颊,似乎在擦拭走什么东西。

    “对不起。”他正色道。

    几个呼吸后,韩思无情甩开他的手:“我脸皮薄胆子小。”

    零零零不敢吱声。

    但他又哪里是能按耐住性子的人,也就是静默五道选择题的功夫,衣料衣料之间摩擦,窸窸窣窣,好听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透着点小心翼翼。

    “第三题错了,再解一遍应该能看出来。”

    韩思视线移回第三题,余光和光明正大盯着自己的零零零撞个正着。

    她想装作没看见,但实在耐不住视线之炙热,想着他肯定有要事要说,便放下笔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零零零唇角微勾,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好奇:“你觉得刚刚那个人机帅还是我帅?”

    “……”

    她就该把酸橘子塞进他嘴里。

    潘刑也就安分了第一个月,第二个月上来听说被他爹妈从酒吧拉回来暴揍过,勒令他迟到早退被发现一次就打一次。

    他带着重重的怒气进班级,就知道大事不妙。

    韩思毕竟之前也得罪过他,无法幸免于难,勉强安稳了不足三个月的日子结束。潘刑此次更加变本加厉,一走在他前头就要被恶意猛推,考试试卷也不翼而飞,最后在垃圾桶里被翻到。

    他那跟班上周刚被韩思竖中指骂傻*,今天立刻报复回来掐尖嗓门阴阳怪气:“大学霸试卷怎么丢垃圾桶了?”

    韩思虽然气,但除了当作没看见也别无他法,因为潘刑和虚张声势的不一样,他是真的会下狠手打人。

    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幸好这张卷子的错题她心里有数,老早核对订正完了。

    学霸还有个好处,就是老师也不查她的试卷,不至于狼狈地从垃圾桶里把揉成球的试卷捡起来。

    对比之下,从云舒更为凄惨,完全成为被发泄的沙包,气氛安静,班级里其他人置若罔闻得如同一片死海,仿佛他只要大口呼吸就会被按下头溺毙。

    陈岁安不忍又纠结地看了好几眼,但心底门清,只要一帮忙,她就会沦落为下一个从云舒。

    永远拿不到崭新的试卷,永远被窃窃私语传谣言,永远自己的东西都会不翼而飞,永远水杯里都会被人加料,永远被嘲弄被孤立被殴打。

    心底的道德和恐惧在做斗争,人到底是利己性动物,恐惧占据上风,她不想再尝一遍上次被孤立的痛苦。

    她也只是个可怜的、被人吆五喝六的班级底层而已。

    韩思原本趴在书桌上休息,她轻轻坐直,左手摸上电子钟,校服是长袖,刚好躲在袖子里的手能偷偷按下‘小电子钟’的隐藏按钮。

    液晶屏幕亮起,就好像只是在单纯地看时间。

    从爷爷爽朗的“多担待些我孙子”犹在耳畔,嘴里却如同吃了那橘瓤,喉咙口又酸又苦在上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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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敢站起身制止,她还要高考,还要离开这个污泥沼。

    她无不厌恶地看着不远处的单方面殴打。

    将这些欺凌行为录下保存,在高考结束后一定会一一成为回旋镖打回潘刑的身上。

    还有偷项链的事情,也快快查出结果来吧,把潘刑送进监狱里。

    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并看上去还会继续持续下去,直到高考结束。

    三月上来的第一周周中,刚下过暴雨的天空一碧如洗,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高三生本就睡眠不足,中午更是困得恨不得倒头就睡,也就只有几个混混精气神倒是足得很,拿了盆不知哪里来的水浇在从云舒的桌子椅子上。

    下午上课铃即将打响,戏弄欺凌似乎即将迎来结束。

    在潘刑抬头准备回座位的瞬间,从云舒逮住机会回击潘刑的下巴一拳,周遭的围观者纷纷惊讶,又充斥他肯定要完了的幸灾乐祸。

    潘刑果不其然恼羞成怒,拿起书桌上的东西就殴打上去。

    上课铃命运般打响,正好被从教室外赶来的班主任抓个正着,几个男老师一起押送他去校长办公室。

    人赃并获的潘刑照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毕竟说不定这还正合他的心意,反正他根本不想来上学。

    临走前甚至当着老师面狠踹了一脚从云舒的桌角,又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咧嘴笑得嘻嘻哈哈:“你爷爷这回要被你气死了,傻*玩意儿。”

    从云舒眼眶很红,不知道是被羞辱还是被打得,那张普通又偏秀气的脸扭曲得很难堪,缩在阴影里。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沈老师进门就皱眉:“怎么一股臭味?”

    大半人哄笑地看向从云舒的位置,更有来事的举手:“老师,因为从云舒掉屎坑了。”

    沈老师厌恶之色更重,索性站在讲台上翻开考卷开讲,“第一篇现代文有讲到关于‘证言窒息’这一概念……”

    可能是实在太臭了,她整节课都没下过讲台。

    本以为这只是习以为常的一场欺凌。

    到第二天一早,都没有传来潘刑被退学的消息。完全不意外,那人可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其父母是教学楼建设的核心投资者。

    韩思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床头柜叮叮叮放来电铃声的手机,屏幕显示早晨4:47,天蒙蒙亮仍未破晓,昏昏沉沉的天际里透着紫黑。

    万籁俱寂。

    唯有对面传来陈岁安崩溃的哭声。

    “我今天就是想早点到学校,昨天作业没写完,怎么会,我打其他人电话都打不通。”

    “他就在我眼前跳下去了,怎么办韩思,怎么办。”

    “从云舒跳楼了。”

    披上校服外套到学校,已经是六点,晨光熹微,暖阳洒落教学楼楼顶,三月头的惊蛰刚过,春回暖花待开。

    救护车似乎已经开走,警车还停在校门口,警灯闪烁。

    几个警察站在教学楼的下方,隔着相当一段距离,都能模糊瞧见血迹的颜色,安静地淌在沥青面上,拘于方寸。

    分明是春回大地的季节了,却无端有些悲伤。

    韩思将校服外套拢紧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