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贵宾接待室后,安室透和贝尔摩德走进电梯。
“你怎么看吗?那位喜怒无常的小表演家?”
在轿厢开始移动时,确认过电梯里没有监控和监听设备,贝尔摩德问。
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将其慢慢拧出来,对着观光电梯里的玻璃倒映,将其涂在有些褪色的嘴唇上,轻轻抿了抿,咬出好看的形状。
安室透没有立即回答,他抱臂靠在有电梯按钮的一侧,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轮椅上的影子——无论是那张面具,抑或是变声器——他心底都有些猜测,却并不打算向贝尔摩德分享,只是闭目,以耐人寻味的口吻回答道:“琴酒似乎是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麻烦。”
贝尔摩德合拢盖子轻笑一声,“偏偏和异能力者结仇,对方又没能死掉,的确是呢。”
她悠哉悠哉地把口红揣回包里,“嘛,Boss那边,我会负责去报告,和朗姆解释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可不想见他。”
“没问题。”安室透重新抬起眼,笑道,“话说回来,桑布加那事你有想法吗?”
“朗姆不是说过,是FBI的手笔了吗?”被询问的女人一边随意答着,一边将自己散开的长发扎起来,“还是说,你在怀疑朗姆作伪。”
“只是一种莫名的直觉而已,如果异能力者在这其中插上一脚,不调用组织那些特殊人才,朗姆的确很难查到对方的存在。”
电梯还在向下,金发青年侧过头,看向玻璃外的城市景色,脸上的笑容还在,却因为那沉淀的紫色眼眸越发显得危险。
“能力者的能力看着是很方便,但施展起来必然也有限制,我并不相信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只要有人,就不存在不透风的墙。”
“身为情报人员,如果连盘星教的人怎么明确得到内部情报的都不知道,就太松懈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野心啊。”贝尔摩德给了对方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不过依照朗姆的性格,可能会把你的功劳全部拿走哦。”
“所以就这方面就拜托你了。”安室透收敛起浑身的危险气息,换上笑眯眯的表情,“只要你在Boss那里提点一二,朗姆便会派我去调查的。”
“可以哦,但波本,你能开出什么价格?”
“一场烛光晚宴,如何?”
电梯正好停到一楼,贝尔摩德看了一眼这个狡猾的男人,哼笑着先一步从打开的电梯门走出去。
“红酒我要最贵的那种。”她说。
没打什么暗号,这对临时的搭档就各自散伙了。
贝尔摩德回去汇报,而安室透则选择调查盘星教,既是作为波本,也是作为公安行动。
涉及到宗教,又同时牵扯到异能力者的事情,后续可能还要请示文化厅和异能特务科进行协助。
至于其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和官场问题,都是要等收集到情报后,准备收网前才会考虑的问题。
最好的情况,是能借着盘星教的尾巴,连根拽出组织的隐秘。
安室透在大厅里巡视了一圈,注意到最开始看见的那些学生模样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
他装作随意问了问前台的接待员,得到一个他们换班去了的答案。
短短的二三十分钟里,就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了?
金发青年思索片刻,决定先离开这里,换一身装束再来打探,至少要改变自己现在给人的印象……嗯?
明明是在大厅,可安室透又再次闻到了之前在接待室里那股苦涩的药味。
安室透回过头,看见一早领着他上楼的那位接待员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
她瞧着很是狼狈,上身的白衬衫与浅色的西装套裙上有被绿色液体从头浇下来的痕迹,以颜色和气味来辨认,应该是药剂。
“为什么要连我一起赶出来,连面都没见到,我可没有做任何冒犯代行者的事啊……”
接待员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跟着在她身侧的另一人,也是安室透之前在大厅里见过的下垂眼男人,他反反复复叨叨着这句话。
“代行者大人,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今天只是心情不好。”
年少的接待员苦哈哈地这样回答,明显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说出口的话都很苍白,“倒是很抱歉,牵连您给家人看病的机会了。”
“唉……美奈,我的妻子。”下垂眼男人发愁着抱住脑袋,“好不容易排到队伍了,怎么就撞上这个时候。”
“真的非常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佐佐木先生你受累了。”
接待员耐心地安抚他,“您看这样如何,我先去换身衣服,再送您回家。”
“明天我来替您再联系一下代行者,只要她愿意,我就请她来执行幸福仪式如何?”
“明天……明天她真的在吗?”
“这——”
接待员露出为难的表情,也就是这个时期,安室透走上前,微笑地询问道:“两位,需要帮助吗?”
“啊,您是之前那位。”
接待员睁大眼,随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称呼很失礼,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连连道歉。
下垂眼男人也看向他,唯唯诺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是一起被代行者赶出来了吗?”安室透问。
接待员小心地把自己打湿的头发挽至耳后,“是的……她看着心情很不好的,停止了今天的一切业务。”
“那还真是灾难啊。”安室透用关怀的眼神看向她,“你还是学生吧,这种时候还是让大人出面更好。”
“可是……”对方欲言又止,“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没关系,我的车正好停在外面,能送你们一起回去。”安室透适时提出建议,“而且我和代行者有私交,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或许能帮你们劝劝她。”
一大一小互相看了眼,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待员似乎与加茂的关系很亲近,有值得挖掘并接近的价值。
而另一名信徒,也很有价值。
白色雅阁车再次迎来了两位新的客人,安室透也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佐佐木这样散尽家财,就是为了让盘星教的代行者为自己家施展幸福仪式,据他所说,家里的妻子重病缠身,他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也痛苦,我也痛苦,我们都不想变得如此痛苦。”佐佐木喃喃道,“人生在世,为什么不能追求幸福呢。”
大部分信仰这些的人,似乎都是这样。
彻底把获救期望寄托在宗教的人,安室透以前也接触不少。
从那个接待员小姑娘的嘴里,他也零零碎碎拼凑出盘星教的部分业务,由代行者接受信徒的请求,并用驱魔仪式或者幸福仪式解决他们的问题。
然而,这些都是听上去很悦耳,握着方盘向的金发青年心底平静无波。
他太了解这些宗教骗人的手段了。
这次佐佐木为了给妻子请求,已经是第三次申请幸福仪式了,前几次都没能选上,这次排到了名额,却被代行者拒之门外,就连进去劝解的接待员也被迁怒,被泼了一身的药水。
安室透很难想象那个戴着狐面的少女会做出如此情绪化的事情,不过,或许对方就是会对下位者露出充满暴戾的一面也说不定。
既然是发生在自己能干涉的范围,他自然希望佐佐木这位普通市民能不再被蒙蔽,于是提出了到他的家里看看情况。
佐佐木也欣然接受了,他用期许的眼光看着安室透,显然想要代行者的熟人帮自己去说两句好话。
“就、就是这里了。”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暗红色的卧室门打开,随着灯光打开,安室透的目光越过房间里那些杂乱的物品,落在房间的主人身上。
身穿睡裙的散发女人坐在床头,一声不吭。
“美奈,美奈?”
“呃……抱歉,自她生病后一直是这样。”
男人一边为妻子的无礼道歉,一边走上前坐在她的身侧,温柔地呼喊她。
而无论丈夫如何呼唤,女人依旧不回应。
佐佐木无可奈何,扭头对金发青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个……您看,她现在的情况,真的还需要代行者大人再看看。”
安室透注视着他,同样,也没有回答。
嗡嗡振翅的苍蝇在房间里反复徘徊,而在它们的翅膀后,一张又一张贴满墙面的符纸占据着雪白墙壁的所有空间,甚至贴满了床铺。
男人拥抱的女人同样被符纸贴满,腐烂的皮肤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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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上面的墨迹也一同侵染。
房间里有大量喷过除味剂的痕迹,但走进来的味道仍然非常难以形容。
死亡时间,因为是夏季的缘故,腐烂的速度会很快,应该就是近两周的事。
他垂下眼,从地板上的垃圾拾起一瓶过期的、用来治疗慢病的药。
药瓶的重量告诉他,里面的胶囊还没被动过几次。
意识到这件事的安室透攥紧瓶身,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怒焰在心底无声地燃起。
“先生?”一直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不解地喊了他一声,同时动作熟稔地开始清理那些蠕动的蛆虫。被他这么一动,更是有血水滴滴答答顺着那女人口鼻的位置流淌下来。
安室透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给她停药了?你知不知道擅自停药会带来什么结果?”
“我知道啊。”拥抱着尸体的佐佐木站起身,困惑地看向眼前的金发青年,一副完全不懂对方因何这么问的态度,“这是通往幸福的必须要做的啊。”
他幽暗无光的眼瞳往下看去,几只反复蠕动的虫体企图从他的指缝中钻出来,他又啪得将另一只手掌附上去,连犹疑都不存在,直接捏死了它们。
“吃药、透析、手术、住院,我们找遍了所有的方法,却只能越来越痛苦。”他一字一句吐露,“「天元」大人说,无需吃药,药物只会让人离幸福越来越远。”
“而现在,我和她都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了。”他张开手,眼神狂热,目光炯炯看着安室透,实际却是在看自己幻想之物,“先生,只要您帮我联系到代行者。”
“你看,她还没有烂透,只要仪式举行了,我们的未来——”
安室透步履偏转,将药瓶放在一旁的柜台上,没有再听他那些喋喋不休的废话。
他明白了,这个家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现在,在他背后张口,用碰撞的嘴唇在发出声的存在。
那仅仅是一具还没腐烂的行尸走肉,一只会呼吸的幽魂,一抹他人留存的余响。
这就是盘星教的做法。
蛊惑人心,榨干他们的所有剩余价值,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
安室透拿起手机,冷静地报了警,却很清楚,整件事大概不会有什么后续。
警察厅若是没有绝对性的,且一击制胜的证据链。
擅自调查,像盘星教这种体量的宗教完全动不了根本,再加上背后的势力,倒头来反而会被人指摘侵犯宗教自由。
但这样做,起码能给死者一个体面的结局,他想。
花了一小时配合警方做了基本的笔录后,他和接待员一前一后地从警局里走出来。
“安室先生,辛苦了。”
年轻的接待员经过这次事件,已经知道了他对外用的假名。
对方早在离开盘星教总部时就换了一身休闲的私服,蓝白相间的夏季运动服非常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装束,现在礼貌站在警察局门前向他搭着话,仿佛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然而,太冷静了。
这孩子没有跟着他一起进去,亲眼看到那副光景,但应该也从警方的询问知道情况了才对。
究竟是盘星教的信徒都是如此,还是说……
安室透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却还是面带笑意地说:“抱歉,没想到让你经历了这些,有被吓到吗?”
“…不,并没有。”回答他的声音那道格外平静,“我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您无须担心,现在已经能调整过来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
心中的猜忌在此刻上升到了最顶峰。
安室透反复回想对方从盘星教离开,到现在为止的全部举措。
他眼眸轻眨,却是伸出手,抚摸着的发顶,对着她摇摇头,以一副非常体贴的模样说:“话虽如此,你说不定会碰上麻烦。”说着,他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写上一串号码,将其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不嫌弃的话,能把你的电话也给我吗?”
“裕礼同学。”
…
我目视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那张纸,认真地以双手接过。
“当然可以,安室先生。”我说。